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宮中上下, 太子妃掌管著賬本與庫房鑰匙,除了身份的絕對尊貴之外,這些一樣是旁人觸及不了的權利。
這純良媛好不容易有了協助管理東宮之權,自然不會這般輕易的就放棄。太子妃生病的時候拿出來,可等好了再想拿回去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玉笙哀號一聲,將手中的書舉起來,遮住了臉。讓太子妃與純良媛去鬥吧,總之她是惹不起。
“殿下今早走的時候, 吩咐了晚上要來給小主您上藥。” 小元子跪在地上,抓了抓腦袋,雖然他不知道是傷了哪裡要殿下親自來,但總歸太子殿下說的時候吩咐了,不準她們擅自給小主上藥。
他這是耳朵靈,無意之間聽了一嘴。
“可要是今晚殿下過來的話,豈不是得罪了純良媛?”
美人榻上,玉笙暗暗咬著牙,慶幸的是臉被遮住了,瞧不見她面上的羞恥。可聽了小元子的話,也不是並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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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東宮之中,其實她誰都得罪不起。
但唯有純良媛對她來說還算是不錯,不管是真心真意,還是表面功夫,最起碼人純良媛做的是滴水不漏,玉笙自是不好太得罪了她。
“去將院門給關了吧。”
玉笙起身,將臉上的書給拿了下來。哪怕不是友,也不能變成敵。
小元子二話不說,得了吩咐立馬出去。
看著背影消失在門口,素嬤嬤走上前,將玉笙滑到腿下面的蘇繡銀邊海棠花面的小褥子往上拉了拉:“這殿下若是過來了,保不齊要跟小主您置氣。”
這個時辰還沒用晚膳呢,小主就將合歡殿的門早早地就關了。
昨日殿下從晌午過來,一直就歇在了合歡殿,外頭的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瞧著,小主這一招明顯地就是將殿下往別人懷裡推。
“顧不得了。”玉笙搖頭,捧著茶盞小口小口的喝著。
茶水不燙,但她嘴疼啊,今日一早起來才發現昨晚不知什麼時候給咬破了。喝水都疼。
皺了皺眉心,她將茶盞又放了下來。殿下那兒起碼還好哄,可若是得罪了太子妃或是純良媛就不是那麼簡單了:“昨日殿下已經過來了,今日避一避風頭也好。”
再說了,玉笙被褥下的手暗搓搓地揉了把腰。
殿下今晚若是再來一次,她明日去給太子妃請安,隻怕就要告假了。今日還是讓太子妃與純良媛去爭吧,總之她是暫且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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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如素嬤嬤說的那樣,東宮上下沒有秘密。合歡殿的門一給關上,那些有心的,無心的,都知道了。
純良媛站在屋子裡打算盤,聽聞之後倒是頭也不抬:“玉承徽是個聰慧的,倒是不枉本宮平日裡那麼幫她。”
屋內燃著香,看似隨意的布置其實處處都透著用心,簡單又精致,窗前時不時傳來的撥弄算盤的聲響,讓人瞧了隻覺得歲月靜好。
“投桃報李,娘娘您對玉承徽好,她自然是要報答的。”
春喜笑著走上前,一說話笑臉就擠出一邊一個小虎牙來,十足地討人喜歡:“三鮮白肚枸杞湯已經照著主子的吩咐熬好了。 ”
她面上帶著笑意,將茶盞給放了下來:“殿下一來,立馬就能喝。”
純良媛放下手中的算盤,低頭拿著毛筆繼續作著賬,聽聞之後隻點了點頭:“既然人家都讓了,就直接請殿下過來吧。”
她生得嚴肅,不苟言笑的臉上也滿是端莊,寶藍色的裙子穿在身上倒是極為地相配。春喜事情稟報完了,不敢留下來打擾了主子 ,偷偷的剪了剪燈芯這才退了出去。
太子出了乾清宮的門,倒也不算太晚,外頭天色已經徹底黑了,這樣季節的天上都是星子。
他站在乾清宮的白玉石階上,仰頭往頭頂看了一會兒。
“今日多虧了太子殿下。”太監首領劉進忠在背後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彎著腰走到太子什麼身側道:“陛下這段時日身體一直不大舒坦,晨起的時候還咳嗽了兩聲。”
去了勢的奴才,嗓音都是掐著的,哪怕放低了聲音,又尖又細依舊讓人聽了不爽快。隔得近了,刺得人耳朵疼。
太子卻是面無表情,點頭:“有勞劉公公。”
陛下身側的貼身太監,那怕是皇後娘娘瞧了也要禮讓三分,到底是伺候陛下幾十年的,情分自然不同。
劉進忠面白無須,細長臉,大濃眉,聽了這話連連推遲了幾下,腰彎得幾乎快要埋在地上:“這是老奴的本分事,殿下這是折煞奴才了。”
太子沒說話了,轎撵在底下候著。
劉進忠親自送著人下去,上了轎撵 ,等人走了才回。
直到出了乾清門,太子才合上眼簾,父皇的身子看似硬朗,但精神氣卻是大不如前了。今日不知是不是被氣的,很是咳嗽了好幾聲。
隻乾清宮的奴才半點風聲都不走漏,從劉進忠嘴裡聽到一絲不好,倒不如相信身體健壯來得更可信些。
閉了閉眼睛,他收回思緒。
眼看著就要到東宮的門了,王全在身側小聲兒問:“殿下,許久沒去太子妃那兒了,要不去陪娘娘用頓晚膳?”
