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明晃晃的燈光,我看見一ẗū₋道恐怖的青紫色從他手指指根處橫穿而過。
是門夾的。
他毫不在意,帶著我走出大門。
江予也不理我,高挑的身影在前方為我開路。
夕陽投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踩在影子上,沒敢開口說話。
他突然頓住腳,回過身子低頭看我。
這才發現他喝了一點酒,連目光都是朦朧的。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江予舉起手,傷口對著我,「但是,你得對我負責。」
10
此時正值傍晚,炙烤一整日的河岸終於吹來了清涼的風。
三三兩兩的少年騎著車,在幹淨地河堤上追著風吶喊。
風卷起了我的頭發,迷進眼睛裡。
江予懶洋洋癱坐在長椅上,擺擺手,慢吞吞拉長語調:「疼啊……」
那樣好看的手指,已經腫起來了,十指連心,想想都知道疼。
我心裡十分愧疚,小聲說:「你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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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聚會,我通常會帶一個醫療包應對突發狀況,閨蜜說她完全無法理解我,正常人誰會帶那種東西出門。
眼下就排上了用場。
我提著醫療包氣喘籲籲跑回去的時候,江予頭枕在長椅椅背上看黃昏。
夕陽拖著尾巴,藏入地平線。
暖光投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斧削般好看的光影。
溫柔的晚風吹起了他襯衣的一角,他手指上夾著一根點燃的煙,隨風燃起猩紅的紋路,長腿懶洋洋伸展著。
聽到我來,江予慢悠悠掐掉煙,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繼續用那副半死不活的神情看我。
「這年頭還有人出門帶醫療包?」
我悶聲細氣地懟他:「你閉嘴吧,給你用的還嫌棄。」
江予笑笑,「快點,我疼。」
「知道啦……」
矯情鬼。
我從包裡掏出繃帶,還有消毒用的棉球。
湊近一看,才發現他的表皮破了好多口,正在滲血。
「忍著點哦。」
江予哼哼一聲,不置可否。
碘伏用完了,我隻好用酒精棉球。
剛摁上,江予「嘶」一聲,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疼吧……」
每次給傷口消毒,我都用碘伏,久而久之,碘伏用光了,隻剩下酒精棉球。
「不疼。」江予扭過頭,認真地看著我,「你吹吹就不疼了。」
我愣了一秒鍾,意識到江予在耍流氓,臉一板,不說話了。
連動作也沒有了剛才的小心翼翼。
「哎……」江予笑出聲來,「輕點兒,真疼。」
活該。
我心裡暗罵一聲,給他纏上繃帶,「我建議你去一趟醫院。」
江予隨意地打了個結,「不去。」
「可是——」
「怎麼?」江予眼裡盈滿笑意,翹著二郎腿,「你想管我?做我女朋友啊,隨你管。」
「江予!」我騰地站起來,滿臉漲紅,「你……你……」
他吃錯藥了。
總之他一喝酒就完全變了個人,比平時更不正經。
我隻認為他在說胡話,想了好半天,才想到反駁的話:「你親口說的,不讓我跟別人處對象。」
「我不是別人。」江予一早就想好了對策,「咱們兩家知根知底。」
我承認,我對他是有一些好感。
可從「江予學長」突然變成男朋友,還是過於夢幻。
而且他剛被唐奕搶了女朋友,怎麼可能真的喜歡我啊……
於是,我很沒出息地把江予仍在長椅上逃走了。
11
同學聚會一如既往的熱鬧,沉寂了一個假期,大家彼此之間都有說不完的新鮮事。
聚會臨近尾聲,我吃得暈暈乎乎的,班長走到我面前,「詩語,好久不見。」
我笑著打招呼,「班長好。」
他遞給我一杯夾帶小紙條的飲料,說:「回去看。」
我一愣,沒反應過來,他就走了。
閨蜜頂了我一下,
「沒想到班長還挺純情的,網絡這麼發達,還給你寫情書。憋了一個學期,終於下手了。」
我是班裡的文藝委員,與班長的交集並不多,但仔細回想起來,他好像確實約我去過幾次圖書館,都因為其他事情耽擱了。
「不會吧……」
桃花運都是扎堆出現的嗎?
