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在一邊守著呢,瞧見她立馬彎腰湊上去:“小主。”玉笙眼睛睜開,裡面半分睡意都沒有:“三七,那個洛鄉君怎麼樣了?”
“洛鄉君處理好了,殿下放心。”
清風拂在臉上,吹來一陣涼爽。太子前腳剛走,後腳王全就跟了上去:“那一刀不深,殿下不用擔心。”
太子那放開的眉心一點點擰了起來。
他不過是一個沒看好,居然就讓那個女人隨隨便便就出來了。這麼些年,被陳珩養著,也養大了某些人的膽子。忘記了自己居然是個什麼東西。
“殿下。”
王全在一邊瞧著可怕,聲音都跟著放小了些:“殿下,‘洛鄉君’那邊該如何……”畢竟是陛下親封的,若是就這麼死在了殿下的手上,隻怕也會有麻煩。
“讓前去醫治的太醫打個招呼,不用太仔細醫治,一口氣吊著命就行。”太子閉著的眼簾,又一瞬間睜開:“看守好東宮,這段時日多小心,不能玉良娣聽見些不該聽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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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家當年的事那麼殘忍,如今既然忘了,就一輩子不要記起來。
王全心中一陣咯噔,隨即才緩緩地點了點頭:“是。”
***
洛鄉君在東宮受了傷,這事兒往陛下那兒稟告了一聲,乾清宮中回了個嗯,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玉笙這幾日,時常的做噩夢。
夢中,洛鄉君的那張臉,時常嚇得她一後背的冷汗。這幾日,太子殿下像是忙,好幾日沒來她這兒了。
如今,整個東宮中,殿下除了書房之外,便隻歇在合歡殿。已經小半年了,可如今升了良娣旁人才算是瞧了出來。
“主子這幾日,老是睡不好。”春日一過,天就開始熱起來,大中午的太陽,還是有些曬人的。
玉笙這幾日晚上沒睡好,白日裡精神就不行。素嬤嬤便叫人拿了張迎枕放在院子裡的梨花樹下,玉笙這樣才能眯一會兒。
“瞧著是憔悴了些。”
三七將玉笙肩膀上的花瓣掃下來,又問:“主子這幾日晚上一直做噩夢,是被那日洛鄉君嚇到了?”
玉笙剛醒,人有些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簾,又搖了搖頭:“不知道。”
其實那日,洛鄉君還有一句話,她沒與太子殿下說。洛鄉君問她,恆親王是何時知道她的身份的。
陛下奇怪的舉動,恆親王莫名其妙地對她好,還有,那日裡,洛鄉君說,她在替自己受苦。
玉笙之前不是沒懷疑過為什麼,隻不過一絲頭緒都沒有,又不敢細想,久而久之就給忘了。
可如今……洛鄉君那吃人的目光,還有那滿是恨意的眼神……
“娘娘。”小元子不知何時過來的,跪在地上道:“奴才去打聽過了,洛鄉君病了,一直在醫治,這幾日陛下,與恆……恆親王等人無一人去看過。”
玉笙的心口咯噔了一下,又很快平靜了下來,隻是心中那顆懷疑的種子越來越大。
晚間的時候,太子來陪玉笙用膳。他這幾日來的少,也不知是在忙什麼,臉都瘦了些。玉笙瞧了有些心疼,起身給他舀了兩次湯。
“坐著吧,別忙活了。”
太子低頭喝了小半碗,隨即才道:“這幾日是有些忙,沒顧得上來看你。”
玉笙本也不打算問,見殿下開了頭,便順著他的話題往下接了句:“那殿下這幾日在忙什麼?”
太子殿下像是在故意等著這句話似的,放在桌面上的那隻手指尖敲了敲。
舉著湯碗的手放下來,淡淡道:“恆親王這麼大了還沒娶妻,父皇說借著他下個月生辰,給他挑個王妃。”
他說著,又抬起頭去看向玉笙,隨意的問了一句:“你覺得如何?”
“那自然是好事。”玉笙眼神往下一彎,像對月牙:“恆親王這個年紀是該娶妻了。”二十而立,恆親王都二十好幾了,隻怕整個京都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太子眼簾往下一垂,漆黑的眼簾遮住裡面的愉悅。
他拿起筷子,一高興,又多用了一碗飯。
到了晚間,下起了小雨。太子平日裡晚上隻用六分飽,今日吃多了些,胃口脹得難受。
他穿著寢衣躺在床榻上,一手捧著消食茶,玉笙正跪坐在他身側,給他揉著胃。
“好點了嗎?”
