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愈笑道:“這不怕。”
言罷,走到一邊,拉出一個小暗格,背對著眾人,在臉上鼓搗了一會,又轉過身來,阿伈萊差點跳起來,指著盧愈道:“你、你你你怎麼……”
景七笑道:“盧先生的易容術真不愧得子舒真傳,神乎其神。”
盧愈頂著一張跟阿伈萊如出一轍的臉說道:“不過雕蟲小技,弄得不算細致,不過天黑燈暗,這樣也就能瞞過去了,還得請這位阿伈萊兄弟和我換換衣服。”
阿伈萊隻得不甘不願地和盧愈換了衣服,盧愈又叫過一個小童,對阿伈萊說道:“不要打草驚蛇,叫他領著你走另外一條路。”
兩人領命走了。
景七站起來,剛想走,又想起什麼似的,對平安道:“去把那姑娘領來,省的一會人家說我們白下來擠一通,烏溪跟我回去。”
才進了角門回到妖魔鬼怪的大堂,景七方才眼睛裡的清明便立刻沒了,手軟腳軟地往烏溪身上一靠,一副爛醉如泥的樣子。烏溪對這人說變臉就變臉的能耐已經很習慣了,卻還是不大適應和人靠這麼近,隻得手忙腳亂地架住他。
景七在他耳邊道:“在下面轉一圈,等身上的涼氣散了再上去。”
那話音幾乎是貼著他耳朵出來的,烏溪耳根子“騰”一下便熱了,他忽然意識到大堂飄著的那股子甜膩膩的味道,裡面很可能是放了輕微的催情的東西。
這麼一想,卻覺得更局促了。
懷裡的身體很特別,不像他以前接觸過的任何一個人。和阿伈萊他們試手打鬥的時候也有身體接觸,可是那些人身上都硬邦邦死沉死沉的,離得近了,還能聞到一股子汗味,一拳揍上去跟打在牆上似的。也不像剛剛故意從他身邊蹭過去的那些女人,有那麼濃重嗆鼻的香粉味道,滑膩的身體讓他想起南疆的大蟒蛇。
現在靠在他身上的這個人極清瘦,烏溪扶著他的時候,一胳膊繞過他肋下,能感受硬邦邦的肋骨,弄得他都不敢太過用力,腳步踉跄間,抵在他身上的肩膀戳得他有些疼,腰很細,卻又不是女人那種不盈一握的纖細,隱藏著一股子柔韌的力道。
烏溪這才發現,景七絕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嬌生慣養、弱不禁風,習武的人都知道,四肢有力其實還隻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腰胯部要能帶動起全身的力度和靈活度。
由此可見,就算是花拳繡腿,在景七身上,也絕對是下過功夫練過的花拳繡腿,整天窩在書齋裡的人,不大會有這麼緊致有力的腰肌。
那人一雙眼睛微微眯著,眼神渙散,水汽氤氲,雖然明知他是裝的,可烏溪還是忍不住別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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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身上的涼氣已經被蒸出去了。
總算熬到平安身後帶著一個低著頭羞羞怯怯的姑娘過來,烏溪趕緊把景七燙手山芋一樣地推給他,帶著假扮阿伈萊的盧愈疾步上樓去了。
一直到了雅間裡,烏溪的臉上仍有一點沒來得及散去的熱氣,不過有人心照不宣地誤會了。賀允行臉色很曖昧很曖昧地看著烏溪道:“巫童下去逛了一圈,看見可心的姑娘了沒有?”
烏溪心裡正頗為不爽,聞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賀允行眨巴眨巴眼睛,知道招人不待見了,可憐巴巴地噤了聲。
他們去了這一刻是幹什麼,周子舒心裡有數,也就沒吱聲,反倒是蘇青鸞有些擔心地問道:“那王爺呢?”
烏溪抬頭看著她,蘇青鸞忍不住小小地打了個寒噤,隻覺得這沒怎麼給過她正眼的少年身上,有種特別冷厲嚇人的東西,讓她情不自禁地戰慄,就像是草原上的兔子遇見狼的時候那種感覺。
少頃,才聽烏溪慢慢地說道:“他在後邊。”移開了目光。
蘇青鸞這才松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平安才吃力地把死狗一樣的景七扶上來,景七都這樣了,手裡卻還不忘了抓著那小姑娘的腕子,嘴裡顛三倒四地不知道嘀咕什麼,隻說得那小姑娘頭埋得更低了。烏溪微妙地就覺得有些刺眼。
心裡想著,早就該發現,這南寧王爺和“正經”這麼美好的詞,一點關系都扯不上。以後一定是個朝三暮四又花心的,要是自己有姐妹,寧可打斷她們的腿,也不叫她們認識這種禍害男人。
眾人又笑鬧到很晚,期間還有賀允行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把一邊陪侍的一個叫水墨的小姑娘不停地往烏溪那裡推,那姑娘名字雅靜,人卻潑辣膽大得很,見烏溪不買賬,竟然膩過去嘴對著嘴得要喂他,烏溪忍無可忍,一把推開她站起來,差點就翻臉離開。
旁邊兩個半醉一個裝醉的男人立刻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烏溪藏在袖子裡的手摸出一把毒針,算計著一會回去怎麼把這玩意兒都戳在把他帶來這種地方的景七身上。
直到後半夜,大堂裡依舊熱鬧,看樣子是要鬧個通宵,景七卻已經快坐都坐不住了,爛泥一樣地往地上溜,周子舒這才一邊扶著他一邊說道:“王爺不能再喝了,明兒一早還得趕著去上朝呢。”
“上……上個屁,皇上都不去,我……我也不去……”景七含含糊糊地趁著撒酒瘋大逆不道一把,這回連烏溪都弄不清他是真醉還是假醉了,雖說那時候清醒,可萬一酒勁上頭了呢?再者他剛剛坐下又灌了不少。
要是沒醉,南寧王爺什麼時候說出過這麼沒分寸的#話來?
