況且這事不能說,起碼不能明說。
鬥獸場每年為刑天提供了太多支持……拜拼接人所賜,他們的比賽吸引了無數人,直播帶來的效益高到難以想象。大姐頭能理解,有時候為了比賽更精彩,鬥獸場需要對選手做些手腳。雖然殘忍,但是見效快,大家就愛看選手見血,否則怎麼會有衛知新這種富二代來玩?刺激信號比興奮劑效果更好,還難以察覺。
隻是很可怕,這種刺激信號竟然不會在選手斷開腦機連接後消失,而是一直留在大腦活動區,像個定時炸彈。
“這事了不得,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沒辦法……”大姐頭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讓自己保持冷靜,“我沒辦法處理,你最好也裝不知道。”
蘇鶴亭說:“可以,隻要我發瘋的時候你們別逮捕我。”
他說到這裡,想到之前那些比賽。比賽每到高潮時段就會開放彈幕,或許這些彈幕也是刺激信號的誘發劑。
大姐頭冷笑:“逮捕?你先活過衛達那一關吧。”她看了下表,“武裝組收拾殘骸花了四個小時,和尚已經把衛知新的屍體送給了衛達。你猜他看到衛知新的屍體會怎麼樣?痛哭流涕?我告訴你,他會派他的先鋒部隊來,在半個小時內炸平你家。”
蘇鶴亭用毛巾擦著鼻子:“我住筒子樓。”
大姐頭說:“他管你住哪兒!他的怒火必須發泄出來,就算是炸平筒子樓,或者殺掉幾千個拼接人,他都不在乎!你以為什麼人可以被叫作‘大老板’?有錢嗎?他們不僅有錢,他們還有自己的武裝部隊。”
蘇鶴亭湿漉漉的發在滴水,他的表情說不上害怕,很冷靜,好像要面對的東西是塊石頭。
仿佛是在回應他的冷靜,走廊裡忽然響起銀制手杖敲地的聲音,一下一下,清晰地傳到蘇鶴亭耳朵裡,由遠及近。
大姐頭聞聲變色,又看了一次表,低聲說:“來了。”
第35章 衛達
監禁室門口的檢測系統沒有發出聲音, 說明來人身份特殊,級別遠超大姐頭,在監禁所行走暢通無阻。對方停在門口, 叩響了門。
大姐頭神態莊重:“請進。”
監禁室的門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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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達身穿舊T恤, 腳蹬運動鞋。他右褲腿裡面是空的, 所以拄著拐杖。他剃了個平頭,不苟言笑, 一雙眼酷似獵隼,還沒有進門,目光就鎖定在蘇鶴亭身上。
大姐頭說:“衛老板!”
衛達直接越過大姐頭, 說:“你出去。”
大姐頭態度不卑不亢:“審問要確保三個人在場, 這是刑天的規矩。”
衛達抬起拐杖, 撥開凳子, 沒有回答。大姐頭聽見腳步聲,這才發覺走廊裡都是人,都是衛達的人。以和尚為首的武裝組成員全部被卸掉了武裝, 待在走廊的盡頭“休息”。監禁所已然被衛達接管,大姐頭甚至沒收到任何消息。
速度真快啊。
大姐頭無語皺眉,把打火機揣回褲兜裡, 走出監禁室。她身形高挑,又穿著高跟鞋, 在一群黑壓壓的西裝墨鏡男裡氣勢竟然不弱分毫。她沒關上門,而是說:“這裡姑且還受刑天管控,衛老板, 你的人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槍口抵到了大姐頭, 舉槍的墨鏡男說:“別廢話,老板讓你出去, 你就趕緊出去。”
和尚和武裝組成員突然整齊地站了起來。大姐頭轉頭,看向舉槍的墨鏡男。她朝和尚他們舉起手,示意他們別動。
墨鏡男用槍頂了下大姐頭的腦袋,罵道:“聽不懂嗎?臭女人!”
