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都安靜之後,玉簫才起身扶著賀文軒起來:“賀公子。”玉簫看著面前的這人的臉,無端的有些羞紅:“賀公子分明中了秀才,為何還要故意這樣說?”
溫香軟玉靠近,賀文軒眉心微微皺了皺,腳步不自然的朝後退開半步:“賀某如今賤命一條,殘破之身如何敢用真名?”
玉簫這才記起,賀府已經抄了個幹淨,雖是沒株連九族,但賀文軒的名字日後是再也不可能走仕途之路了。
一年前,那場轟動楊州的大案,楊州知府被抄家,當晚死在了牢獄之中。也正是因為他自小養在紹興老家,少有人知曉揚州知府有個私生子,再加上死前供認不諱,多人費盡心血力保於他這才撿回了一條小命。
“你……”玉簫扶著他的胳膊,羞紅了臉,到最後卻也隻是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你……你莫要傷心。”
賀文軒垂下眼睛,像是透過這人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神情,他眼神凝住了半響,隨後眼中的光才一點一點熄滅。
玉簫頭微微歪了歪,餘光感受到來人一直看著自己,悄悄兒的,面上泛起了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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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玉笙讓人叫了沈太醫來,自孟雪瑤住進這合歡殿開始,沈太醫從一開始的每日一次,到如今的三日一次來她這合歡殿中。
剛開始玉笙還頗為不耐孟雪瑤,後來這位孟表小姐為她擋了不少的事,她都有些開始同情起這位孟小姐來。
“都昏了一個多月了,人是不是醒不過來了?”
玉笙看著前方正在收拾藥箱的沈太醫,沈太醫說過,後腦勺上的傷口愈合之後,人還沒醒,日後就更加難了。
她私下去找太子妃提過兩次,太子妃都表示出一副並不想管這件事的樣子,玉笙便特意讓人將孟雪瑤安排在了偏殿。
“也不一定。”
沈清雲搖頭輕笑了一聲,道:“讓宮女們每日照看著,可能哪一天就忽然醒了。”
太醫都是這樣,救死扶傷是本性,話自然說得不會太死。孟小姐甚是可憐,躺在她的合歡殿,玉笙也不在乎多一個人或者少一個人。
“你放心,你這上藥救人的都是每日都來,我不過是隨口吩咐一句而已。”
垂下眼簾,玉笙又想了想:“上次問你的事可有結果了?”
元承徽摸肚子的樣子,玉笙至今不能放下心,特意派人問了最近東宮可有去拿安胎藥的。
“沒有。”沈太醫扭頭,直接道:“最近幾日我特意注意了,安胎藥的藥劑沒少。”
“奇怪了。”玉笙垂下眼簾,她看元承徽那樣子,分明就是有了孩子的模樣,好端端的受驚之後,下意識的去撫摸肚子的行為,這除了懷孕在乎肚子裡的孩子別無二釋。
看她疑惑的樣子,沈太醫原本要走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屬下看您這幾日氣色有些不對。”沈清雲上前,眼神又看向身側的素嬤嬤:“上次屬下開的藥,可有每日都吃?”
“吃了。”素嬤嬤立馬點頭:“主子每日都吃,奴才們都看著呢。”
“屬下給主子看看。”
沈清雲卻是直接就走了過來,跨著大步三兩步地就走了過來立即彎下腰,許是著急,藥箱都忘記放下,單手直接搭在了玉笙的手腕上。
玉笙一愣,起身看了一眼,沈清雲擰著眉心,像是沒注意。
“小主除了屬下開的藥外,還吃了什麼旁的?”
“旁的?”玉笙眼神閃了閃,去看向素嬤嬤:“沒有啊。”素嬤嬤也道:“最近幾日主子身體還好,沒有吃別的藥。”
“這就奇怪了。”沈清雲的眉心一擰,溫潤的指腹搭在玉笙的手腕上一顫,觸到那細膩的肌膚後他這才反應過來。
“小主臉色不對,像是吃了什麼互斥的藥。”
“兩種藥相撞,削了藥性不說,主子的氣色也比旁人難看一些。”沈清雲咳嗽了一聲,立馬偏過頭,耳郭像是紅了。
“互斥的藥?”玉笙倒沒在意,擰著眉,眯著眼睛想了想,這段時日她除了每日沈太醫親手開的藥外,她沒吃過旁的藥。
聽到這話,不知為何想到廣陽宮的茶來,自從太子妃那換了茶後,她總覺得有股怪味。
但身側的人都喝的好好的,她又覺得是自己多疑了。
剛想問,門口,小元子卻是走了進來:“主子,姜承徽來了。”玉笙往沈太醫那兒看了一眼:“那就改日再說吧。”
沈清雲彎腰退出去,門口,姜承徽卻是剛好走了進來。
兩人擦肩而過,她原本帶笑的眼神卻是僵住了:“那是誰?”小元子看著前方的背影,笑道:“回玉小主,是太醫院的太醫。”
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小元子想了想,又道:“孟表小姐昏迷不醒,暫時住在我們合歡殿,這位太醫就是過來給孟小姐看病的。”
這麼一說,姜承徽才明白。
點了點頭,往屋子裡面走去,可面上卻是有些不對勁,她總覺得那個背影在哪裡見過。
姜承徽一臉的疑惑,可進了屋子卻是半點表情都不露:“姐姐,這東宮上下日子無聊得很,我來找你玩兒你不會介意的吧?”
玉笙看著來人了,忙笑道:“怎麼會?”
