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就有貪念,貪念就會產生私心。起了私心之後,那一切都將會不同了。至少,她是不會像平日裡那樣,笑臉盈盈的任由太子殿下,看他去別的女人屋子裡,還無動於衷。
她不喜歡太子,更不能喜歡。
玉笙閉上眼睛,微微戰慄的身子漸漸平靜。搭在心口處的那隻手也放了下來。
“主子。”
三七見玉笙許久不說話,上前一步,問:“明日,皇後娘娘要給太子妃舉辦宴席,主子您去嗎?”三七邊說著,眼神邊往玉笙的肚子上看。
分明她們主子也一樣懷了殿下的孩子,可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麼不公平。太子妃娘娘風風光光的在大擺宴席,可她們主子卻連懷著身孕都無人知道。
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麼不公,所有的好事都被太子妃佔去了。
三七眼神看著自己,玉笙抬起手,也情不自禁地往自己肚子上撫了撫:“不去。”她搖著頭,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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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覺得,皇後與太子殿下之間存在著什麼陰謀。
太子殿下分明是清醒的,可卻又無故的裝病。太子妃肚子裡孩子最多也才兩個月,正是不穩的時候。
這個點,皇後卻是爆出太子妃有孕,又讓大臣們的女眷們進宮。往裡猜測一下,這裡面的陰謀詭計令人害怕。
她擰了擰眉心,將手從肚子上放了下來:“這兩日,讓院子裡的奴才們都小心謹慎,安分守己不要惹事。”
皇後與太子之間總歸是有什麼事的,玉笙隻盼著,明日不管發生什麼,她能平安度過。
***
“姑母……”
正陽宮中,太子妃揮開擋在她面前的人,往前衝:“姑母,讓我見姑母一面。”自從搬到這正陽宮之後,姑母名為擔心她,實則上已經將她給軟禁了。
每日,都有人在邊上守著。一舉一動都在人眼皮子底下。
太子妃一想到這裡,渾身就有些發顫。更害怕的是,皇後為了看住她,居然不讓她出去。
“太子妃。”請嬤嬤站在她面前,那張枯老的一張臉上,神情不變:“娘娘讓您好好養著,您肚子裡還有孩子,應當小心才是。”
“狗奴才。”那不鹹不淡的模樣,氣的太子妃死死咬著牙。她轉過身,狠狠地瞪了秦嬤嬤一眼:“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過來對我指手畫腳。”
殿下被刺客刺殺,病重在床榻之上。她隻那一日去見過一眼,這麼長時間來,連正陽宮的門都沒出過。
“奴才是皇後娘娘的奴才。”秦嬤嬤被罵,面上的神情卻是絲毫不變,她揮手讓身後的宮女上前:“這是皇後娘娘讓人給您做的衣裳,太子妃試試看合不合身,晚上為祝賀娘娘有孕是要穿的。”
大紅色的太子妃吉服,上面繡著雍容華貴的牡丹。放在紅漆託盤之中,優雅又透著一股貴氣。
太子妃瞧著,卻是紅了眼睛。
她大步衝出去,伸出手拼命的撕扯著裙子:“什麼東西,本宮不會過去。”太子在病中生死不明,姑母這個時候卻將她囚.禁於此。
姑母到底在謀劃著什麼?
太子妃低頭,看著裙擺上的牡丹花,整個人渾身上下開始發顫。這牡丹,是前太子喜愛的,當年,那人一襲白衣,打馬在長街之上,雖是個男兒身,卻猶如牡丹一般雍容華貴。
整個京都,無人不稱贊太子殿下。
可八年前,太子私自下揚州,後腳,在東宮之中發現了做好的龍袍。陛下大怒,下令絞殺,這樣一個猶如神仙下凡的人物這才就此隕落。
從此以後,正陽宮中再也無人敢提起牡丹二字。而她,因存著私心,在院子裡年年都種上一些,但卻又從不敢穿戴在身上。
這點微妙的心思,她與姑母之間心照不宣。可如今……太子妃抬起頭,一雙眼神之中滿是驚慌害怕:“姑母到底是在籌劃什麼?”