轎撵上的人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身子往背後靠了靠,這才低聲兒道:“去合歡殿。”王全的面上有一瞬間的難看。
殿下還在乾清宮的時候,合歡殿那兒就傳來消息,說是玉承徽下令將合歡殿的院門給關了。
這……如今殿下又要去。
王全隻覺得自己腦袋疼:“玉小主那兒……”轎撵上的人低下頭,王全硬著頭皮飛速道:“合歡殿早早兒的就關了院子門,這個點應當休息了。”
“呵……”
轎撵上的人傳來一絲冷笑,摩挲著玉板子的手放下,兩指捏著眉心搖頭笑罵了一聲 :“出息了。”
自己還沒回宮,她倒是巴巴兒的早就將院門給關了。
太子沒再說話,看樣子依舊還是要去合歡殿,王全隻能硬著頭皮吩咐繼續朝前走。臨華殿的小太監就在門口候著,轎撵剛抬進來小太監就跪在地上道:
“我們小主請殿下過去一趟。”
王全往頭頂看了一眼,瞧見主子的神情後,轉頭命令人拐彎:“去臨華殿。”
臨華殿如同純良媛這個人,端莊,規矩。宮中的上上下下都管理得井井有條,奴才們來來往往,連腳步聲都不錯一步。
太子走過去,純良媛已經沒在算賬本了。
隻算盤還放在小桌上,室內傳來淡淡的墨香。桌面上的飯菜剛布置好。瞧著熱氣該是才剛送上來。
聽見腳步聲,純良媛才轉回頭,瞧見太子殿下第一眼,面上瞬間勾出一絲笑來:“殿下來了。”她屈膝行禮,太子走過去立馬扶住人。
“不用多禮。”
“妾身想著殿下這個點回來應當餓了,就讓奴才們將飯菜先送上來。”純良媛端莊大氣的面上帶著幾分柔和:“還望殿下不要怪罪妾身擅自做主。”
桌面上,菜色應當都是是純良媛特意吩咐的。
不是御膳房尋著規矩送來的那些大魚大肉,倒像是猜著殿下的喜好,半猜半蒙的。不過純良媛卻是極為的聰慧,雖是不知殿下的喜好,但挑的多是清爽的時蔬,倒是讓人胃口大開。
“你向來體貼,孤如何會怪罪你。”
太子安撫的拍了拍純良媛的手,兩人一同淨手後上了飯桌,純良媛極為的有規矩,殿下問,她才說一句,殿下不問,她也不多嘴。
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的,純良媛唯一主動的便是親手給太子盛了一碗湯。
三鮮白肚枸杞湯,拿了小爐子文火煨了一整日,後又用餘溫吊著,一口下去鮮得幾乎能讓人連著舌頭一塊吞了。
太子喝的面無表情的,純良媛在一側瞧的有些忐忑,倒是猜不出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怎麼如此看著孤?”
湯碗放下來,純良媛準備再盛一碗的手拐了個彎兒,夾了筷清脆藕片送上去了:“隻是有段時日沒見殿下了。”
話說半句,留半句,徒添了幾分曖昧。
太子捏了捏她的手,安撫地笑了笑,卻沒接話。之後,一頓飯吃下來有些平靜,良媛卻識趣兒地半句話都不主動提。
晚膳過後,兩人坐在一側喝消食茶。
茶盞送上來,太子自然是看見了從來時就擺著的算盤:“東宮上下雜亂事多,倒是辛苦你幫忙管了。”
“為殿下分憂,妾身不覺得辛苦。”
純良媛面帶笑意地,親自起身將宮女端來的茶盞往殿下手中推了推:“隻是如今太子妃病好了,妾身想著這管理上下的職權要不要還給太子妃。”
她依舊是溫聲細語,說著也毫無抱怨:“這畢竟是太子妃的,妾身雖樂意幫殿下分憂,但卻怕太子妃不高興。”
屋子裡靜悄悄的,太子過了一會兒才將茶盞給捧起來,低頭輕抿了一口,淡淡道:
“無事。”
茶盞放了下來,他衝著純良媛道:“過段時日東宮要入新人,太子妃隻怕是忙不過來,你管理賬本才剛上手,就再繼續管著吧。”
純良媛先是一愣,端莊大氣的臉上浮出幾分驚喜,起身彎了彎膝蓋,道:“多謝殿下。”
當晚,殿下睡在了純良媛的屋內。
而太子妃的正陽宮中,燭火久久不能平息,噼裡啪啦的響聲時不時地傳來,據說,這晚正陽宮中碎了一整套茶盞。
翌日,照例要去正陽宮中請安。
玉笙這回可不敢偷懶了,早上素嬤嬤才叫了一次,她就爬了起來,半點都不敢賴床。
如今正是夏日,早上起來溫度就上來了,這幾日是一日比一日熱,夏裝也是越穿越薄。
玉笙這幾日吃得不多,又瘦了些。冬青皺著眉心,將裙子的腰線收了一點:“這秀坊剛送上來衣裳,腰這怎麼又大了?”
“小主就是這樣。”
三七捧了熱水來,一張臉笑臉盈盈的道:“冬日裡還好,身上稍微長些肉,一到夏日就瘦了,哪裡都不瘦,就光瘦腰瘦腿瘦肚子。”
撅了撅嘴,她滿是羨慕:“你說氣不氣?”
夏日裡衣裳是穿得最薄的時候,一丁點的肉都藏不住,三七病了好幾個月,整日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人已經胖了一圈兒。
羨慕死她了。
“主子半口葷腥都不吃,你昨日一個人就幹了一整個肘子。”冬青雙手比劃著,嘴裡笑話她:“羨慕有什麼用?你有本事別吃啊。”
“哪有那麼大肘子?”三七白了她一眼:“你那是豬後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