“妹妹來了我這兒才熱鬧呢。”秋闱開始了,殿下這幾日去了貢院。
殿下不在爭鬧都少了許多,這幾日東宮是有些無聊。
“我就知道,姐姐斷然是不會嫌棄我的。”三七端著繡墩上來,姜承徽立馬坐下,她往屋子裡轉了一圈,這合歡殿無論是來幾次,都是讓人羨慕的奢華。
“姐姐,這麼大的院子您一個人住多無趣啊?”
姜承徽從果盤中摸了個橘子撥開,還沒吃就放在了玉笙的手邊:“這合歡殿這麼大,卻隻住了姐姐一個。”
玉笙看著手邊的橘子,沒動,瞧著姜承徽那眼神亂看的模樣,心下有幾分的好笑:“還好。”姜承徽的意思太明顯,可惜了,合歡殿是不小,但玉笙可不願意和旁人同住。
她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扯開話題:“之前一直見你跟元妹妹形影不離的,最近幾日倒是沒見過她?”
姜承徽打量的目光垂下,略微遺憾的垂下目光,隨即才仰起頭來笑了笑:“元妹妹這幾日像是病了。”
“病了?”玉笙問。
“我邀了幾次都不出來。”新入東宮的承徽可就她與元承徽兩人,但元家家世比較高,雖是同一日入的東宮,但元承徽卻是比她受寵。
姜承徽聽到這,眼神又往玉笙那兒看了看。
當然,誰也比不過面前這位就是了,本以為家世低,隻不過憑借一張臉,定然是個好拿捏的,哪知眨眼就解決了一個梁昭訓。
如今梁昭訓被降位為奉儀,她那張臉不出一個月隻怕也是好不了了。
聽說這位,隻是掉了兩滴淚,殿下就心疼得不得了,這合歡殿看似偏遠,但殿下的心在這兒,若是她也能住進來每日與殿下見面,也算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姜承徽想到這兒,面上的笑意對著玉笙笑的越發的燦爛了,幾乎討好的問:“玉姐姐,要不我們去瞧瞧?”
玉笙想到玉承徽那放在肚子上的手,總也放心不下,思索了一會,到底還是點了點頭:“那便去瞧瞧吧。”
漪蘭殿
元承徽躺在美人榻上吃葡萄,聽說人來了立即起身:“你說,她們倆個來了?”這幾日梁昭訓可謂是白日裡也哭,晚上也哭。
吵鬧得她睡不著覺,元承徽撫著肚子感覺自己都消瘦了不少。
“主子,您可當心些。”她剛一起身,就嚇得身邊的嬤嬤一大跳,趕緊拿了迎枕來放在她背後:“您這肚子可是有皇子的人,可千萬要當心一些。”
元承徽想到這裡,面上就是一陣羞澀。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一張小臉滿是幸福。上次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特意派人寫信跟哥哥說了。
東宮七年無子,也從未有過後妃懷孕的症狀,哥哥對她生下子嗣的事在乎得緊,立即就派了個女醫過來替她把脈。
她入東宮才兩個月,孩子月份還太小,但……女醫說,十有八九是有了。
元承徽想到這兒,高興又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摸著肚子隻覺得裡面揣了個金疙瘩。
“那玉承徽與姜承徽還見麼?”
元承徽咬牙思索了片刻,還是點頭:“讓人進來吧。”她把手從肚子上放了下來,前三個月不穩定,最好還是不要讓人知道。
這可是殿下的頭一個孩子,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玉笙與姜承徽進來,便瞧見她坐在美人榻上,嬌俏的一張臉滿是笑意,好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
玉笙眼神閃了閃,看向身側的姜承徽,這就是她所說的病了?
“你這氣色看著蠻好的啊。”姜承徽也是一臉納悶:“不是說不舒服麼?”
元承徽下意識的想去撫肚子,還沒碰倒又趕緊給放下:“我沒事,就是這幾日梁奉儀老是哭,吵的我頭疼而已。”
想到這兒,她這才記起玉承徽在這,元承徽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多謝姐姐關心了。”玉笙垂下目光,看著元承徽的表情,一時也察看不出來。
喝了幾盞茶,天都快黑了,玉笙從漪蘭殿走出來,剛出門便聽見了梁奉儀的哭喊聲。
許是知曉玉笙來了,梁奉儀的哭喊聲越發大了,聲聲尖銳帶著謾罵,明顯的是哭給她聽的,玉笙卻是連腳步都沒停,直接就往外走去。
隻她剛出了漪蘭殿的門沒多久,就撞上了趙良娣。
趙良娣平日裡極少出來,如今天色有些晚,她披著個鬥篷站在明元門的桂花樹下,玉笙原本拐彎的步子硬生生的又往趙良娣那兒走去。
“妾身叩見趙良娣。”
玉笙屈下膝蓋,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
“起來吧。”前方的趙良娣瞧著身子消瘦的厲害,剛開口就扭頭咳嗽了一聲。
“晚上風大,良娣還是當心一些,莫要著涼才是。”
“多謝玉承徽了。”趙良娣笑了一聲,摘了一朵桂花,淡淡道:“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罷了。”她面對著玉笙,又仔細瞧了瞧她的臉。
“玉承徽這張臉,本宮倒是像在哪裡見過。”
“娘娘隻怕是看錯了。”玉笙笑道:“玉笙從揚州來,應當是從未見過娘娘的。”天色不早了,玉笙說完這話屈了屈膝蓋又退下了。
等人走後,趙良娣才輕笑一聲。
“主子。”寒心上前,將趙良娣身上的鬥篷攏了攏:“玉小主是從元承徽那兒來的。”
“元承徽懷上了?”回過神,趙良娣垂眸看著手中的花,這位玉承徽倒當真兒是漂亮,難怪殿下喜歡。
一張臉生的,精雕玉琢跟個瓷娃娃似的,十分討人喜歡。眼神迷離了半響,她嘆了口氣,越是看,她便越是覺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