“太子妃什麼都不用管,照顧好肚子裡的龍嗣就是。”秦嬤嬤垂下眼睛,道:“你隻需知道,大好的日子還在後面,其餘什麼都不用管。”
秦嬤嬤的身影消失在她面前,太子妃才來得及吼上一句:“回來。”可那背影挺直修長,任憑她再如何吼,都沒有再回頭。
太子妃站在原地,渾身上下升起一股冷意。炎熱的天氣下,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秦嬤嬤回了正殿,屋內正透著一股龍涎香。
小太監跪在地上,低著頭,戰戰兢兢的:“那死士將陸家大小之事全部吐出,陛下氣的吐血了一回,幾次揚言說……說是要廢後。”
最後兩個字,小太監說的艱難,可正對面,皇後坐在椅子上,面容卻是半分不變。
見人來了,揮手讓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出去。秦嬤嬤垂眼瞟了一眼,問:“陛下還在昏睡?”
陛下因太子遇刺之事大動肝火,連著昏了兩次。她堂堂皇後,宮中這麼多年的根基在,要想知道陛下的一舉一動實在是容易。
“讓人暗地裡將藥多添了兩層,今晚定然是醒不了了。”皇後放下手中磐著的佛珠,走到一邊的架子旁淨了淨手。
她穿著一件素衣,渾身上下隻略施粉黛。這接近三十年來,她明事賢惠的名稱已經刻在陛下的骨子裡,可如今,還未尋到證據,陛下就迫不及待想要廢後。
這麼多年的恩情,如今比起來,卻是一文不值。皇後閉上眼睛,裡面,最後的半分溫情都消失不見。
“靜好還沒想通?”秦嬤嬤在一旁站著,道:“太子妃估摸是猜到了,抵觸得很。”頓了頓,她又道:“按照奴才說,那牡丹花的裙子就不該送,太子妃還懷著身孕若是動了胎氣……”
“放心,她會想通的。”皇後淨了手,低頭看著銅盆中的自己,眉眼之間透著的還是溫婉。這麼多年,她偽裝成另一個人,淺笑淡雅,眉目溫柔。
三十多年來,一顰一笑都是學著旁人,如今,竟像是個面具,脫都脫不下來了。
她眉眼一皺,眼中浮出一絲厭惡,指尖往下一點,平靜的水面立馬蕩出波紋,水面上那張溫婉的臉,跟著消失。
“讓陸家死士全部出動,聽後命令全部衝。”
“沈少卿帶著巡防營,會埋伏於宮牆之外,倒時候裡應外合……”
廢後……皇後嘴角裡扯出一絲冷笑,閉了閉眼,她才道:“旁人的,總歸不如握在自己手裡。”這麼大的江山,做皇後,倒是不如做這江山的主人。
“砰”的一聲,話音剛落,偏殿門口卻是傳來一道聲響。秦嬤嬤頭一個看過去,隨即二話不說,立即走上前。
不過一會兒,她才拉著渾身癱軟的太子妃上前:“娘娘。”
皇後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來人。她還未開口,一臉慘白的太子妃卻是抬起頭,面上的神情像是在顫,整個人渾身的上下都在哆嗦著。
“姑……姑母。”太子妃想到在門外聽到的那些,大熱的天渾身上下湧起一陣寒冰:“這是謀逆啊,姑母。”
喉嚨嘶吼著,許久之後太子妃才發出聲兒來。
那雙發呆的眼神漸漸地變得清明,哆嗦著上前抱著皇後的腿,哭著喊:“姑母……放棄吧,如今您都是皇後了,還不夠嗎?”
“太……太子總會醒的,再等幾年之後,姑母就是太後,何必要犯下這番大罪呢姑母?”
