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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奇王感覺到不對勁之後,立刻率著身旁騎兵落荒而逃。
這一切正合應長川之意。
邢治雖然理清了折柔內部的地形。
但是不同於大周的是,除了王庭以外折柔境內幾乎沒有成型的城市。
折柔人逐水草而居,駐兵點也時常發生變動。
今日大周士兵要做的便是通過這群殘兵與丘奇王,尋到折柔的主力。
應長川領兵向來張弛有度。
從不做虛耗戰力之事。
傍晚時分,已深入草原的服麟軍及鎮北軍精銳部隊停下腳步,分批駐扎原地休整。
篝火燃了起來,士兵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他們一邊休整一邊談天說地,放松起了緊繃了一日的神經。
伙頭軍架起一口大鍋燒起熱水,另有一堆篝火上炙烤起了羊肉。
不消片刻,肉香便傳遍了整片草原。
往常行軍中,他們直接從小溪裡捧起冰水就喝。
但是江大人卻說隻要有條件就要把水燒開。
親眼見識過火器威力的士兵們非常信任江玉珣,並將他的話奉為圭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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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他們雖已有些渴了,但還是耐心坐在這裡等水沸騰。
坐在篝火旁的校尉咽了口唾沫,他一邊等水一邊從衣袖中掏出一枚錦囊,並借著火光細細觀察了起來。
“嘿,錢新祿!你手上拿的這是什麼東西?”在一旁的同伴一邊說,一邊將他手中的錦囊搶了過去。
名叫“錢新祿”的校尉瞬間著急起來,他立刻起身去搶:“放下放下!這可是簡姑娘送給我的——”
篝火另一旁,同伴有些奇怪地問:“‘簡姑娘’是誰?”
錢新祿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簡姑娘自然是……是我……”
不能他將話說完,搶他錦囊的人已笑著補充道:“是他未婚妻!”
篝火旁眾人隨即大聲笑了起來。
而錢新祿也終於在這時將錦囊搶回手中,他臉雖紅但卻不再像剛才那麼羞澀:“是又怎麼樣!每日拿錦囊看看想想,就當是見到簡姑娘本人了。怎麼?你們是沒有錦囊可看,所以嫉妒我了嗎!”
“說什麼呢!”
“嘖,誰會嫉妒你這個?”
篝火上的羊肉將要烤熟,表皮生出了一陣淡淡的焦香。
夜風將肉香吹到了眾人的鼻間,勾得人心神蕩漾。
黃米飯已經煮好,放松下來的眾人爭先恐後地將從家鄉帶來地信物拿到手中:
“戰甲下的這件棉袍,就是我娘子做的!”
“我也有個香囊!”
“都是老夫老妻了,誰身上還沒個定情信物?”
“就是!”
軍帳外的空地上,瞬間熱鬧了起來。
聊起心上人的軍士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方才檢查完戰車與火器的天子與定北大將軍,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的背後。
看到眼前這吵吵鬧鬧的眾人,定北大將軍稍有一些尷尬地說:“此番出徵的軍士們年紀普遍較小,實在是讓陛下見笑了。”
一身玄甲的應長川隨之停下腳步。
他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反而輕笑著聽起了眾人話來。
天子向來喜怒不形於色。
哪怕是與他一道徵戰了多年的定北大將軍,此時也分不清應長川的心情究竟如何。
他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問:“時間不早了,陛下勞累了一天,不如……”不如還是早早休息吧。
定北大將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應長川笑著從袖內取出了個東西。
他的動作格外小心,似是極為珍惜此物。
玄色的錦囊內放著一枚貝殼。
斜輝落在應長川手中,照得那枚小小的貝殼泛出粉紫色的光暈。
乍一眼看去雖算漂亮,但實在是不符合天子的身份。
定北大將軍立刻緊張起來。
難不成天子是想借貝殼比喻天下局勢?
……但這要怎麼比喻?
實在不懂應長川要做什麼的定北大將軍愣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陛下手中這是?”
他神情緊張,完全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誰知天子的回答卻與他想得完全不同。
應長川緩緩在指尖旋了一下貝殼,末了輕輕舉起它的對著斜陽仔細分辨起了紋理。
接著,終於假裝隨意地說:“隻是忽然想起,孤身邊也帶了信物。”
話音落下之後,便小心收起貝殼無比輕緩地在手心磨蹭起來,那雙煙灰色的眼瞳也在此刻變得溫柔起來。
完全不顧如被雷劈一般僵立在原地的定北將軍。
“啊?”
什麼信物?
定北大將軍愣了一下,終是努力閉嘴沒有將這句話問出口。
幾息之後,他便反應了過來:天子說的……是定情信物。
定北大將軍:!!!
定情信物?!
可,可是……陛下不是一直孑然一身嗎?
