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太子殿下被刺殺,陛下一怒之下,氣暈過去兩回。陛下一直派人在暗地裡尋那日的刺客,隻那麼長時日來,卻是一絲消息都沒有。
消息傳到正陽宮,本是件好事,皇後卻是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主子,如今這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您該放寬心才是。”素嬤嬤上前,給皇後揉著太陽穴。
“本宮知道,可卻是一直放心不來。”皇後抬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了口氣。太子一日還有一口命在,她這顆心就注定放不下來。
但到底是在身邊養了多年的,這話也不好這麼隨意就說出口。
“靜好如何?”
東宮注定要迎來一場動蕩,她怕牽連到太子妃,一直借著自己生病為由將人困在了正陽宮。
“太子妃現在好著呢。”素嬤嬤想了想,又道:“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一樣健康,主子請放心。”這話說出來,皇後眼尾往下,瞬間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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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機關算盡,卻到底還是逃不了美人關。這個孩子來的真是時候。
不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終究還是差了一層。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既是太子的嫡長子,又流著陸家的血脈。
捧這個孩子當太子,再怎麼也比太子來的更親些。
“隻是可惜了……”二十多年的心血全部白費。皇後不知想到什麼,眼神中的溫度全部暗了下來。
秦嬤嬤知道,她大概是想到前太子了。拿著帕子的手掐緊,她深吸了口氣後,道:“到底還是自己的孩子親,太子妃肚子了的孩子來的正是時候。”
“是。”皇後嘴角浮出一絲冷笑:“不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就是隔了一層皮,一個個的都是白眼狼,養不熟。”
“都該死!他該死,他們兩個都該死!”皇後緊緊捏著手心,一雙眼睛裡全都是瘋狂。
秦嬤嬤眼皮子開始瘋狂的跳,她怕皇後越說越離譜,正琢磨著怎麼上前阻止。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秦嬤嬤聽見動靜趕緊借口出去。
片刻之後,她回來了,隻是腳步匆忙,還沒走到皇後面前,就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怎麼了?”秦嬤嬤那嘴唇哆嗦著,顫抖了幾下,隨後看著皇後的眼神,澀聲道:“刺客被太子殿下的人抓住了。”
刺客是陸府養的死士,任務完成之後,若是人沒回去一般都是默認暴斃的。
“活的?抓住了?”皇後猛然睜開眼睛,一張臉瞬間煞白。
秦嬤嬤點著頭,語氣晦澀:“是,說是這段時日一直關押在地牢中,隻……隻怕是都招了。”
刺客已經被帶到了宮中,如今隻怕要去見皇上了。秦嬤嬤的手止不住的開始發顫:“這會子陛下正在午睡,等他醒了,隻怕就知道了。”
這麼多年,陸家雖是受寵,但陛下卻是一直防備著。古來帝王者,無疑不防備功高蓋主之臣。陸家這麼多年還沒事,全靠在朝中根基深穩,二來皇後把持的好。
可要是她派人刺殺太子的事被陛下知道,順藤摸瓜,這麼多年的腌臜事,可就全部被牽扯出來了。
“可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後的眼神冰冷著,巨大的震驚過去之後,這些反倒沒那麼令她害怕了。
從她派刺殺太子之後,整個事情就已經回不了頭,她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太子一死,這事無人知曉。可太子若是不死……不說她,整個陸家隻怕都將被滅滿門。
就如同,八年前的洛家。
她犯下的錯,樁樁件件,都是殺頭的死罪。隻其中一條,都夠她人頭落地的。
“傳話……”皇後的手顫抖著,她知道一開口就無法後悔,可刺殺太子之後,就已經沒了餘地,如今,是逼著她去逼供:“傳話,讓陸家做準備。”
等陛下知道,後面再查出來,陸家是個死。她爭一爭,大不了也是一死。
“陛下身子不好,難理朝政。東宮遇刺,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恆親王又在江南,暫且回不來。”三樁勢力,如今隻剩下了禁軍與巡防營。
禁軍隻聽陛下的命令,但巡防營卻是在沈家的手中。
陸府這麼多年養的死士也足夠一支軍隊了,若是能加上巡防營的支持,未必不能贏。
皇後緊掐著的手一松,緊接著又放開:“找個時機,悄悄兒讓沈少卿來見本宮。”
***
“刺客已經送往乾清宮,陛下知道了消息,怒急攻心。”
書房中,迦南香漸漸的燃著,沈少卿坐在窗臺邊,一手捧著茶盞,淡淡道:“陛下已經派人去查了,他那邊的動靜越大,皇後就越是著急。”
皇後如今的目光都在陛下身上,對太子這邊倒是放松了些。想都這兒,沈少卿的眼神往前看去。
他正對面,太子從床榻上醒了,半披著件鬥篷搭在身上,從面色來瞧,面上倒是有了些血色。沈少卿的眼神落在太子的臉上,目光流轉了一會兒,才道:“殿下的臉色像是好多了。”
太子拿著茶盞的手頓了頓。
他搖頭,將腦子裡的人影排了出去:“陸家可有答應皇後?”