和尚旁邊的年輕人說:“媽的!你說什麼——”
他話音未落,就被後方的槍託砸了一下。
和尚和武裝組沒受過這種屈辱,他們常年在黑市活動,沒做過護送大老板的任務,對大老板的行事作風都僅限聽說。此刻見大姐頭受辱,不禁個個怒火中燒,對墨鏡男怒目而視。
大姐頭不一樣,她比和尚他們更了解衛達的發家史,知道此人的脾性,硬槓隻會讓自己人吃虧。她的銀發亂了些許,但不影響她的鎮定。她抬手撥開槍口,狀態輕松:“嚯……不至於舞刀弄槍,都是熟人。勞煩讓一讓,我好過去。”
墨鏡男退後一步。
大姐頭說了聲“謝謝”,然後目不斜視,經過他們,帶著武裝組拐向另一頭,進了平時不用的會議室。
蘇鶴亭聽見了外面小小的風波,他樂於見到武裝組吃癟,但也不得不承認,衛達的派頭可比他兒子大多了。
衛達坐下,把拐杖放到邊上。他的坐姿像鋼針,看著蘇鶴亭的眼神裡也像含有鋼針。
蘇鶴亭猜他第一句話會說什麼。
這時,衛達剛好開口:“禮物我收到了,蘇先生,真是份大禮,值得我連夜趕來,當面謝謝你。”
蘇鶴亭抽動鼻尖,感覺刺激信號正在蠢蠢欲動。他說:“不客氣,你如果喜歡,我可以再送。”
衛達雙手撐膝,隔著桌子和蘇鶴亭對視。他的眼神不像是剛剛經歷喪子之痛的人,裡面沒有一點兒悲傷。良久後,他說:“再送?你已經殺了我的兒子,還想要殺我的誰?蘇先生,你真不講道理,知新可沒有殺你爸媽,也沒有殺你朋友。他跟你做做遊戲,你卻認真了。”
蘇鶴亭比衛達高,在陰影裡俯身時,竟然還有些壓迫感:“那你該反省,衛老板,你該教會衛知新,有些遊戲玩不長久,得提前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衛達說:“你要在這裡懺悔。”
蘇鶴亭囂張地說:“哈——?”
衛達看著他,重復道:“你要在這裡懺悔。”
蘇鶴亭說:“你做夢吧,更方便一點。”
衛達說:“我知道你會這麼說,但殺人總不是好事,你對那些死掉的人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蘇鶴亭說:“好問題,你愧疚嗎?咱倆半斤八兩。”
衛達抬起手,在桌面上合十。他身上有股兇悍之氣,像個亡命徒,他確實就是個亡命徒:“你太囂張了,蘇鶴亭,我給你機會懺悔是給福媽面子,但你的反應令人失望。我不該對你抱有期待,說到底,你就是個黑豹,黑豹全他媽是瘋子,你們欠我的還不清,是我寬宏大量,沒有追究,可你幹嗎了?你殺了我兒子。”
門口的墨鏡男魚貫而入,他們分列成左右,把蘇鶴亭摁在桌面上。蘇鶴亭抬不起頭,後腦勺上頂著槍。他沒記憶,不知道衛達跟黑豹有什麼仇。
衛達挪動著自己的一條腿,拍了拍:“我這條殘腿拜黑豹所賜。有年冬天,7-001在南北聯盟的邊境線上殺掉了我的武裝隊伍,幾百個人,全死了。他跟我們跟了整整兩個月,怎麼甩都甩不掉。我用一條腿作為代價,從雪原上跳下去才逃過一劫。自那以後,我在戰爭中東躲西藏,生怕被你們黑豹找到。好在蒼天有眼,你們弄出了毀滅日,炸掉了舊世界,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蘇鶴亭說:“那你去找7-001,讓他還債,這關我屁事?”
衛達抽出匕首,猛地插在桌子上。他湊近些許,眼睛裡滿是戾氣:“你不明白嗎?我是在說黑豹都得死。”
蘇鶴亭講道理:“一碼歸一碼,我隻領殺你兒子那份仇,不替別人背鍋。”
衛達說:“你們黑豹狗咬狗,果然都是群冷血動物。”
蘇鶴亭說:“別的不知道,我的血是熱的。話說你真的難過嗎?喂,你都沒哭。”
他這話說得稚氣,好像人難過就會哭,隻有哭了才算難過。
衛達喝道:“先給我切掉他的舌頭,讓他閉嘴!”
墨鏡男卡住蘇鶴亭的頭,拔出匕首,要往他嘴裡送。蘇鶴亭抬腿,驟然踹到了墨鏡男的膝彎。
墨鏡男沒防備,沒料到蘇鶴亭在這種情況下還敢發難,膝彎一痛,人的半身磕向桌面。
蘇鶴亭沒抬頭,腳下回勾,桌子一側頓時歪斜,滑撞向對面的衛達。人多麻煩,室內立刻亂了。衛達腿腳不便,險些被桌子撞下地。蘇鶴亭尾巴一甩,從後鞭子似的掛住了頂著自己後腦勺的槍,他一使力,槍口歪了,子彈“嘭”地打在地上。蘇鶴亭挺起身,對準後方一記肘擊,把後面的墨鏡男擊翻在地。
墨鏡男捂著鼻子:“感應鎖——”
蘇鶴亭尾巴再一甩,槍就落入了手中。他踩住墨鏡男,看也不看,直接開了槍,血花當即濺起來,灑了他半身。
感應鎖是假的!