定北大將軍深吸一口氣。
難以想象天子也會生出情愛之情的他,同時忍不住在腦海中瘋狂好奇起來——陛下是和誰定的情?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區區定情信物,誰沒有啊_(:з」∠)_ 此時遠在澤方郡的阿珣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第91章
應長川的手指從貝殼上輕蹭了過去。
動作既小心又輕柔,與平素騎馬揮劍時的樣子完全不同。
他方才絕不是開玩笑,而是……動了真情。
好奇乃人之天性,遑論眼前的人還是大周從不耽於情愛的天子。
……眼前這一幕無異於太陽打西邊升起。
常年率兵駐守在北地遠離昭都的定北大將軍,好奇心在此刻攀到了頂峰。
向來心思缜密的他,大腦在此刻飛速運轉起來。
定北大將軍一邊猜測天子的心上人是誰,一邊偷偷地朝他手上瞄了一眼。
這貝殼好看是好看,但顯然達不到進貢的等級。
如此看來,定是天子的心上人自己撿來送給他的了?
若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陛下之前還真去過爍林郡!
定北大將軍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這件事既然是陛下自己提起的,那應該也沒有什麼不能問的吧?
忍了半天之後,以勇猛著稱的定北大將軍終是笑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此物甚美,想來應當是陛下心上之人親手在海邊挑選而出?呃……如此看來,陛下的心上人應當是爍林郡人?”
應長川輕蹭貝殼的手指隨之一頓。
他沒有多看身邊的定北大將軍一眼,而是再次將貝殼裝入了錦囊之中。
篝火上的羊肉已經烤熟。
伙兵將其從火堆上卸下,用小刀分割好送到了每個人的手中。
駐地的氣氛變得更加熱烈。
夜風裹著烤肉的香氣吹了過來,定北大將軍的肚子不由跟著“咕”了一聲。
“咳咳咳……”他趕忙清了清嗓子四處張望,企圖遮掩自己的失態。
天子則收好錦囊,緩步向軍帳而去。
就在他身影將要消失於眼前的那一刻,忐忑不安的定北大將軍忽然聽到天子輕聲道:“是蘭澤郡人。”
語畢,便走入了軍帳之中。
定北大將軍:“!!!”
是蘭澤郡人?
剛才急著想要去吃飯定北大將軍瞬間被定在了原地。
蘭澤郡距離昭都十萬八千裡,天子何時認識蘭澤郡人了?
……難不成是幾年前巡遊天下之時?
可蘭澤郡似乎不產這樣貝殼啊。
幾息後,定北大將軍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難不成陛下與那人早在巡遊之前便相識,且一直將他帶在身邊?
這,這未免藏得太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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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大將軍縱橫沙場小半生,傍晚軍帳邊的對話雖令他震驚,但並未讓他分心。
次日清晨,探明丘奇王動向的斥候回到軍中。
大軍拔營以最快速度向西而去。
定烏穆高大草原深處,狼狽逃回駐地的丘奇王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出來。
他接過水囊,狠狠地向腹內灌了一大口:“真邪門,應長川怎會在這裡……”
說話間,他之前所騎戰馬也疲憊不堪地重重倒在了地上。
馬匹是折柔人最寶貴的財富。
更別說今年白災嚴重,本就死了一大批的戰馬。
見馬匹倒地,丘奇王的心中瞬間一陣鈍痛。
他連忙派人上前查看。
而聽到他方才的話之後,一旁的屬下突然瞪圓了眼睛:“難不成是那幾名自稱是‘聆天臺信眾’的周人告密了?!”
隨他一起狼狽逃竄的軍師也咬牙切齒說道:“此言有理!若非他們早有預謀,應長川怎會如此精準地等在烏長縣內?”
丘奇王一邊清洗手心被韁繩磨出的傷口,一邊咬牙道:“把那幾個人全部給我抓回來!”
“是,大王!”士兵立刻領命退出大帳。
定烏穆高大草原是丘奇王領地內第三大的草場,相比起其他地區,它今年的受災情況相對沒有那麼嚴重。
如今丘奇王轄領的所有折柔人,均秘密躲藏於此。
但是這片草原的承載能力有限,是養不活這麼多人的……
獸醫拖走了戰馬,被大周士兵追著跑了兩日的丘奇王早已精疲力竭。
他抬眸看了一眼遠天,終於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回大帳之中。
待殺了那幾名周人斷絕後患。
他還要率眾南下,一雪前恥並搶夠這一年的口糧……
到時定要以周人之血,洗自己心頭之恨!
顧不得身上髒汙,丘奇王直接倒在了獸皮榻上。
然而還不等丘奇王熟睡,大帳外竟又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啟稟大王,大事不妙了——”
丘奇王的大腦瞬間一陣鑽痛,他按了按眉心,艱難地睜開眼睛問:“又怎麼了?”
大帳外的士兵說話的聲音都在抖:“周人……周人好像又追過來了。”
“怎麼可能!”丘奇王猛地坐了起來。
定烏穆高大草原三面都是沙漠,他篤定了不熟悉折柔地形與沙漠環境的周人是找不到這裡來的。
“進來說——”
“是,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