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緋紅色的天穹下, 鑲嵌著幾顆夜明珠,厚重的帷帳遮住了外面的光亮。裡面是另一番天地。
頭頂的光霧蒙蒙的。照著身下熟悉的眉眼,還有那她忘卻不了的迦南香。
陸靜好的呼吸都仿若屏住了, 原本撩起帷帳的手也逐漸放了下來。她動作輕柔的, 指尖都透著小心翼翼。
唯恐將人驚醒了一般。
她有許久都沒認真看過這張臉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一年?
好像都不是, 這日子太悠長, 她數不清。
以往他們也是很好的,在一起哪怕不是夫妻恩愛, 卻也算是相敬如賓,有歡樂有理解有溫情,殿下也對她笑過。
陸靜好想到之前的日子,仿若過了好長好遠。
Advertisement
但其實細算起來,不過才兩年而已,最後一次撕破臉後,殿下就轉身去了揚州,趙良娣閉門不出。
她與殿下試著挽回過,但遮羞布一扯, 誰也回不到從前了。殿下不再去趙良娣那兒,而她與殿下也是見面猶如陌生人。
陸靜好想到這裡,漆黑的眼簾眨了眨,原本要下床榻的身子偷偷地又縮了回去。
她重新又躺了下來。
一張架子床,卻是兩條被褥,分明是最親近的人,睡在一起卻又有著不可跨越的距離。
旁邊的人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安靜的一方天地中,呼吸聲平穩。陸靜好屏住呼吸,轉身看著裡側。
兩人各自蓋著一條被褥,中間隻隔著一個枕頭的距離。
而且……他睡著了。
陸靜好仰起頭看過去,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了,藕粉色繡著牡丹花的被褥下,她身子開始往前挪動。外面依舊是一陣下雨聲,淅淅瀝瀝地掩蓋住忐忑的心跳。
她朝著那股熟悉的迦南香靠近,鼻尖一陣熟悉的香味,她微微閉上了眼睛。摸索著床單間的繡樣,她手越過那枕頭寬的距離,試探進了另一處溫熱的被褥之間。
呼吸聲都停了,她手指感觸到了另一個指尖。
陸靜好紅著臉停下來,將掌心觸到的那根手指漸漸握緊。然而,手還沒收緊,身側的人,卻是忽然動了動。
那原本平坦著的人呢喃一聲,身子轉了轉,開始背對著她。本被她握在掌心裡的手,也毫不猶豫從她掌心之中抽了出去。
窗外,轟鳴一聲,雷雨夾帶著閃電傳來一聲劇烈的響。
半邊天都被染成了透亮。
床榻上,陸靜好那巴掌大的臉煞白一片,幾乎是一瞬間被抽走了全部的血色。
探出被褥手還放了外面,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難堪,幾乎就要立馬搖醒面前的人是不是故意的,可事實上,卻是如同喪家犬,一點一點將指尖給收了回來。
身側,那背對著她的人,呼吸聲依舊平穩。
隻是,她看不見的是,原本闔上的眼簾,此時卻是睜開的,漆黑的眼睛中,眸子裡一片清醒,半點都沒有睡著後的樣子。
****
翌日一早,整個廣陽宮中喜氣洋洋。
太子殿下都許久沒歇在她們正院了,廣陽宮的奴才們腳步都比往日裡輕快些。
陸靜好醒來的時候,身側的床榻已經涼了,丁香走上前,將緋紅色的簾帳掛起來,邊道:“殿下天還沒亮去上朝去了。”
“本宮知道。”太子妃收回目光,從床榻上下來。
宮女們跪在地上伺候著她穿鞋,丁香趁著人不在,手在床榻上摸了摸,都是幹的。
昨日晚上兩人又沒……
伺候的宮女面上都是喜色,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嘰嘰喳喳道:“水已經備好了,剛好是溫的,娘娘可以……”
話還沒說完,一隻腳就伸了過來。
太子妃穿著鞋子的腳勾住那宮女的下巴,鞋尖抬起她的臉,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溫柔如水的面上浮出一絲笑:“昨日偏殿是你伺候殿下奉茶的?”
