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了他。
可他卻騙了我。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鄭恬也在。」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這三個月,你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告訴我。」
「曉曉,我和她真沒什麼,」屏幕那頭的周嘉逸有些慌亂,「我不說,就是怕你多想。你也知道我現在不能隨時飛去你的身邊,我……」
「怕我多想?」我問他,「你是不是還是覺得我無理取鬧?」
分隔兩地,除了能夠通過僅有的視頻通話知道他的消息,我什麼也不能做。而鄭恬作為學姐,卻動不動就跑到他的身邊刷存在感,生日要送禮物,考試要送資料,聚會也不忘叫上他。到現在呢?就連去英國做交換生,她都想方設法地和他一起。
真的是我想多了嗎?
「曉曉,你別哭。」
我一怔,摸了臉才知道自己掉了眼淚。
周嘉逸眼眶微紅,抹了把臉向我發誓:「我絕對沒有,也不會背叛你。」
而我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
這次過後,我與周嘉逸之間便走上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他在討好我。
就算熬夜也要熬到我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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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圖在千裡之外給我更多的安全感。
我的心不是石頭做的。我越來越心疼他,是以不斷寬慰自己別再多想,反正距他回來也隻剩半年,我相信一切都會變好。
可偏偏,老天就不愛隨我意。
那天,我在約好的時間等周嘉逸聯系我,沒有等到,隻好主動打過去。
打了幾遍都沒人接聽,我暗道不妙,這才發現如果周嘉逸失聯,自己竟毫無尋到他消息的門路。
我逼自己冷靜下來,想到鄭恬。
通過周嘉逸在國內的舍友,我得到鄭恬的聯系方式。
而鄭恬也不好聯系,我等了一個小時才得到她的回復。
她說:【嘉逸胃病發作,已經沒事了,我現在醫院陪著他,不方便接電話。】
我心一涼。
周嘉逸原來有胃病嗎?
他不說,我便從不知道。
26
畢業後爸爸給我安排了一個輕松闲職。
我鹹魚一條,朝九晚五的生活對我來說沒有什麼不好。
這天下班,辦公室計劃去公司附近新開的一家日料館聚餐,順便歡迎新來的同事。有同事問我要不要去,我剛要應允,手機就傳進一條消息。
同事比我反應還快。
她擠眉弄眼的:「你男朋友回來啦?」
不等我反應,她又感慨:「真羨慕你,男朋友年輕有為,有錢有車有房,還疼你,除了忙點,這壓根就沒缺點嘛。」
我笑笑,不置可否。
推了聚餐,又知會了一聲小遊不用給我留飯,我是公司最晚離開的那個,關了燈,走出寫字樓,天色已暗ṱű̂₆。
「呆呆。」
我聞聲回頭,看到站在幾米開外的楚釗。
這人也是神奇,歲月仿佛從未在他身上留痕,額發梳起,露出眉眼清俊,身如白楊,胯窄腿長。他之前來公司找過我一次,也僅僅那一次,足矣讓我同事時不時將他掛在嘴邊念叨誇贊。
我走過去,見他神態恹恹,「感冒還沒好?」
這次他出差不間隙地走了兩個多月,我同他打過一次視頻,那時他便精神萎靡。
「沒事,差不多好了。」
他自然而然地接過我手裡的包,「想吃什麼?」
我淡淡道:「喝粥吧,你現在得忌口,就別吃其他油膩的了。」
他露出笑,「好。」
我們也沒走遠,貪近在不遠的商場找了家粥鋪用餐。飯後楚釗送我回公寓,車停小區門口,我想起小遊,便說:「噢對,忘了和你說,我找了個室友。」
「室友?」
小遊搬來時,正好碰上楚釗出差,他倆還沒見過。
「嗯,」我點頭,「我不是說過那房子太大了嗎?所以就在網上找了個室友。」
瑤瑤不是本地人,畢業後就回了家,我和她雖一直保持著聯系,但到底不比上學時親近了。
「我之前不還想重新給你找套小點的房子,你又不肯要,」楚釗蹙眉,「那室友什麼背景?安不安全?」
「放心吧,小女生一個,沒事的。」
我解開安全帶,「行了,我先上樓了。」
「呆呆。」
「怎麼了?」
楚釗捏了捏眉心,「沒什麼,過兩天你陪我一起去趟醫院看看我媽吧。」
「哦,好。」
下車後我走進小區,不多時聽到身後有跟步聲,一個回頭,卻看到下樓來倒垃圾的小遊。
我松了口氣,「做什麼呢,鬼鬼祟祟的。」
「知曉姐,誰送你回來的呀?」
小遊就一點不好,太八卦,上次夜談就是,她一個好奇問起初戀,我便和她聊到了凌晨兩三點。
「你覺得呢?」
「男朋友?」
我歪頭,捫心自問,楚釗是我男朋友嗎?