此時閨蜜已經開始研究星座了。
「雙魚座,從暑假之後,會有接二連三的桃花,需謹慎分別是不是爛桃花,同時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我捧著小紙條,不知如何是好。
我從來沒談過戀愛,哪裡懂得分辨什麼是好桃花,什麼是爛桃花啊……
閨蜜神神叨叨地說:「反正不能是唐奕、江予那種老狐狸,還是同齡人靠譜,純情。」
這句話在我心裡生了根。
沒錯,江予是失戀受打擊,想急切地開始下一段戀情。
我要保持清醒。
散場後,我要回江予家收拾行李,班長追出來,「詩語,你住在哪裡?我送你。」
我剛想拒絕。
「她住我家。」江予倚在外面的紅磚牆上,不知道等了多久,此刻正暗沉沉地注視著班長。
場面有一瞬間的靜止,閨蜜「唔」了聲,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原來,江予就是你鄰家哥哥啊……捂得真嚴實。」
我示意她別亂說。
江予伸出手:「你好,我是——」
「您是江予學長,我知道您。」班長打斷他,微笑著同他握手,「久仰學長大名,不知道有沒有榮幸登門拜訪。」
「噗……」閨蜜沒忍住,「還得是班長,無所畏懼。」
江予笑容一僵,「詩語的同學,歡迎。」
江予家距這裡不遠,步行二十分鍾就能到。
路上,班長就班級裡的一些問題跟我討論起來。
「簡詩語,今晚吃的什麼?」江予突然橫插一句,打斷了班長的話。
我一臉茫然,「不是烤肉嗎?」
附近一排都是露天燒烤,他站在門口怎麼可能看不見。
班長推推眼鏡,斯斯文文道:「抱歉,忽略學長了,您沒吃飯嗎?」
我似乎聽見了江予咬牙的聲音,他丟下句:「吃了。」
班長語氣平和,「那就好,詩語,咱們繼續。」
江予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突然叫我:「過來。」
「怎麼了?」
江予亮出他受傷的手,「疼,去醫院。」
我心一緊,立刻湊過去,扶住江予,「你怎麼不早說啊。」
江予哼哼一句,「看你們小孩兒聊得熱火朝天,本來想忍忍,可是真的很疼。」
班長驚訝道:「學長受傷了?我幫你叫車……」
我怎麼好意思麻煩班長,連忙回絕,「我陪學長去就好了,今天真的不巧,改天再約——」
「好疼啊……」江予嘆了口氣,似乎一分鍾都等不了就要氣絕身亡。
我不敢多耽擱,就近攔了輛車,直奔醫院。
江予剛上車,就消停了,枕在後車座上,閉著眼一言不發。
我偷偷瞧了幾眼,坐立不安地打開手機查手夾傷了怎麼辦,看了一會兒,坐在江予身邊,眼眶就紅了。
江予一睜眼,來了個四目相對,蹙眉問我:「你哭個屁?不讓你談戀愛是為你好。」
我忍著聲音裡的顫抖,說:「對不起。網上說你可能要截肢……」
我無法想象江予沒了手指會怎麼辦,可能以後吃飯都要我來喂他了。
江予一頓,表情很古怪,有點想笑,又不太想,他跟司機說了句:「師傅,麻煩去 XX 小區。」
我一聽他要回家,不幹了,「你要去醫院。」
「我沒病去什麼醫院。」
「你手疼。」
「不疼。」
我快嚇哭了,小聲說:「網上說了,如果連痛覺都感受不到,就要截肢……」
我們兩家是世交,如果因為我讓叔叔阿姨失去一個健全的兒子,我會愧疚一輩子。
「早點截也許就幾個手指,晚了就是一隻胳膊,我以後還要照顧你,你少一隻胳膊會很不方便的——」
「師傅,去醫院。」江予直截了當地打斷我的話,貼在我耳邊像個惡魔,「小啰嗦蛋,聽你的,咱們就截手指,以後吃喝拉撒你都得伺候我。」
我嚇得一動不敢動,半晌堅定地點點頭,「好。」
江予一愣,突然扯起嘴角,看著窗外的風景沒再說話。
今天的醫院人比較少,做完檢查後,醫生說沒有傷到骨頭,回家養幾天就好。
臨走時,醫生說了句:「小女朋友不錯。」
江予很不厚道地笑了。
我丟大了人,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一言不發。
江予笑夠了,摸摸我的頭,「我騙你的,皮外傷,哪那麼疼啊。」
「你剛才是裝的?」
我正在氣頭上,眯眼輕聲細語地問。
江予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應了一句,「昂……」
下一刻,我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拳輪在江予胸膛上。
12
江予吃痛,嘶了一聲,見我冷著臉悶不做聲地丟下他,立刻跟緊。
「喂……」
「別喊我。」
「生氣了?」
「我差點就以為我要伺候你一輩子!」
江予揪住我的領子,拖到他身邊,一米八五的個頭兒,低下來輕聲說:「打個商量。」
我鼻子發酸,委委屈屈地問:「你想商量什麼?」
我以為他要說,以後再也不欺負我了。
江予淺淺笑開:「讓我伺候你唄。」
撲通。
我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淚水還在眼睛裡打轉兒,腦子先不聽指揮了,隻剩一個小人兒在世界裡來回奔跑,尖叫著發出啊啊啊啊……
江予的眼神炙熱直白,我窘迫地低下眼眉,腦海裡是閨蜜的話:
「暑假之後……爛桃花……江予……」
可是爛桃花真的很香……
「喂,答不答應,給個信兒啊。」江予笑得懶散又隨性,「還是你喜歡我追你。」
我捏緊了裙擺,「你都是……這麼……這麼勾搭女孩子的嗎?」
「我沒追過人。」
我突然想起那個夜晚,問:「那天,那個學姐……為什麼會出現在巷子裡?」
「她啊……纏著我問唐奕的聯系方式……我給了。」
「那……你怎麼可以隨便親人?」
「那晚我隻是分不清夢和現實,我不是分不清人。」似乎提到了難以言說的隱秘,江予遲疑半晌,說,「在夢裡,我親過你很多次了……」
「可是……」我有些松動了。
「小啰嗦蛋。」江予單手搭在我肩膀上,蹙著眉像個強搶民女的黑道大哥,「我喜歡你,給個機會。」
「好——」
江予一口咬在我臉蛋兒上,把我的話嚇在嗓子眼兒。
他輕輕咬了下,笑著說:「總算咬到了,天天盯著,天天想。」
我臉上頂著江予的牙印兒,結結巴巴的:「你……怎麼這麼不正經……」
我沒談過戀愛,但我知道沒幾個男生會咬女朋友的臉。
江予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啊……
江予哦了聲,「嘴也行,怕你打我。」
「我哪有那麼……保守……」
「那也不行。」江予拒絕了我,「怕嚇壞你的老鼠膽。」
我突然意識到,他不會是……新手吧?
於是仰起臉,壯著膽子問他,「江予哥哥,你沒親過吧?」
江予臉一沉,警告我:「簡詩語,懂得少就閉嘴,吃虧了別怨我沒告訴你。」
「切……誰吃虧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