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先生從揚州回來了,還帶回兩個人來。”莊園剛下馬,韁繩就被人奪去了,陳珩翻身立即就上了馬背,鞭子剛揮下,便如閃電一樣消失在眾人面前。
“怎麼了?”
洛長安推著輪椅剛過來,隻瞧見那道身影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她問著面前的莊園,一張臉上滿是著急:“怎麼了,是不是要打仗了?”
“這……這倒是不是。”
莊牧回頭,瞧見大小姐那天真的雙眼,忽而就不知道如何解釋了。
殿下懷疑大小姐的身份,一直派人在揚州尋真正的洛家大小姐,如今大半年了,終於有了進展,簫先生還從揚州帶回兩個人來。
若是大小姐是假的,日後該當如何自處?
莊園眼神閃躲著,壓根兒不敢去看洛長安:“沒……沒什麼,就是殿下忽然有事。”洛長安心中卻是震驚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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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慘白的,心中卻開始失魂落魄起來,推著輪椅往屋子裡面走,不知不覺竟走到了珩哥哥的寢殿門口。
恆親王不在,屋子裡漆黑一片,連四周的暗衛都不見了。
鬼使神差的,洛長安推著輪椅走了進去,剛剛到底是什麼事?她從未見過珩哥哥的表情有這番的著急過。
門一打開,洛長安就推著輪椅進去,嬤嬤跟在後面,燃了燈,
屋內瞬間燈火通明,擺件位置都是她所熟悉的,可卻是透著一股陌生的氣息。
“小姐,走吧。”嬤嬤們跟在身後,聲音害怕的顫抖,這可是殿下的寢殿,沒有允許是不能進來的。
小姐進來了倒是沒事,可就是苦了她們這些做奴才的,若是日後追究起來隻怕是條命都不夠。
嬤嬤的嗓音裡全是顫抖,洛長安卻當做聽不見,推著輪椅往裡面走去,穿過那金漆點翠的屏風,越過那廣寒木七屏圍榻椅,洛長安推著輪椅往屋子裡看了一圈。
最後往那紫金描邊的床榻上走去。
輪椅在屋內發出陣陣的聲響,嬤嬤們嚇得跪在地上不敢說話,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小姐往床榻邊走去,洛長安掀開那素青色的帷帳。
她想看一看珩哥哥睡的地方,她想離珩哥哥再更近一點。
洛長安頭疼欲裂,隻覺得自己仿若要炸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懼怕,眼前依舊是最後一幕,他毫不猶豫地上了馬,連餘光都沒往身上瞥一眼。
“小姐,走吧。”嬤嬤大著膽子上來勸:“若是殿下知道了 ,會不高興的。”
“嬤嬤,我心疼。”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自從來到京城,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之前對她的好,對她的疼惜,如今都像是另一個人做的。
“ 他變心了,他心裡沒有我。”
洛長安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半邊身子壓在床榻上,想哭,也想吶喊,動作之間手卻被個尖銳的東西劃了掌心。
她愣愣地直起身,伸手從枕頭下將那東西拿了出來,哭得朦朧的雙眼對著燭光,看著手中的東西:“南……南珠耳墜?”
“小姐,您還說殿下心中沒有你。”嬤嬤站在身側,一臉的歡喜:“這……這不是小姐您的耳墜嗎?殿下將這個放在枕榻下面,日日夜夜枕,這還說殿下心中沒有你?”
洛長安面上化悲而喜,他……他心中也是喜歡自己的?
將手中的南珠耳墜抓緊,洛長安喜極而泣地低下頭,原來他也是喜歡自己的!但,下一秒,面上的笑意卻是僵硬住了。
顫抖著的手指從新將那南珠耳墜舉起來,洛長安推著輪椅靠近那盞燈,明亮的燭火下看的越清楚,洛長安半邊身子都在哆嗦。
南珠耳墜從她手心落下,洛長安這句話仿若是從喉嚨裡擠出來,幹枯又沙啞:
“耳……耳墜不是我的。”
104. 賀文軒 雙更合一
陳珩在城外有一處別院, 出了城門三十裡左右,快馬加鞭須得兩個時辰。
下馬的時候,天還沒亮, 八月底的天瞧著像是快要入秋了, 霧蒙蒙的一片。馬蹄聲撕破了院子的寂靜,還沒停穩人就跳了下來。
遠處的天還是朦朧的,廊檐下的兩隻油紙燈籠褪了色,隨著風響微微晃蕩, 裡面的小廝聽見聲響揉著眼睛出來開門, 瞧見來人嘴巴都張大了:“殿……殿下?”
