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因為他給的小費豐厚,一直等到我來才離開。
臨走前,我問服務生是怎麼聯系到我的。
他說:「這位先生手機通訊錄裡隻有您一個人的聯系方式。」
我一愣,點了點頭,讓前邊的司機開車。
楚釗有兩個手機號,一個工作,一個私人,我猜服務生恰好摸出的是他的私人手機。至於為什麼隻存了我一個號碼,那我就不知道了。
車上的楚釗還算安穩,迷迷糊糊地嘀咕著什麼,我走了神,也沒去聽。
車子停下後,楚伯母已經在路口等。
我看她單薄的身板,到底還是和她一起攙著楚釗進了小區。
「這幾天都是這樣。」楚伯母習以為常,有我這外人在,仍是傷感,「如果他爸爸沒出事……」
我淚點不高,有些動容道:「楚釗哥哥很厲害,過去所有的糟糕都已經過去,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曉曉,你是個好女孩,是楚釗之前沒珍惜……」
我張張口,竟不知說些什麼好。
隻聽楚釗一聲夢囈,適時帶走了楚伯母的注意力,她轉去廚房倒水,我低頭看楚釗,鬼使神差地,仔細聽了聽他的囈語。
哪裡料到他卻突然睜眼,定定看我,未等我反應,長臂一伸就把我拉了下去——
我嚇一跳,慌忙掙脫。
這才聽清他口中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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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璐……」
我頓時臉上一陣發燒。
這是把我當趙璐了?
荒謬!
我轉身,差點撞到端水進來的楚伯母。
不等她挽留,我便匆匆離開了這處是非地。
回家路上,我透過車窗看自己。
楚釗以前還笑話我說自己和趙璐長得像是碰瓷,怎麼現在長大了,他和人分手了,酒醉卻還是認錯了人?
其實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同趙璐的長相,也開始有了明顯的區分。這可能和個人性格有關,趙璐長相偏英氣,眉目狹長,而我眉彎眼圓,最多是側顏借著鼻梁看著挺秀些,瑤瑤便不止一次地說我的面相有種純然的鈍感。
簡單來說,就是看著好欺負。
我沒忍住,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
過了會兒,我低頭摸出手機。
周嘉逸還沒回我。
可是怎麼會一天都沒看手機。
我思忖三番,還是撥通了電話。
這回,終於打通了。
卻是鄭恬接的。
21
周嘉逸出車禍了。
我沒多問,連忙讓司機轉了個方向去醫院。
逼近凌晨,醫院急診科卻人滿為患。
我按著鄭恬說的找到周嘉逸所在的病房,他昏睡著,還沒醒。
鄭恬告訴我,她本來是要去見一個前輩,想著周嘉逸也能露個臉,便叫了他一起。
結果路上出了車禍,她沒事,周嘉逸坐在副駕駛影響大些,左手骨折,還撞到了頭。
我看她兩眼紅腫,分明哭過。
「不是你的錯,不用自責。」
鄭恬搖搖頭,有些哽咽:「他家人這段時間正好不在國內,現在就他一人,還出了事,我真是後悔……」
顧及她狀態不好,我想了想,提議道:「這邊我先看著吧,你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再過來也不遲。」
她微愣,深深看了我一眼,終是點了頭。
我來到周嘉逸身邊。
講真的,我還沒見過這麼脆弱的他,頭被包得嚴實,臉上有擦傷,唇色蒼白,手打石膏,渾然失去了活力的模樣。
矮櫃上有水,但是涼的,我看了看,想換上溫水,周嘉逸就是這個時候睜的眼。
「……曉曉?」
我復而坐下,看著他抓著我的手,「醒了?頭痛不痛啊?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他輕輕搖頭,卻疼得龇牙咧嘴,還不忘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想告訴你的,你一天都沒回復,覺得奇怪,一個小時前就又打了一通,才知道你出了事。」
他苦中作樂,「如果你是昨天告訴的我,今天我肯定會去接你,那就不會躺在這兒了。」
「你可別讓這話被鄭恬聽到,她很內疚。」
「鄭恬?」他臉色一變,「她沒事吧?」
「沒事,我讓她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
「那明天你就走了?」
他說話時,無意識地摸索著我的手背,我並不反感,也沒掙脫。
「我臨時轉道過來的,什麼也沒帶,你總得讓我回去收拾一下。」
「哦,」他松了口氣,沒錯過重點,「轉道過來的……你今晚出去了嗎?」
我直接告訴了他今晚的事,但略過了楚釗認錯人的細節。
他面色稍沉,「他是不是要追你。」
我擰眉道:「不是。」
楚釗隻是認錯了人。
「不管是不是,我都排在他前面。」說時,周嘉逸莫名得意。
我心一動,垂眸,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上揚的嘴角僵住,看著我:「怎麼了?」
「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如果你有喜歡的人……」
沒等我說完,他就打斷:「記得。可問題是我不一直都隻喜歡你嗎?」
「那鄭恬呢?」我到底問出口。
她是我這段時間胡思亂想的症結所在。
「關鄭恬什麼事?我對她就跟對我那些哥們一樣。我和他們怎麼相處的,你應該很清楚。」
這倒是,他向來是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回報百分的個性。但有時候,當這份好,是無差別對待,而且另一方還是女生時,這很難不讓我多想。
「可你很關心她。」
「那不是很正常……」說到這,他慢慢回過味來,「戴知曉,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臉竄熱,不是很有底氣地否認:「……沒有。」
他卻發現新大陸一樣盯著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臉很紅。」
我條件反射地摸臉,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你別亂講。」
他笑容愈大,重新抓住我的手,見我不掙脫,便更加高興。
然後,他一本正經地認真道:「我和鄭恬沒什麼。不怕你笑,我現在之所以和她關系不錯,還是因為你。」
「因為我?」
他似乎有點尷尬,想用手蹭蹭鼻梁。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無奈他此時一隻抓著我,一隻打了石膏,隻能作罷。
「我們不在一個城市上學,也不能天天見面,我平時很忙,又怕你跟別人跑了,就問了朋友該怎麼辦……他們都說女孩子喜歡驚喜,喜歡禮物,可等我問他們可以送什麼的時候,答案無非就是那些沒營養的,」他自傲地抬起下巴,「他們不比我真誠,我隻想給你最好的。」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
確實,這一年來,他給我送過不少東西,不分輕貴,幾乎全都是我喜歡的。禮尚往來,我也給他寄過不少。所以即便我們長時間沒有頻繁聯系,但交集一直存在。
可這關鄭恬什麼事?