如果說假裝情侶也算,那就是吧。
「嗯。」我說。
27
我隻是趙璐的替身,從和楚釗在一起的第一天便有自知之明。
一年前楚伯母生病入院,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楚釗當時在外地,最快也要第二天晚上才能趕回。我隻得代勞,籤名時手都在抖。還好手術有驚無險,已是大幸。
隻是楚伯母自那之後身體每況愈下。楚釗便是在那時向我提出了假裝戀愛的請求。
和趙璐分手後,楚釗就沒再找過第二個。
我和周嘉逸在一起的那三年,楚釗因為我無意識的冷落適當地與我保持了距離,唯獨在我過生日的前一周將禮物送達這一習慣,倒是沒變。
這幾年楚釗事業發展得很好,與當年楚伯父的輝煌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次挫敗將他打落谷底,老天終是眷顧他,他扶搖直上,就算抵達更高的地方,也從未止步。
而那次醉酒認錯人的插曲,就宛如丟進池塘裡的石子,破了平靜,我竟成了唯一知道他是對趙璐念念不忘才能做到多年獨身的真相的那個人。
和周嘉逸分開後,我並沒有聲張。
楚釗不知是怎麼知道的,特地找到了我。
我那時心情不好,說話難聽了些,甚至尖銳地拿他和趙璐的事當作我和周嘉逸感情破裂的擋箭牌。
他沒有生氣,隻是微愣,便笑開:「是啊。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就誰也別笑誰了。」
就因為這句話,我和楚釗好像又回到了從前沒有過隔閡的狀態。
他能因楚伯母的關系向我開口,我並不意外。從楚伯父走後,楚伯母就成了他唯一的親人。為此,要他做什麼,他都做得出來。
楚釗說:「我媽喜歡你,女朋友這個角色你來當,正好。」
「可假的終究是假的……」
「真的假的又有什麼區別?我聽說戴叔最近也在催你相親,我倆假裝在一起不正好能堵長輩的口?」
「不行,我做不來,」我本能地排斥,「楚釗,如果趙璐不回來,我勸你還是放下吧,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何必讓自己局限在那個框架裡呢?」
楚釗沉默片刻,說:「我放不下。」
他又開始勸我:「找別人還不如找你,我倆知根知底,也不會露餡。而且平時我們隻用在別人面前假裝親近些就行,其他時候,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呆呆,好嗎?」
我撇開臉。
他看著我,突然半開玩笑道:「呆呆,我有沒有說過,你和趙璐挺像的,對著你,我比較自在。」
「……哪有。」
說著,我怔住,驀地明白了他找我的目的。
這是拿我當替身了?
倍感荒唐的同時,我又松了口氣。
如果是帶有目的性的假裝在一起,他拿我當替身而已,應該不會輕易違背諾言才對。
等他什麼時候喜歡了別人,或者趙璐回來,我全身而退便是。
「你讓我想想吧。」我說。
而這聲考慮,在當晚便破了功。
楚釗當著楚伯母的面牽起了我的手,我反應遲鈍,也就忘了拒絕。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有楚釗擋在前面,爸爸確實沒再催過我相親。
然而我雖耳根清淨許多,卻擋不住趙阿姨的陰陽怪氣。
我一討厭孤獨,二不會做飯,如果不是趙阿姨,我想我現在應該還舒舒服服地住在家裡才對,又哪會跑出來自己住呢?