也顧不上剛才想拿毒針蜇他的事了,叫過平安和假阿伈萊,一起把人架起來,說道:“那我這送他回去,二位自便。”
賀允行大著舌頭:“不行,還沒分勝負呢!”被忽略不計了。
蘇青鸞忙對一邊的小丫頭說道:“這大秋天的,晚上露水下來了非著涼不可,去給叫輛馬車來。”
烏溪嘴唇抿了一下,有些拿不準景七是怎麼安排的,要不要坐這女人的車子。他這晚之前一直覺得蘇青鸞很美很可憐,雖然直覺上不是特別喜歡她,不大願意和她接觸,可是偶爾會想,太子既然有了她,又因為她身份太低的緣故另娶他人,她心裡一定是很難過的,總是有些同情她的。
這會知道真相,隻覺得這女人什麼都是裝的,虛偽得讓人齒冷,便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了。
隻聽被兩個人架著還搖搖晃晃的景七含含糊糊地問:“嗯……車?什麼車?車上有美人沒有?”
蘇青鸞無奈,隻得哄著道:“有,王爺說有什麼便有什麼。”
景七笑起來:“好好,坐車……抱著美人一起坐車去……”便掙扎著要往外走。
烏溪隻得跟上。
蘇青鸞親自帶人將兩個人送出了門,門口早有兩輛馬車等著,不知是不是早安排好的。
她本來怕景七一會叫人,便連那小姑娘一起帶下去了,卻沒想到出了門被冷風一吹,那不著四六的小王爺更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甩開平安和“阿伈萊”,直直地撲到烏溪身上,挑起他的下巴,“嘿嘿”地笑道:“美人,跟本王回去……本王……不不會虧待你的……”
烏溪的臉終於紅了,伸手就要敲他後頸,打算弄暈了拖回去,幸而被一幫人制止了。可景七就是不要命地拽著人家衣角不撒手,無奈,蘇青鸞隻能叫那小姑娘留下,叫景七拽著烏溪上了同一輛車子。
第三十章血夜迷情
馬車才轉過一條街,車夫把車趕得很慢,忽然,脖頸上一涼,車夫一激靈,脖子上已經抵上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一個人在他身後輕輕地說道:“把車停下。”
車夫不敢不停,戰戰兢兢地把車子停在路邊,匕首貼著他的皮膚在脖子上劃了一圈,隻見剛剛還醉得男女不分的華服少年臉上哪還有半分酒意,笑眯眯地一腳把他從車上踹下來,還沒等他掙扎,立刻有幾道人影撲過來,將他按下,嘴堵住。
景七手上把玩著匕首,打量了這車夫一番,對按著他的幾個侍衛道:“子舒兄已經查出來他今天要帶我們走哪條路了,留著他沒用,殺了省事。”
一個侍衛領命走上前來,拔出腰刀。車夫立刻奮力地掙動起來,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巧,嘴裡塞的東西被他這麼一掙扎給蹭掉了,車夫哭號道:“王爺饒命,小的隻是那女人花錢僱來的,什麼都不知道啊……王爺饒命!”
侍衛停下腳步,請示似的望著景七。
景七不耐煩地甩甩袖子:“蒙誰呢?你當本王真喝多了不成?那蘇青鸞是赫連二的人,她現在通風報信要把我們滅口,能做出花錢僱人這麼粗陋的事?做了,別讓他嚎了,聽著就煩人。”
車夫忙道:“王爺誤會了,小人真的不是二皇子的人,小人原是懷虛道觀的一名小道士,是黑巫大人叫我這麼做的……”
“剛才還說是個女人呢,半句真話都沒有,還愣著幹嘛?本王說話是放屁?!剁了!”
車夫語速極快地一疊聲地道:“那黑巫首領也是個女人啊……啊啊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烏溪有些意外,他也沒見過這個神秘的黑巫首領,便揮手道:“先聽他說,你說黑巫首領是個女的?”
侍衛的腰刀懸在頭頂不到一掌的距離,車夫嚇得快尿了褲子,忙道:“是,是……那黑巫大人對二殿下起了疑,小的聽他們暗中商量,說懷疑二皇子把他們軟禁在道觀裡是怕他們惹麻煩,牽連到他身上,還……還說二殿下將來肯定會把他們滅口。然後黑巫大人便想出一計,假託二殿下的名義,叫小的去騙青鸞姑娘,讓她密切監視王爺和巫童的行蹤,然後就可以殺了二位不告而別,叫二殿下找不著……”
“殺了我……們?”烏溪眯起眼睛。
景七輕嗤一聲,還“想出一計“,這黑巫真是鄉下來的土殺手,他們不生事,赫連二那日夜做夢長生不老、耽迷旁門左道的哪舍得真動他們?隻怕這回才是要惱羞成怒呢。
還有那蘇青鸞,真是腦子都長臉上了。
“是……是啊,那黑巫娘娘吩咐青鸞姑娘說,一定要讓你們坐上我駕的車,然後將你們帶到程武門外面的小路上,以連揮三下鞭子為暗號,他們就一起撲上來,還說……這回他們傾巢出動,就是天王老子也躲不過,殺完人就趁夜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