我歪頭猜測:「所以那些禮物,是鄭恬給你提的意見嗎?」
他勉強地點頭。
畢竟驚喜的 idea 不是始源於他,這讓他有些挫敗。
我感動之餘,在知道他主意是從鄭恬那兒得來的以後,心裡又生了一股別扭的小氣情緒。
因為我給他送的,都是我精心挑選過的。
難道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差別嗎?
不過這也解釋通了,當初去美術館,他為什麼要臨時打斷鄭恬的話。原來是不想她拆穿。
我的低頭不語,卻叫周嘉逸心慌。
他急了,「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是真沒法子了,怕你不喜歡……」
我說:「其實無論你送什麼,哪怕笨拙直男,我也不會嫌棄。但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你的一份心意,所以我沒有生氣。」
他放下心來,「沒生氣就好……」
「可是如果,」我脫口而出,「我們在一起了,你還這樣,我就會生氣了。」
周嘉逸何其聰明,立馬兩眼放光:「你同意了?」
這話沒頭沒尾,但我再清楚不過他在問什麼。
我掙出手,站起來拿熱水壺,「我去換熱水。」
這個時候,我的不否認,就已經是承認。
「等等。」
我停住,「幹嗎?」
「我想抱你。」
「……」我沒好氣地回頭,「你有毛病?知道自己還打著石膏麼?」
「所以拆了石膏就能抱麼?」
我懶得理他,徑直往門口走。
他又叫我:「戴知曉。」
念他傷患,我強忍著羞惱:「又幹嗎?」
他說:「我突然很慶幸,自己今天能躺在這裡。」
我再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直接推門出去。
門一打開,我似有所感,敏感地往長廊盡頭看去。
什麼也沒有。
我收回眼,也許是我想多了,鄭恬早該回去了才對。
22
第二天回家的時候,我見到了楚釗。
趙阿姨外出茶社,爸爸照例不著家,除了保姆,家裡沒有人在。
楚釗坐在客廳,已經等我有一會兒了。
他問我去了哪裡。
「醫院。」我不想他多問,直接解釋,「周嘉逸出了小車禍。」
他蹙眉,似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周嘉逸這麼一號人物。
但他沒有追問,隻是跟我提起了昨晚的事。
「昨晚,謝謝你。」
「沒什麼。」
「那,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或者說什麼醉話?」他看上去有些心虛,「我媽說,你是突然走掉的。」
我暗道他自我認知還挺深刻,也就沒遮掩:「你把我認成了趙璐。」
「……」
楚釗神色凝滯,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除了昨天被認錯的瞬間是惱怒的,過後我早已釋然,不再在意。
我認真地說:「你還在等趙璐嗎?如果是,我可以把她的聯系方式給你。」
「呆呆,別這麼和我說話。」
「我是認真的。」
「……我的意思是,」他揉著太陽穴,「我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酒後叫趙璐的名字,但我可以保證,我和趙璐,早就不可能了。」
「放不下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真的。」我當他是拉不下臉,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趙阿姨說過的信息,「趙璐遲早會回國,一切都來得及。」
我想楚釗是誤會了什麼。
對他認錯人這件事,我並不生氣,隻覺得哭笑不得罷了。
他現在這樣,仿佛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反而叫我不自在。
「呆呆……」
他欲說些什麼,我手機一震,低頭看,是周嘉逸問我到沒到家。
我不由露出笑意,回復後抬頭,卻見楚釗正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神情看我。
「是周嘉逸,」我語氣輕快,「我該收拾東西去醫院陪他了。」
楚釗雙眸如漆,透著冷意,陳述道:「你們在一起了。」
我深吸一口氣,這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嗯,在一起了。」
楚釗一時失語,就這麼盯著我,似乎要從我臉上盯出個窟窿來。
我已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他。
記得那年是在校門口,他誤會了我和周嘉逸的關系,神情就是這般凜然。
我向後退了一步,「怎麼了?」
楚釗靜了靜,而後向後一靠,捏著鼻梁說:「沒什麼。」
「那我,先回房收拾東西了?」
「呆呆,」他再次出聲,「關於趙璐的事,你先別和她說。」
我了然,很仗義地拍胸口保證:「放心,我不會說的。」
23
在一起後,周嘉逸變得非常粘人。
但我並不討厭。
他恢復得很快,一周後出院,還沒闲兩天就要和我一起出去看電影。
我使了壞心眼,故意問他:「鄭恬也去嗎?」
他則告訴我,鄭恬已經提前回校了。
我看他沒心沒肺的樣子,頭一回覺得他真笨,如果鄭恬不喜歡他,那又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提前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