幸好我機智,找到了小遊這麼個室友。
和楚釗假裝情侶,晃眼都一年過去了。
將楚釗出差給我帶的禮物放去了書房,小遊跟在身後,看到這角落堆滿了各種禮盒,驚嘆道:「原來都是知曉姐男朋友送的嗎?」
我點頭。
楚釗經常出差,出去前、回來後都會給我送禮物。大大小小,何其貴重。我讓他別再送,他不聽,隻說:「做戲要做全套。」
我便由著他去了。
但我從沒用過。
我一普通上班族,讓我帶珠寶名表上班,未免也太惹眼誇張了些。
周六放假,我和楚釗去看望楚伯母,離開醫院是傍晚,由楚釗開車,他陪我回家和爸爸吃飯。
剛進門,我就聽到趙阿姨哼歌的聲音。
我和楚釗相視一笑,一塊兒去盥洗室洗手。
他說:「阿姨心情不錯。」
「好久沒見她這麼開心了,」我對鏡子眯了眯眼,「好像有睫毛進眼睛了,好不舒服。」
「我看看。」
我仰起頭,方便楚釗幫我撐開眼皮。
他吹了吹。
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突然,門口傳來一聲咳嗽。
我下意識後退,楚釗也跟著回頭。
隻見趙阿姨面色不太好看地說:「在家也要注意點,吃飯了。」
我知道趙阿姨是誤會了,但懶得解釋。
反正在他們眼裡我和楚釗本就是一對,倒也省事了。
上了飯桌,我發現今天菜色豐富許多,不禁問:「家裡是還有客人要來嗎?」
趙阿姨垂眸玩指甲,笑道:「沒有呀,隻是今天阿姨心情好,就讓劉嬸多做了兩道菜。」
「這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啊?這麼高興。」
她眉眼彎彎,卻看向楚釗。
「因為璐璐要回國了,所以高興啊。」
28
趙璐要回來了。
我看向楚釗,發現他好像並不意外,可對上我眼神後,他臉上的面具卻開始慢慢瓦解,很快隻剩下頹唐。
這讓我意識到,我這個替身,該殺青了。
吃完飯出來,楚釗送我回公寓,一路無話,直到到了小區門口,他才說:「下周找個時間帶你去一家新餐廳吃飯?聽說味道不錯。」
我不確定他這是欲蓋彌彰還是真的無所謂,又或者,是最後的晚餐。
遲疑了一下,我點頭:「行,到時候你來接我。」
吃飯的時間最終定在周四。
好巧不巧,正好是趙璐回國的時間。
我哭笑不得,這用完人就踢,動作也太迅速了吧?
不過我能理解。
就算是假的,分手也要體面。
下班後,我在洗手間畫了個全妝。
楚釗來接我,第一眼放在我的嘴唇上,「什麼味的?」
「啊?」我懵了懵,「巧克力吧。」
這口紅的確有股巧克力味。
楚釗回神,握拳咳了咳,沒再說什麼,他讓司機開車,送我們去了新餐廳。
吃的法餐,菜序冗長,一道接著一道。
我邊吃邊等,也沒等到楚釗開那個口。
眼見是最後一道甜食了,我到底沉不住氣,問他:「你知道趙璐今天回國麼?」
楚釗掀眸,示意服務生將冰激凌上桌。
「知道。」他說。
「那你,沒什麼表示嗎?」
我盡量說得委婉,就差沒問他怎麼會還有心情和我出來吃飯了。
「要什麼表示,我和她早就結束了。」
「你應該爭取一下,萬一呢?」
他冷笑:「好馬不吃回頭草。」
「……」我覺得他純粹是嘴硬,「你會後悔的。」
「呆呆。」
他抿了口酒,認真看我。
「事到如今,你還是想把我推給趙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