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桑榆未晚》, 本章共3725字, 更新于: 2024-11-27 13:02:08

「你覺得鄭恬怎麼樣?」我問他。


「還不錯,性格直,朋友挺多。」


「包括你嗎?」


周嘉逸笑了,揶揄道:「曉曉,你又在吃醋。」


要說我之前還不願意承認,那麼這回,我十分大方地點了頭:「我不喜歡你們走得太近。周嘉逸,我超級小氣,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電影還沒開始,我們這會兒正穿小路,想去商場後面那家小店吃東北菜。


周嘉逸牽著我,突然就停了。


剛過七點,月如鉤,小路深而黑,隻有路口的光投進來,好讓我和周嘉逸能勉強看清對方的臉。


「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我為什麼要後悔?倒是你,你說說,你總是對我不放心,是不是因為太喜歡我,所以才怕我被人搶走?」


我眉毛皺在一起,「你少自戀了。」


他低低地笑,胸腔輕震,呼吸撲得我耳根直熱。


黑暗中,我莫名緊張起來。


隻見周嘉逸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在我快招架不住的時候,他說:「曉曉,我想親你。」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周嘉逸有個過於禮貌的習慣,他做什麼之前都習慣先徵求我的意見,搞我點頭不是,搖頭不是,特別尷尬。


但他好像就是很喜歡看我尷尬。


「我如果不肯的話,你就不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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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都愛說反話。」


「如果我說肯呢?」


「那我隻能乖乖聽話了。」


「……」


這人蔫兒壞的。


那天是我們第一次接吻。


因為喝了同一瓶蜜桃烏龍,所以吻是蜜桃味的。


而在同一天裡,第二次、第三次的接吻,也接踵而至,直到數不清。


很多事一旦開始就容易泛濫,我和周嘉逸在那個暑假愈發親密,見面了要粘著,見不到面也要聽聲音。等到了真正需要異地的時候,他還沒走,我就已經開始想他。


我從未想過自己可以這樣粘一個人。全身心的,而且這個人的眼裡也隻有我而已。


可想而知,我被周嘉逸同化得有多嚴重。


「我討厭異地戀。」我抱著他說。


他親了親我發頂,「國慶我們找個地方出去玩怎麼樣?」


「國慶?」


也就一個月的時間,我又打起精神,「那到時候我去找你吧。」


「你來找我?」


「嗯。」


「哎呀,」周嘉逸自得其樂,「我的女朋友好主動。」


我見不得他得意,「那還是算了吧。」


「雖說人不能反悔,但是,」他頓了頓,「你不來也沒關系。」


我瞪他,「你再說一遍?」


他卻說:「因為你不來,我會去找你。」


24


國慶,我如約乘著飛機來到了周嘉逸的城市。


他瘦了些,但看著很結實。


撲向他時,我悶聲問他:「練出腹肌了嗎?」


開學這一個月,我和他幾乎天天視頻。健身是他自己想練的,去後十分熱衷於和我分享他的肱二頭肌,唯獨腹肌不肯,非說要見著面才讓我看。


我猜他是還沒練好,也就不拆穿。


「當然,」他捏我下巴,「現在就要看?」


我嫌棄道:「我才沒你那麼厚臉皮。」


他哼笑,「到時候可別眼饞。」


酒店是周嘉逸給我定的,就在他學校附近。因為怕我住不慣,挑的酒店價格不菲,我要給他錢,他不肯收,隻說:「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我心裡甜滋滋的,但還是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偷偷買了單。


「等以後你自己掙到了錢,我再花你的。」


周嘉逸聽完看我好半天,末了捧著我的臉親我,說:「以後我會掙很多很多的錢給你花。」


我笑而不語,抱他更緊。


快九點的時候,周嘉逸送我回酒店,陪我在房間裡待了會兒,磨磨蹭蹭,終於要離開,千叮嚀萬囑咐,讓我鎖好門窗,不要給陌生人開門,有事就給他打電話。


他要回宿舍了。


我們雖是情侶,但有些事,好像還太快了些。


周嘉逸有時候心很粗,有時候,又心很細。


我靜靜地看著他,突然握住他的大拇指,問他:「遠水救不了近火,你放我一個人在這兒,難道不怕我出事嗎?」


說著,他微愣,竟有些不敢看我。


他試探一般惴惴開口:「那我,留下?」


我忍笑,「你可以再開一間房啊。」


那一瞬間,他臉上失意分明,根本蓋不住。


像被雨淋湿的狗狗。


他恍然一拍額頭,「啊,對,對,我再去開一間房。」


好難才能見他吃癟,我又想笑,又覺得羞,但也還是,握他手指更緊。


「你錢多沒處花啦?」


他這會兒腦子終於又恢復了平常的反應水平,隻不過還是有些猶豫,一邊看我,一邊小聲地說:「可以嗎?」


又問我。又問我。


我翻了個白眼。


「再問,你就睡馬路去吧!」


最後周嘉逸到底是留下了。


而我也比想的要慫,好像勇氣在留他的那幾分鍾裡通通用光了,等他洗澡的時候,我縮在被窩裡,逼自己睡著,然而事與願違,我沒有睡著,反而在他坐上床後,愈發清醒。


「你把燈關了。」我說。


周嘉逸幾不可聞地嗯了聲,將燈關去,待漆黑,他窸窸窣窣地鑽進被窩。


我能感覺到,他離我很遠。


我倆中間至少還能再躺一個人。


這樣不行啊。


留他又不是為了尷尬。


我隻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於是我轉過身去,向他勾了勾手指,「我是怪獸嗎?你離我那麼遠。」