這可是卯時,城門還沒開,這個時辰殿下怎麼出來的?小廝嚇了一跳, 腦子裡立馬清醒了, 連忙跪在了地上:“叩……叩見殿下。”
陳珩單手握著馬鞭站在門口,看著敞開的大門, 卻沒進去。朱紅色的大門透著一股老舊, 這處別院他買來後就很少來過。
“殿……殿下?”
小廝跪在地上,瞧見來人許久沒動 , 疑惑地抬起頭。
“簫先生人呢?”馬鞭扔到小廝身上,陳珩垂下眼簾跨著大步往裡走去。小廝急忙的捧著馬鞭追上去:“簫先生睡了,殿下……”
“讓他立即帶人來見我。”
這院子裡許久沒人住,透著一股暗沉的奢華。瞬息過後漆黑的院子裡瞬間變得燈火通明,丫鬟們捧著茶水送上來,顫顫巍巍的侍奉著。
過了有一會兒,才有人帶著人進來,領頭的人是個青年,身材修長, 身著一件百合色洽金蓮花紋路的便袍,人還沒進來倒是立即就先笑上來:“猜到了你會來,沒想到這樣等不及。”
他頗為悠闲地搖晃著手中的折扇,露出一張貌若潘安的臉來。
“人呢。”面對來人了的打趣兒,陳珩眼神都沒往他那瞥一眼,一隻手摸索著手指上的玉板子,漆黑的眼簾透著幾分寒意。
“倒是頭一次瞧見你這樣的表情。”簫行州瞧見他這副模樣,倒也不敢再打趣兒了,折扇一甩衝著外面輕喊了一聲:“進來吧。”
陳珩立即往門口看去,來人為一男一女,男的身著一身深藍色的素面錦緞袍子,衣服幾乎是罩著身上,空蕩蕩的過分消瘦。
面容清秀文氣,帶著明顯的病弱之態,消瘦白皙得有些嚇人。
陳珩有內力,又在戰場見過太多的人,一眼就瞧出這人弱得很,或是天生的體弱,加上後期的折磨,這人像是一副活不長的樣子。
他擰著眉心,目光又放在了旁邊的女子身上。
第一眼,就是漂亮,羸弱可憐,一張臉生得單純,惹人憐惜生的是一副極好的長相。他目光或許是太刺眼,長相過於凌厲,嚇得來人有些閃躲,縮著脖子躲開了他的眼神。
陳珩的眉心,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簫行州走上前,合上手中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將臉板回來讓恆親王瞧個清楚:“這位,是玉簫姑娘,你要找的人當年被賣入了瘦馬場裡的,她就是當年的其中一個。”
同年同日被賣入瘦馬場所裡與洛長安一般大的孩子一同有二十多個。那二十多個全都查了,家底三代都查的清清楚楚,沒有一個人是的。
後面一查才知曉,其中還有幾個因生得好,被挑到別的地方。
“玉簫姑娘生的漂亮,自小就被跳走了,去了個叫月樓的場子裡。”簫行州扭頭再往來人身上多看了幾眼,搖著手中的折扇輕嘖了幾聲:“果真,美人不愧就是美人,倒是讓我好找。”
“簫行州。”
前方的人呵斥了一聲,簫行州這才訕訕的放下手:“不過你也別著急,這位不是你要找的那個。”簫行州搖晃著手中的折扇,又道:“你這是屬於關心則亂。”
陳珩一下子從椅子上起身,漆黑的面上已經陰沉如水,他快馬加鞭連夜趕來,他帶回來兩個人居然說是不是?