“自是不得不答應。”刺客一送到陛下那兒,陸家就知道了消息,隻如今在外宣稱太子殿下還在昏迷,陛下不敢拿生母派人殺死親兒的事暴露出來,引起皇室的醜聞。
但背地裡,已經在查太子的身世。
陛下出手,後有太子無意泄露,拿到那些多年前的消息,隻是時間早晚的事。
“陸家若是當真出手,恰逢宮變。殿下若是剛好出手相救,這皇位可就是殿下的囊中之物了。”沈少卿說著,將手中的茶盞放了下來。
撩起眼睛,直視著太子。
他生的極為的好看,整個人是那種令人挪不開的俊朗。這樣一個翩翩少年的貴公子形象,無人瞧的出,他吃了無數的苦,這才成就了今日。
他身為沈家庶子,十八歲被沈家掃地出門,不得已去沙場上歷練。
當年,京都兩大少年郎。
一是,宮中太子陳琅,一襲白衣溫潤如玉,如同階下玉蘭。
二是,沈家庶出沈少卿,一支簫一壺酒,打馬從長安街頭走過。
兩人都是真正的人中龍鳳,翩翩少年郎令人挪不開眼。隻不過,物是人非,如今的京都已經不是當年。
門口,傳來聲響,暗衛走進來,側耳道:“皇後娘娘邀沈大人過去。”
最後一步了,沈少卿笑了笑,起身之時,忽而開口:“他當年隻想做個好皇帝。”
正對面,太子卻是笑了,他手指摸索著杯盞,細細把玩著。等對面的氣息漸變之後,他才撩起眼簾。
兩人目光對視,針鋒相對。
太子才道:“陳琅是陳琅,孤是孤。”陳琅當年知曉自己不是親生之後,選擇留在皇後身邊,最後才落的個如此下場。
但他不同,他本就不是溫潤儒雅的的性子,既是套了一層皮,那也不介意做的再心狠。陸家這顆毒瘤根基太深。
父皇動不了,陳琅下不來狠手。
他不一樣,他是狼,沒心沒肺,冷心冷情。大好的山河本就是天下的,是黎民百姓的,陸家佔據太久,已經忘了主人。
隱忍多年,設下陷阱,如今就等著皇後動手,宮變一成。屆時,他登基才名正言順。
沈少卿看著他那熟悉的神情,如同在大殿之中瞧見帝王之時。他知道,如今的殿下,已經初具了帝王的影子,千方百計的計謀,無疑是登基之後,陸家成了陛下母族,地位隻會越發的深穩。
為保天下之名,來個招釜底抽薪,實在是高。
沈少卿深吸一口氣,起身彎腰行了個禮。
“那臣就預祝殿下,心想事成。”
“萬歲萬歲萬萬歲。”
217. 宮變一 娘娘,我們上當了
太子遇刺, 尚在昏迷。正陽宮中卻是爆出太子妃懷有身孕。正陽宮奴才們來稟,宣各府大臣女眷於正陽宮。
名曰為太子妃賀喜,又為太子殿下祈福。
合歡殿中, 素嬤嬤親自上前, 將傳話的奴才給送出去。
轉身回來之後,才委婉道:“皇後娘娘之前一直說生病,殿下受傷都這麼長時間了,竟是一次都沒來看過。”
這事本就稀奇, 隻要是長腦子的人都知道, 這段時日很是不太平。素嬤嬤拖到如今才問,已經是實屬不易了。
平日裡,皇後娘娘與太子之間的關系一直還算是不錯。雖沒傳的母慈子孝, 但外人說起來, 殿下也是一向孝順。
畢竟,這皇後娘娘就殿下這麼一個兒子, 自然在乎的緊。
但這次, 實在是有些暗潮洶湧。
太子殿下在東宮,卻是莫名其妙的遭遇刺殺。回想那日在書房中的場景, 如今想起來,太子就像是提前知道一樣,疑點太多。
正陽宮也是整日裡閉門不開,唯獨就派了個秦嬤嬤來瞧了一回。殿下遇刺,病重這麼長時日,皇後娘娘竟是連個臉面都不做。
“皇後就算是病得再重,親生兒子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爬也要爬起來看一眼才是。”三七見玉笙不說話,嘀咕了一聲。
玉笙下垂著的眉心擰了擰, 她心中雖也覺得皇後娘娘此舉過於的絕情。但嘴上還是道:“別亂說。”不管她想得如何,皇後娘娘終歸不是她們能夠編排的。
“殿下可真是可憐。”三七膽子大,見玉笙不說話,又嘀咕了一句。
“奴才隻是覺得殿下有些慘罷了,受了這麼重的傷不說,這麼長時日來竟是還沒醒……”三七在一邊嘮嘮叨叨,玉笙卻是走了神。
她垂下頭,發呆似地看著自己的手。
袖口下,右手手腕上似乎還隱隱的發燙。如白玉似的手腕處,隱約察覺到那股酥酥麻麻感。
如同那日裡,太子殿下掐住她手腕時一樣。
太子是裝病,且不告訴外人所知。整個東宮知道這點的,除了王全之外,隻怕也是極少有人知道。但卻偏生,讓她知曉了。
玉笙想到那日裡,太子殿下的模樣,猩紅著一雙眼睛,發狂的樣子。
至今想起來,都是令人害怕的。
她咬緊牙,渾身顫了顫。另一隻手卻悄無聲息的放在了自己心口處的位置。那兒的傷口已經快好了,如今再按下去隻有細微的疼痛。
可每瞧見這傷口,玉笙腦子裡就想到太子殿下那日的神情。
他掐住自己下巴的樣子,他那滿是血色猩紅的雙眼,還有那嘴裡咬牙切齒的話。
直接間接,意思都是說,她心裡有他。
帝王之家,最是無情。玉笙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日會如同太子所說。
她心中有太子殿下。
她有多大的膽子,敢去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