他深吸一口氣,那聲音在黑暗中特別清晰。


當人靠近時,我微微抬頭,恰好撞進他的眼裡。


我們自然而然地接吻。


在我快喘不上氣的時候,有一隻手在我後背遊弋,隨之,探到前面來。


我哼一聲,下意識摁住那隻作怪的手。


周嘉逸便如夢初醒般,退了回去。


「我去洗手間。」


幾乎是狼狽的,他跳下床。


我:「……」


這個國慶,我整整待了六天,和周嘉逸在一起將一座城市逛了個遍。


臨走前一晚,我和周嘉逸躺在被窩裡聊天。


比起第一天的局促,幾日光景,我們已經可以很輕松地消化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曖昧氛圍。


我們聊著聊著,便又糾纏在一起——前些天都是這樣,親不夠一樣。


有時,他還會動手動腳的。


可也僅限於動手動腳。


等到了某個臨界點,再戛然而止。


這都快變成一種隻有我們兩個才懂的默契了。


但今晚,又好像是不同的。


「周嘉逸。」親完,我熱得將臉埋在他脖子裡。


他有些喘,「嗯?」


「明天我就要走了。」


「……嗯。」


我安靜了好一會兒,手掌不住向下摸索。


「我還沒看過你的腹肌。」


25


「然後呢?」


我停下話頭,轉眼看向對面杏眼瓊鼻的女生。


她是三個月前搬過來的租客,小遊。


這房子是爸爸送我的畢業禮物,四室兩廳,對我一個人來說,太大,也太空。我安排完主臥,書房,衣帽間後,還空出了一間次臥。


於是三個月前,我在網上發出了招租信息,要求合租對象必須女性,且愛幹淨,不吵鬧。


小遊便是那時候出現的。她很符合我的條件,比我要小兩歲,才畢業,實習公司恰好就在我的公寓附近。


最主要的,是她會做飯。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我和她已然從普通房東租客關系升級為還不錯的朋友關系。


至於今晚,我好像有些喝多了。


竟和她聊起自己的過去聊到了凌晨三點。


「你不困嗎?」我問。


她搖頭,「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和周嘉逸後面發生的事。」


我笑了笑,「後面的事少兒不宜。」


她臉一紅,「我是說,跳過這個……」


我沉默片刻,嫣然一笑:「我和他在一起了三年,快畢業時分開,之後便再沒見過——這就是我們後來發生的事,也沒什麼特別的。」


小遊聽了,遺憾地一嘆,「啊,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們會發生什麼特別了不得的事嗎?」


我摸摸她腦袋,「很晚了,睡吧。」


將腿上的毯子拿開,我起身,準備回房。


卻聽身後的小遊又道:「知曉姐,你們當初是為什麼分手啊?」


我籲了口氣,沒有回頭:「忘了。」


可我真的忘了嗎?


哪有那麼容易。


夜深人靜,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毫無睡意。


我和周嘉逸在一起整整三年,也異地了整整三年。


但我們的感情並沒有因為距離而降溫,反而愈演愈烈。隻要有假期,我們都會見縫插針地去對方城市與其見面。像寒暑假這種,更不得了。周嘉逸家人都在國外,他自己一個人住,我們經常會在那套大平層裡約會,做飯,看電影,做愛做的事。


那時候,我從未想過我們會分手。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我閉上眼睛回想,是大三那年。


大三時周嘉逸學校放出英國的交換生名額,他那段時間和我視頻心不在焉,顯然是在猶豫。我全然不知,後還是他不小心說漏嘴了才曉得這回事。


對他好的,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他問我,我舍得嗎?


我當然不舍得,卻還是佯裝不在乎:「不就一年麼,我們都異地出經驗了,還怕這個?」


當時的我們都再清楚不過,可以飛一個小時不到就能見到面的距離,和時差七個小時的概念,完全是不一樣的。


但最後周嘉逸還是去了英國。


為此我們對比了彼此的作息時間,並做了相應的調整。


他中午休息時,我這邊剛吃過晚飯;我起床背單詞時,他剛準備入睡……


一開始,我們都很有興致,距離似乎澆不滅我們的熱情。


等堅持了兩個月,學校要舉辦元旦晚會,我趕鴨子上架般去當了苦力,晚上的視頻通話不得不取消。而大四課變少後,我睡個懶覺的功夫,醒來周嘉逸已然入睡……


我和周嘉逸的交流日漸減少。


但這並不是我們產生分歧的主要原因。


鄭恬才是。


我是周嘉逸去英國三個月後才知道鄭恬也去了英國這件事的。


他從沒告訴我。


而在此之前,我們便已經因為鄭恬發生過一次分歧。


那時周嘉逸還沒去英國。他生日,我想給他驚喜,故意說沒空,在視頻裡陪他跨了零點後,連忙拎起包就衝去高鐵站,坐上了凌晨的快車。到時天微微亮,我在冷風中等了快半個鍾頭才等到車去他的學校。


就是在這種情形下,我看到鄭恬等在周嘉逸的宿舍樓下,給他送了禮物。


眼看著他們就要一起去食堂,我出聲叫住了周嘉逸。


周嘉逸回頭時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又是驚喜又是激動地衝過來抱住我:「你不是說來不了了嗎?」


我貼著他的身體,越過肩膀看到不遠處的鄭恬一臉失意悵然,硬生生忍下酸意,笑著對他說:「不然怎麼給你驚喜?」


隻是那次我計劃是留兩天,實際卻是到晚上我便坐上了回程的飛機——


周嘉逸自認坦蕩,無法理解我對鄭恬的敵意,甚至認為我小題大做,正是本身就帶著偏見針對鄭恬,所以才會多想。


我很委屈,一走了之。


不過我們沒有因此冷戰太久。


因為周嘉逸沒兩天就飛到了我跟前與我講和。


他受不了與我冷戰僵持,也真心地和我道歉,並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再和鄭恬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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