她歪著頭,一會兒就問一句。她手小,勁也小,今日下了些雨,便透著一絲寒。玉笙便讓人拿了個湯婆子,捂暖了自己的手再去揉。
“好多了。”
太子拉著她在身側躺下,雨下的大,外面時不時的有雷鳴聲。玉笙歪在太子殿下的懷中,隻聽見對方的心口,在她耳側跳動著。
一下一下,那是心跳的聲音。
“宮中這段時日有些亂。”洛鄉君人還沒死,就算是派了人在跟著,她極少有出來的可能,但太子還是不放心。
他兩根手指揉這著玉笙的耳墜,捏了捏:“你最好就在院子裡待著,就算是要出去,身邊也要帶人。”
耳郭被揉捏的有些痒,玉笙趕緊點了點。
外面,雨打聲越來越大了,雷鳴響震天動地。一陣閃電打下來,半邊天似乎都亮了。
王全冒著雨跑過來,整張臉都被淋得湿透。他敲了敲門,肥胖的身子站在雨下,瑟瑟發抖。
“殿……殿下。”
敲門聲響起,王全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雨夜之中,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趙良媛不行了。”
205. 趙良娣歿 攔還是不攔
下了一整晚的雨, 清早起來,驟雨初歇。
昨日趙良媛出事,很是鬧了一個晚上。玉笙陪著太子殿下去看了一眼, 趙良媛躺在床榻上, 很是不好。
“趙良媛這病,斷斷續續病了一兩年。”素嬤嬤捧著個託盤來,拿了兩碟糕點輕輕放在玉笙的手邊。
剛過了初春,下了雨還是有些冷。御膳房新來了兩個膳食太監, 一手早茶做的可謂是出神入化。
“娘娘嘗嘗這蟹黃湯包, 說是新來的廚子做的。”素嬤嬤將那碟子往玉笙手邊推了推,又道:“拖到現在已經是實屬不易。”
玉笙躺在美人榻上,緊閉著的眼簾顫了顫。
昨日她去看了一眼, 趙良媛那樣子, 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她瘦馬身份被曝,起因就是因為趙良媛第一個察覺。
可如今, 兜兜轉轉, 她重新回了東宮。可趙良媛卻是……
玉笙抬手捏了捏眉心,這番模樣, 如今卻是要消香玉隕。縱使她有再多的想法,如今,也隻得放棄。
“讓這幾日院子裡的奴才們嘴放嚴實了,少說話。”趙良媛的身子隻怕就這幾日,東宮上下隻怕有的鬧騰。
趙良媛人都要沒了,玉笙自然不會過多計較。但闲言碎語終究是難聽,奴才們若是管不好,殿下那兒隻怕也不悅。
“是,奴婢省的。”素嬤嬤彎著腰, 道:“待會兒就讓她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誰敢多說一句,都把皮都繃緊了。”
玉笙點了點頭。
扶著美人榻的扶手起身,她一邊接過冬青遞過來的銀箸,一邊道:“殿下呢?”
“太子殿下去上早朝去了。”
玉笙邊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是頓住了。
“怎麼了?”冬青連忙低下頭:“可是這糕點不適?”
玉笙搖了搖頭,將吃了一半的千層糖糕放了下去,下垂著的眼簾有些深,她過了會兒才道:“這糕點有些像揚州的手藝。”
新來的廚子還當真兒是從揚州來的,說是聖上親自吩咐的。
“乾清宮的奴才透露的,聖上這段時日說胃口不好,想吃揚州菜。”小元子彎著腰,跪在地上,臉上滿是笑意:“這從揚州來的廚子一共十幾個,都是最好的。”
“有擅早茶的,有擅長做炒菜,吊湯兒的,夜宵,甜品,甚至還有一個專門泡茶的。”
“這……”三七一口慄子酥差點兒沒噎死自己,咳嗽了兩聲,又猛的灌了兩杯茶,才道:“陛下這是著了魔了。”
“這誰說的定。”小元子嘀咕了一聲,仰起臉來又笑:“但娘娘剛好也是揚州的,陛下此舉倒是湊巧,娘娘也能跟著沾光了。”
玉笙勾了勾唇,隻那笑意卻是沒有到達眼底。
一次兩次是巧合,次數多了,就難以讓人相信了。
晚膳的時候,果然是揚州菜。玉笙對那碗冬筍鮮菇湯很是喜歡,喝了不少。
趙良媛身邊的嬤嬤過來,玉笙還未反應過來。
晚上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雨,那嬤嬤穿著鬥篷,立在了廊檐下。昏黃的燭火打在她那張臉上,像是秋日裡幹枯的菊。
“趙良媛請娘娘過去一趟。”嬤嬤開口的聲音也透著年紀的沙啞,她對著玉笙的臉,面無表情地又道:“殿下不在東宮,娘娘放心。”
玉笙到底還是去了,雨水連綿,到了趙良媛那兒,她身上那件繡著合歡殿的裙擺,已經染的湿透。
嬤嬤一直將她帶到了內殿。
趙良娣住得偏,自從她孩子沒了後,就一直住在小院裡極少出去。
玉笙一直從外殿進來,外殿倒是一股濃厚的藥味,到了內殿卻是聞不到一點的藥香。趙良媛就躺在前方的床榻上,見她進來,還朝著玉笙笑了笑。
“走過來些。”
玉笙眉心微微一擰。
“果然,無論是遠看,還是近看,人都是一樣漂亮。”趙良媛看著人上前,眉眼之間溢出了一絲笑意。
她之前如何就沒看出來,這位是洛家的人?難怪,之前她看玉笙總有一股熟悉感。太子殿下這段時日一直在查當年的事,趙家人聞到了風聲。
後來,派人去揚州查的人回了府,畫像被她父親看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叔伯當年,藏過洛太妃的畫像,她小時候見到過。
與昨日晚上相比,她看上去精神好多了。面對著玉笙的時候,眉眼之間甚至於還溢著笑意。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病入膏肓,骨子與氣質都還是令人難以挪開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