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同時響起兩道呼聲:
「趙許許——」
「趙許許——」
5
我沒事,隻是用力過猛,腳腕折了,需Ṫů₂要住院治療修養而已。
當時聽兩人的驚呼聲,嚇得我也以為自己被車撞了,繼而看著迅速圍過來的一群路人,指了指腳腕:
「應該沒有生命危險,我自己打 120 哈~」
躺進病房後,段雲修冷著臉問我:「趙許許,你逞什麼英雄?那是車,萬一撞到你了呢?你是不是覺得……」
「段雲修。」
我出聲打斷他,這樣的他真的很難讓我不想起曾經和他吵架的回憶,每次發生矛盾,他總是會發脾氣,或許他是為我好,但從來不會好好溝通,他大聲斥責我時,我也是會害怕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半晌,他譏諷地輕笑了一聲。
我知道這是他非常生氣的表現,果然,下一秒,他丟下一句「懶得管你」便摔門離去。
我習慣了。
「你的腳腕是不是很疼?」面前出現一張紙巾,江行止曲起一隻腿蹲下身仰頭認真地看著我:「對不起。」
我這才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哭了,可能是和段雲修吵架留下的後遺症,拿過他手中的紙胡亂擦了擦眼睛,輕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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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也不是很疼,我就是難過成績又要下降了,低頭撿個橡皮就再也聽不懂的數學啊,我不知道又要花多長時間補起落下的課。」
哀怨嘆息後我就睡著了,再醒來時病房裡烏泱泱一群人,驚得我半天沒說出句話。
我爸我媽,段雲修他爸他媽,還有江行止他爸他媽全來了。
一番關切問候感謝後,終於全都退了出去,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江行止的父母,和江行止不同,他的父母倒是很親切熱情。
第二天,就在我捧著老媽送來的大補湯往嘴裡灌時,江行止出現了。
一起被帶來的還有我的數學和物理資料。
我想,有腦子的人應該都不會拒絕他的主動幫助補習吧,簡直求之不得好嗎?
自此,我們開始了長達半個月的一對一輔導,每天中午和傍晚,他都會為我補習兩個小時。
偶爾我在做題時,他還會抽空指導一下同病房小學生的作業。
於是病房裡經常會出現這樣的對話:
「江老師江老師,我寫完了!」
「江哥哥江哥哥,我也寫完了!」
又一次出現這兩句話後,江行止無奈地從口袋裡掏出兩顆橘子糖分別遞給我們。
小朋友立即拆開塞進嘴裡,眯眼笑道:
「謝謝江哥哥!」
我被逗樂,也學著他的樣子咬糖感謝:
「謝謝江哥哥!」
話音剛落,我就瞧見拎著水果不知在病房門口站了多久的段雲修。
6
出院後我的成績不但沒有下降,反而還突飛猛進,我像是被江行止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之後的課程學起來也輕松了不少。
期末考結束,我捏著成績單熱淚盈眶,數學和物理兩門課的分數是我在這之前從未達到過的高度。
當天晚上,我在學校門口遇到江行止時立即從懷裡掏出成績單給他看,雖然和他比起來簡直一塌糊塗,但這已經突破我的上限了。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指著我滿分的英語成績說:
「你的英語很優秀。」
我一怔,幹笑了兩聲。
隨後他從書包裡掏出兩本習題冊遞給我。
「這個比較適合你,寒假在家可以做。」
我毫不猶豫地接過來,微微抬頭問他:
「聽說你之前準備了物理競賽的,怎麼樣?」
上一次錯過了,這一次我替他擋了,他應該不會再錯過。
聞言他很自然地開口:「嗯,沒獲獎。」
心髒一滯,我趕緊安慰他:「害~肯定是他們出的題不行。」
不久後我才知道,他根本沒去參加競賽,因為那天是我出院的日子,他曾說過我出院那天要帶我去天文館的,於是放棄了去參加競賽。
而我也在天文館看見了獨一無二的月亮。
整個寒假,我沉迷於學習無法自拔,抱著江行止送的兩本題反復刷,以至於我媽都開始擔憂起來,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甚至還給我買了曾經一直想要的一套漫畫書回來。
段雲修來找過我兩次,一次是在寒假後的第二天,他提出要和我一起去圖書館,被我委婉地拒絕了。
第二次是在除夕那天,他敲開了我家的門,遞給我一張電影票,是最新上映的喜劇片。
我盯著電影票看了許久,答應了。
抱著爆米花坐在電影院的時候,我心中一陣悵然,段雲修應該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這部電影我曾和他一起看過,隻不過上一次,是我買了電影票拉他來的。
爆米花被扔進嘴裡,索然無味,我看著大熒幕上閃過的一幕幕熟悉的片段,拿出震動了一下的手機。
是江行止發來的消息:「新年快樂!」
手指飛速點擊,我回了句:「新年快樂!」
看完電影後,段雲修買了一杯熱滾滾的奶茶給我,我也沒拒絕,趕緊用冰涼的手捂上去。
安靜地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到處都洋溢著歡慶的氛圍,遠處有小朋友在揮舞著仙女棒。
段雲修看了會兒,低頭問我:「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一到春節,你就會早早地準備好仙女棒,就等著到了晚上和我一起下樓玩。」
我捧著奶茶微笑:「記得啊,你當時還不願意玩呢,非說這是女生玩的東西。還有啊,我有一年買到劣質的仙女棒,導致發生意外還在手腕留下疤了。」
耳邊是煙花爆開和小孩嬉鬧的聲音,他沉默了一瞬,突然俯首看著我,語氣不明:
「許許,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去校門等你,而是和你一起下樓,你是不是就不會認識江行止了?」
7
很久之前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後來發現沒有答案,如果我是這個時空原本的趙許許,就算停電了,我也不會害怕。
可我是另一個時空的趙許許,我對黑暗的恐懼源自於另一個時空的段雲修。
至於江行止……
我捏著雲朵形的手電筒,思考了許久,也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出現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的恰好是他呢?