眼看著要發火,簫行州趕緊揮手讓兩人下去。
玉簫扶著旁邊的人轉身,快到門口忽然又扭頭跪了下來:“大人,大人您幫幫我們,我知道大人要找的人。”
簫行州面上的笑意也褪去了,往後撤了兩步。
“七年前,我們被拐去當做瘦馬,我因為姿色不錯還沒幾日就被挑走了,同行的與我年紀一般大的,還……還有一人。”玉簫跪在地上,顫顫巍巍。
陳珩放在扶手上的手捏緊,若是不錯的話,這最後一人,要麼是他尋覓了一年的人。要麼,這一年來便是他冤枉了長安。
這個人,是最後一個希望,也是最後一個未解之謎。
“那人呢?”
扶手上的手指泛白,陳珩漆黑的眼簾透著幾分讓人懼怕的冰冷:“人在哪?”
簫行州知道這事對他而言有多重要,早就收了玩笑的心思,跪了下來:“屬下去尋了,沒尋到。”怕提前告知讓他失望,故而他楊州多逗留了許久,卻是蛛絲馬跡都找不到一點。
像是被人特意抹去了蹤跡一樣,後來,他隻得返還回京,順手將這兩人也給帶上了,尋不到人,這兩人就是知道那人行蹤的,最起碼也能撬開嘴,再去查。
凌厲如鷹似的目光往下,嚇得一屋子的人瑟瑟發抖,玉簫跪在地上,身子縮著,顫抖了好幾聲卻是說不出話來。
她不知道,一年都過去了,走得悄無聲息她連她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
“敢問大人,找她做什麼?”就在陳珩接近於暴怒之時,屋子裡卻有人開口。陳珩的目光放在開口說話的來人身上。
說話之人,明顯的體弱之症,面上消瘦得沒有丁點的肉感,一句話剛說完,便扭頭猛然咳嗽了幾聲。
“你也認得?”
“見過幾次面罷了。”賀文軒淡淡開口,“大人,您還沒告訴我,找她是為了什麼。”
陳珩凌厲的目光看過去,一寸一寸的像是要撥開將人看個清楚,他生來就是一副凌厲的長相,在西北那麼多年,見得多了,殺的人也多了。
哪怕是什麼都不做,光是渾身的氣勢也是讓人瞧後瑟瑟發抖的。
面前這人一身的病弱,消瘦得看似一陣風就能將人吹跑,但對上他的目光,卻是半點的不懼怕,好像是要費盡心思地也要問個清楚。
“故人。”
許久之後,陳珩才吐出這兩個字,這個人生死看淡,體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逼迫他無用。
他說完這句話,眯了眯眼睛,又搖了搖頭:“或許也不是。”尋了太久,卻看不見結果,他都不知堅持是錯,還是放棄是錯。
撐著扶手起身,陳珩抬手捏了捏眉心。
地上的人神色卻是無半分的異動,分明是清俊的長相,卻是顯得有些冷心冷清:“大人應當位高權重,隻要大人為草民做件事,我願意協助大人尋人。”
陳珩眼尾一掃,眼中的氣勢逼的人顫抖,輕蔑不屑:“你有什麼把握尋到人?”
“草民是無本事,但草民見過她,又恰巧會些書畫,畫個小像應當不成問題。”
“有了畫像去尋,至少比漫無目的地去找要好上許多。”賀文軒眼神卻是看向他,蒼白的面上卻是笑了笑:“但,草民是有要求的,就看這個人對大人來說重要不重要了。”
“說!”許久之後,陳珩才開口。
“三日後的秋闱,我要參考。”賀文軒低頭,猛然咳嗽了幾聲:“在下一介草民,沒考中秀才,無法參加科考,還望大人給草民擬一個身份,讓草民圓了這個夢。”
輕笑一聲,陳珩的眼神已經起了殺心,目光落在地上許久,玄色的長靴忽而跨起往門口走去。
“明日自有人帶你入京。”發寒的聲音是像是冰渣子:“科舉九日,還望你莫要凍死在貢院。”
“是。”賀文軒跪在身後,面對著那道背影,笑道:“到時草民出來,一定親自奉上畫像。”那背影匆匆,瞬間就消失。
簫行州來回看了幾眼,手中的折扇對著兩人點了點,趕緊又追了上去。
等後面的人聽不見了,他才敢開口:“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