衛達覺察到不對,蘇鶴亭吹了聲口哨,走廊裡的槍聲登時像鞭炮似的炸響。監禁室門沒關,閃光彈滾進來,所有人瞬間失去了視野。
和尚戴著防毒面罩,衝在最前面,他對耳內通話器喊:“拼接人作亂,監禁所正在火拼。兄弟們,維護正義的時候到了!”
音落,他朝著走廊一頓掃射,子彈空殼滿地亂蹦。
大姐頭脫了外套,進了監禁室。她一把鉗制住靠近門口的墨鏡男,在對方反應前,把對方狠摔在地。她一腳踩住對方的手,高跟鞋足跟鋒利,踢掉了對方的槍。
她撿起槍,說:“真不好意思衛老板,這裡是刑天的監禁所啊,這裡呢——”她架起槍,兩槍爆掉了衛達左右保鏢的頭,單手上膛,在“咔嚓”聲裡面不改色,“目前歸我這個女人管。”
她把“女人”兩個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回應墨鏡男先前的那句“臭女人”。
衛達竟然不慌張,他在滿地屍體中撐著拐杖,站了起來:“有意思,你選擇跟一個拼接人合作。”
蘇鶴亭說:“沒辦法,我對他們比較寶貴。”
大姐頭神情無奈:“高層支持人造人,可那對我來說沒什麼好處。你知道的衛老板,我一直在主攻懲罰區。說來讓你見笑,本人的夢想還真是解放全人類,所以這小子對我很重要。”
衛達邁出一步,又站定:“你打算滅口嗎?”
大姐頭說:“那不會,就是要委屈你多跟我們待一會兒。”
衛達說:“懲罰區是主神系統的騙局,你不知道嗎?你們對懲罰區的探索都是在白費功夫。”
“以前我也這麼懷疑過,”大姐頭踢開墨鏡男的屍體,做出“請”的動作,“可這小子太爭氣了,他又讓我看到了希望。”
衛達穩穩地朝外走,在經過大姐頭時,忽然冷笑:“我得提醒你,他是個黑豹。”
大姐頭說:“正是因為他是個黑豹,才做得到。”
“信任黑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想想傅承輝吧,那可是一手打造了黑豹的男人,結果呢?”衛達回過頭,高深莫測,“這小子殺了我兒子,為了活命什麼謊都敢編,他要是騙了你,你也不知道。”
大姐頭跟著衛達的目光,也看向蘇鶴亭:“沒事,如果這小子騙了我,我就親自打爆他的頭,把他送給衛老板賠罪。”
衛達用拐杖撥開屍體,就這樣,不疾不徐地進了走廊。他的目光經過和尚,經過今天在場所有的武裝組成員,卻沒有說任何威脅的話。
可是和尚看懂了那目光,那是“等著”的意思。
第36章 上線
和尚在這一刻動了殺心,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衛達關系著人造人項目,命比他們這些人值錢。他隻能把槍放下,看著衛達遠去。
監禁室內, 蘇鶴亭想把手槍收起來, 當作戰利品。
大姐頭意有所指:“今晚的槍支要全部入庫封箱, 如數交給上面。”
蘇鶴亭握緊手槍,戀戀不舍:“你不是說這裡都歸你管嗎?”他瞟了眼監控, “清掉監控記錄,留下這批槍不行?”
大姐頭把槍遞給後面的武裝組成員:“不行,你以為衛達進出沒有記錄?他來多少人帶多少東西上面都有數, 武裝組不能私藏軍火, 這些東西必須主動遞交上去。還有, 放下槍, 拼接人不許持槍。”
蘇鶴亭說:“我怕被衛達暗殺。”
大姐頭喊他全名:“蘇鶴亭。”
蘇鶴亭利落地卸掉彈匣,把槍拋給了武裝組成員,再熟練地舉起雙手, 一臉無趣:“是是是,拼接人不許持槍,還給你們。”
大姐頭覺得蘇鶴亭有時候就像幾歲小孩, 耍無賴鬧脾氣都寫在臉上,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現在很不爽。她退後兩步, 示意蘇鶴亭跟上,對武裝組說:“清理現場,這些人還要還給衛達。”
蘇鶴亭趁機摘掉腕間的假感應鎖, 跟著大姐頭出了監禁室, 在門口看到和尚。和尚正蹲在門口檢查墨鏡男的生命監測器,這玩意上有簡單的個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