想起那晚的相遇,他像是在心中演練了千萬遍似的看著我說:
「你好,我叫江行止。」
我抬頭看他,輕笑道:「我知道你啊,穩居第一的江行止,誰會不知道。」
聽完他微微垂眸牽了牽唇角,聲音有些低:
「是嗎?」
應該是吧……
寒假結束後,段雲修他們班來了個轉學生,叫溫晴,並成為他的同桌。
自她轉來的第一天起,「七班轉來了一個超級漂亮的女生」這個消息幾乎傳遍了整個年級。
根據同學的描述,溫晴身材纖細,長發及腰,濃眉大眼,還學過舞蹈,既漂亮又有氣質。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七班走廊裡一到下課就會人頭攢動,他們倒也不會停留,隻是找個借口去經過那道走廊想要一睹溫晴的風採。
我沒有特意去看過,隻在一次被數學老師叫去辦公室時經過了那道走廊,透過半開的玻璃窗,我看見段雲修正低頭捏著筆在給溫晴講題,神色溫和有耐心,那是給我講題時從未出現過的。
事實上溫晴這個名字對我來說並不陌生,即便我從來沒有和她認識過,但卻記憶尤深,畢竟她就是那個拒絕段雲修表白,卻又後悔回頭的女生。
我和段雲修分手後的第二年,有一次陪師姐去婚紗店拿婚紗遇見了周望和他未婚妻,從他那裡得知了段雲修和溫晴之間的事。
溫晴高考後選的是話劇專業,和段雲修所在的學校隔著幾個省的距離,她的父母因為工作原因長期分居兩地,導致感情破裂雙雙出軌給她留下了陰影,所以才致使她拒絕了段雲修的表白。
她對異地沒有信心,對段雲修……也沒有信心。
可她還是後悔了。
看著兩人湊在一起的腦袋,不知怎麼,我忽然想起一很小的事。
有一年冬天我冒著大雪乘坐了四個小時的高鐵偷偷趕去給他過生日,那天,我陪他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聽課,他趁我枕著腦袋打盹時用書擋著偷偷親過我。
我想,或許他也曾有那麼一刻是喜歡過我的。
但後來他也會瞞著我,在我們紀念日那天帶我去看溫晴的話劇表演,然後為了她將我一個人丟在話劇院。
踩著夕陽,我安靜地穿過走廊,隔著一個溫晴的距離,他沒有看見我,我也沒有打擾他。
8
我第一次去江行止的班級,是在期中考後,周末上午帶著考試卷去問他題目,清晨的陽光照進教室,像是籠罩了一層神聖的光輝。
教室人不多,他給我講解錯題講到一半時,有人將他叫走了,他說很快回來。
起初我隻是拿著筆根據他隻講了一半的題重新演算,後來感覺周圍的人漸漸多起來才發現不對勁。
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被一群人包圍了,就像隻動物園的猴子被人圍觀,他們好奇地看著我以及我的試卷,熱情地想要教我怎麼寫題,還有人戳了戳我的頭發問我做了個卷發有沒有被批評。
所以當江行止回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我被圍在中間,拿著筆戰戰兢兢地不知該聽誰的好,雖然說我的體內是個二十五歲的英語老師靈魂,但奈何我矮啊,周圍的男生太高了,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
耳邊聲音此起彼伏:
「我覺得應該這樣寫。」
「我的算法更簡單。」
「如果倒推地話,應該會更快。」
事實上,我一個字都不懂,隻能默默聽著:
「唉~這麼簡單你怎麼不會啊?」
「你怎麼長得像漫畫人似的?」
……
所以當我聽見門口傳來一聲熟悉的「趙許許」時,仿佛看見了救星。
那是我第一次見江行止冷臉的模樣,他很平靜地朝我周圍的人問了句:「看夠了嗎?」
我終於被他救出了水火。
後來講完題離開的時候,江行止在一個戴著半框眼鏡正在做物理競賽題的男生旁邊停留了幾秒,低頭看了眼他正在寫的題,留下一句:
「錯了,這麼簡單你怎麼不會啊?」
那個男生當即炸毛,「靠,江行止,你至於嗎?」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對我道歉:
「我不應該將你一個人丟在教室的,對不起,再也不會了。」
我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旋即尷尬地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點點丟人。」
還有一絲絲自卑,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和他的差距如此大,大到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再說了,這樣的事其實我從前也經歷過的,當初跟在段雲修後面時,他的兄弟們也會經常半開玩笑似的嘲笑我:
「怎麼那麼簡單的題都不會啊?」
「你是段雲修的小尾巴嗎?整天跟著他?」
「趙許許,下次來看打籃球也幫我們帶水唄,反正一瓶也是拿,十瓶也是拿,都一樣。」
「你和段雲修的差距太大了,這不能叫青梅竹馬,應該叫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