“一個不小心,這就是殺頭的死罪啊。”
對於她一字一句,言辭措措的懇求。皇後卻是沒絲毫松動,她隻垂眼看著太子妃,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個陌生人。
太子妃似乎被那眼神給燙到了,她哆嗦著從地上起身。顫巍巍地像是要往外跑:“我……我要去告訴殿下,讓他來勸您。”
“如今還沒開始,一切都有重來的機會……”她邊低著頭,邊渾身顫抖著往外跑,可人還沒出內殿,身後,皇後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太子的傷是本宮派人刺殺的。”
太子妃那略微發顫的身子僵硬在原地。
對著那停下來的背影,垂著眉眼,太子妃又道:“太子不是本宮親生,他已經知道了。”
“本宮殺母奪子,害死他的生母。太子早就知道,這麼多年,他一直暗地裡防備著本宮,防備著陸家。”
“今日,我若是不出手,明日,死的就是陸家滿門。”
皇後看著那轉過來,漸漸灰白下來的臉,不知為何,忽然笑了。
那張臉上,溫婉與嫻靜消失的幹幹淨淨。
她對著太子妃的臉,平靜的雙眼之中隻帶著笑,說出口的話卻猶如從地獄之中傳來的一樣:“你的母親、父兄、弟妹、陸家一百多口,都要死。”
“本宮不是皇後,你就更加成不了太子妃,你會從榮華富貴,跌落泥潭。”彎了彎唇,對上她驚懼的面容,她問:“這樣,你還要去嗎?”
對上那張臉,太子妃控制不住,從頭頂到腳底升起一股寒冰。
可那腳,卻仿若生了根,再也往前挪動不了半步。
申時三刻,天已經快黑了
各府的女眷都入了宮,皇後將宴會設在了正陽宮。平日裡,正陽宮因是皇後的寢宮,極少有人能入殿。今日,宴席擺在這裡,不少诰命夫人們覺得榮焉。
東宮後院的妃子們也來了不少,太子妃從最高出往下看。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隻覺心中一片悲涼。
“靜好,你不宜飲酒。”
身側,皇後卻像是知曉她在想些什麼,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身後的奴才道:“太子妃懷有身孕,將她桌面上的酒給撤下來,換成茶湯。”
身側,伺候的小宮女立即上前,手忙腳亂的卻不小心將酒水灑在太子妃的裙子上。
太子妃眉心皺了皺,想到什麼,她又起身:“我去換一件衣裳來。”看著太子妃的背影,皇後舉著茶盞,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空酒杯放下來,她偏了偏頭。
身側,秦嬤嬤往下腰,側耳小聲兒道:“宮門那兒的侍衛已經拿下,陸府的死士們已經入了皇宮。”
“沈少卿帶著巡防營的侍衛已經埋伏起來,隻等著皇後娘娘您一聲令下,禁軍就能全部拿下。“
正陽宮中全是大臣女眷,有這些人在手,禁軍不敢輕舉妄動。臣子們也不怕妥協,可……皇後的眼神往整座屋子裡轉了一圈,才道:
“玉良娣呢?”
秦嬤嬤一時沒反應過來。
皇後擰著眉眼,又問了一句:“東宮那位頗受太子寵愛的那位玉良娣。”也是與洛太子妃生得一模一樣那位。
“說是病了,沒來。”秦嬤嬤實在是想不通。這麼多人在,連著東宮的妃子們都來的八九不離十了,不過是個玉良娣不在,又能如何?
難道,那區區一個玉良娣,就能足以比得上這些人不成?
“本宮心中還是不安。”皇後看著底下,朝中大臣們的命婦都在,她卻越來越心慌。她轉過頭,對著秦嬤嬤道:“你去……”
陸家死士這個時候在攻打神武門,如今,隻剩下了巡防營。
皇後掐了掐手心,道:“你讓沈少卿帶一隊人馬,將那玉良娣綁也給本宮綁來。”
秦嬤嬤跪在地上,立即出門。
合歡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