溫和輕柔的一道聲音,那宮女呼吸都仿若停了。
看著那張臉,卻隻得點頭:“是……是……”踩著她臉上的鞋放了下來,宮女呼出一口氣,太子妃面無表情從她身側走過。
屏風後的洗漱桶中傳來水響。
丁香默不作聲地將床榻上的被褥給拆了下來,從始至終她都不經任何旁人的手。浴桶中,水聲漸漸響起。
她處理好被褥之後,才又重新走進去。
屏風之後,沒留任何旁人伺候,丁香走上前,給主子擦著身子,雪白的身子上沒半點的瑕疵,自然也沒有丁點歡好後的痕跡。
“昨日晚上娘娘與殿下……”
那一瞬間的眼神掃過來,丁香瞬間不敢繼續問了。
門口,宮女隔著屏風過來傳話:“正陽宮的秦嬤嬤過來了,說是皇後有事讓娘娘過去一趟。”
浴桶中的手一瞬間握緊,陸靜好猛然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簾滿是冰冷。
須臾過後,那眼眸才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知道了。”
水響襲來,雪白的一雙玉腿筆直而修長,渾身赤.裸著從浴桶中起身。
陸靜好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對著外面靜靜道:“告訴姑母,本宮立馬就去。”
****
合歡殿
玉笙本以為搬了新地方,昨個兒晚上會不適應。哪知頭一沾上枕頭人就睡著了,今日一早起來神清氣爽。
“那床榻有一股奇香。”
玉笙捧著茶盞,眼睛眨了眨:“像花果香,幽幽的,十分好聞。” 素嬤嬤捧著膳食來,瞧著主子那眨巴著眼睛一臉驚喜的樣子,面上就是一陣笑意。
“這金絲楠木雕的床自然不一樣。”
素嬤嬤聲音放低,小小的:“這床自帶一股幽香,香味可使人心情舒爽,有助於睡眠……且,這床可隻有皇室能用。”
玉笙的眼睛一瞬間瞪大。
素嬤嬤瞧著主子這模樣,就好笑。主子生得實在是好,剛起來,面上未施粉黛的,頭發還是亂的,卻可愛得讓人想抱在懷中揉一揉。
也難怪殿下這番喜歡。
早膳與午膳一塊用,玉笙搬了新屋子,心情好,吃了個肚兒圓。
正陽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今日太子妃有事不用過去請安了,改到明日。玉笙手託著下巴,點了點頭。
手捧著牛乳,小口小口地吹著,這東西實在是太腥膻了,熱了燙嘴,冷了味道更重。
她需得等到溫溫的,剛好的時候捂著鼻子一口氣悶了,她喝了這麼久已經掌握了精髓,三分燙的時候仰頭一口氣幹了正好。
小元子進來,稟報:“殿下給小主您送了隻鳥來。”
“什麼玩意兒?”玉笙一時之間沒聽清,仰頭正喝牛乳呢,硬是一口氣噴了。
小元子正跪在她面前,一大口奶全噴在他臉上,屋內那甜甜的牛乳香傳來,玉笙捂著胸口咳嗽著:“送……送什麼?”
三七與冬青兩人趕緊拿了帕子來擦,可惜晚了,昨個兒剛換的藕粉色繡著秋海棠的迎枕浸了個透。
拿帕子擦了擦嘴,玉笙趕緊下了軟塌。
小元子用袖子糊了把臉,牛乳味腥的他包子臉都皺了起來:“主子,我這剛穿的新衣裳。”
“讓三七再給你做一套。”玉笙飛快的又問:“什麼鳥?”
“鴛鴦。”
門口,太子殿下帶著王全走進來,一臉的好笑。
待聞到這屋子的味道,清秀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太子拖著她那張臉,靠近聞了聞。
掌心揉了揉她的腦袋,嗓音微沉:“你多大了,還沒斷奶嗎?”
62. 羽翼 多的是人願意給殿下生
屋內的味道是很重, 玉笙趕緊使了個眼色,讓人將東西給撤下去。
冬青等人手腳麻利地將桌子給收拾好,將軟塌上那湿了的海棠色的迎枕也換了, 最後還在玉尊蓮紋的香爐裡點了香, 這才退下去。
蘇合香淡淡傳開,將那股腥膻氣味漸漸掩蓋住。
太子始終在一邊瞧著,逗弄般地看出她眼中的局促。瞧著她眼神閃躲,偏還要繼續問:“孤問你話呢。”
她分明都如此掩飾了, 他卻偏生還是不肯放過她:“殿……殿下……”她紅著臉撇過頭, 想躲開他的手。
“別動。”託著她下巴的手收緊了些許的力道。
太子彎下腰,目光對上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簾對上她那黑白分明的眼, 大拇指伸出來, 指腹在她唇邊擦了擦。
帶著粗糙的觸感摩挲著她唇邊的柔軟。
那溫熱的指腹往她唇角邊往下壓,殷紅的唇往下陷了陷, 隨著指腹一離開, 又往上彈。
“奶漬。”喉嚨低啞著,揉捏了一下指腹, 他攤開手心讓她瞧了一眼。
玉笙仰起頭,巴掌大的臉上羞得紅撲撲的,頭頂一根毛發翹起,太子沒忍住,眉心擰了擰,摸了一把她額前的絨毛。
“孤都上完早朝下來了,你這才剛睡醒?”他從下到現在,二十多年了,無論當晚是什麼時辰睡, 第二日總是準時起來。
她倒是好,睡得外頭太陽都曬屁股了。
玉笙的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殿……殿下怎麼知道。”對上他那帶笑的眼睛,她才反應過來,趕緊低下頭,將臉埋入雙手之中。
“殿下不要看!!!”
她剛洗漱過後,就用了早膳,此時衣裳也沒換,頭發還是亂糟糟的。將臉狠狠地埋入掌心裡,羞得一張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