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低著頭,自是看見了劉奉儀眼中的不甘與怒火,她笑了笑,衝著純良媛道:“多謝姐姐一番好意,但劉奉儀的祈福玉笙還當真受不起。”
就怕她這個人,祈的不是福,而是詛咒了。
劉奉儀聽了這話,果斷地松了一口氣,這個人晉升為承徽又如何?還不是家世太低,沒見識,一副小家子氣兒。
玉笙等她眼中的得意笑出來,這才繼續道:“但……我不在意,不代表周承徽不在意。”
“周承徽才剛走不久,劉奉儀就對周承徽出言不遜,劉奉儀既有這個心跪,那就跪在周承徽的院子前,對著周承徽懺悔吧。”
她走上前,面對著劉奉儀,漂亮的一張臉上面色已經冷了下來。
狹長的眼睛撂下,她低下頭,冰冷的眼眸對上劉奉儀的眼睛,劉奉儀三番兩次的挑釁她,自以為是的聰明。
對上那越來越靠近的雙眼,劉奉儀被那冰冷的眼神活生生嚇得一哆嗦,跪著的身子嚇得往後一倒,整個人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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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劉奉儀一聽說周承徽三個字,嚇得半邊身子都在顫抖:“我……我不……”
“周承徽剛走,劉奉儀便出言不遜的確是該死。”純良媛在背後跟著笑:“隻是,要懺悔多久呢?一日兩日的,隻怕也沒什麼效果。”
玉笙就喜歡與聰明人說話,冰冷的眼中溢出幾分笑意。
下彎的身子一瞬間直起,玉笙的臉上又浮出了那抹無辜的神情:“那就跪滿一個月吧,聊表心意就行,劉奉儀身嬌肉貴的,跪得久了隻怕身子也不舒服。”
劉奉儀慘白著臉仰起頭,不可置信的眼神對上玉笙眼中的笑:“那就有勞劉奉儀在這給周承徽懺悔了。”
“每日,午時,跪滿兩個時辰方可回去。”
*****
未時一刻是大吉,玉笙踩著吉時的入住合歡殿。
王全今日跟著忙了一陣日,此時跪在地上行禮,面上滿是討喜:“恭玉承徽大喜。”合歡殿上上下下都是王全跟在身後忙活著的。
今日有他坐鎮,玉笙般的才如此的順暢。
玉笙眼睛轉了一圈,這院裡雖她是第一次來,但的確是按照她的圖紙來修改的,王全見她好奇,便彎腰帶著她往裡走了一圈。
“這前門種著的是一圈果樹,春賞花,夏乘涼,秋收可吃果子。”他嘴巴利索,肥嘟嘟的臉上說起來極為地討喜。
帶著玉笙一路往裡面轉,這合歡殿在圖紙上看得不大,位置還有些偏,但經過改造之後,從院子外面看隻看見一圈的果樹,可進去之後才發現裡面別有一番天地。
蜿蜒曲折的小路一路往裡,才瞧出裡面的通體氣派,四周種有各式花草,偶放有幾處奇石,樹蔭錯落之中設有一道拱門,最妙的是抄手遊廊下面還挖了一處蓮花池。
此時正是六月,蓮花正開的時候,紅色的錦鯉繞著半開的蓮花遊走,極為美妙。這景色美得可謂是讓人走不動道來。
“這蓮花可是殿下從宮外的玉湯泉中給您弄來的,一路快馬加鞭地連著缸裝著,唯恐壞了根活不了。”
王全站在一側,可勁兒解釋,身後三七扶著冬青的手,已經被這景色迷得走不動道兒了。
“玉小主您再往裡瞧瞧。”王全彎下腰,示意她繼續往前走,穿過抄手遊廊才見到在深處的院子。
那精致的小院上,褐色匾額上刻矯若遊龍的三個大字。
合歡殿。
熟悉的字體,旁邊還有太子的印章。王全見她停下來,這才對著玉笙道:“這字可……”還沒說完,玉笙就打斷了他。
從來時到現在,她那張漂亮的臉上,浮出了第一個笑。
對著頭頂那牌匾,滿是真心實意的歡喜:“是殿下的字。”王全在身後看著,默默地將一肚子的話咽了回去。
得……這屋裡屋外費盡心思弄得跟蘇州園林似的,這小主就隻瞧見了這匾額。
屋外的布置已經是如此,屋內的擺設更是精妙絕倫。
往裡走,地上鋪著的是墨綠色的波絲地毯,門前一座漢白玉蓮的發的香爐,花梨木鳥紋的落地罩,右側邊放著的是分彩八仙的軟塌。
楠木刻絲的屏風,雲紋海棠色香幾、最裡面的是一張金絲楠木的架子床。連素嬤嬤這個見多識廣的瞧了都忍不住地咂舌。
這金絲楠木一兩可值得千金,怎麼就做成了這麼一大張床來?隻怕連太子妃那兒都沒有,也太奢華了些。
玉笙眼神閃了閃,也有些無措:“這床……”她不過是個承徽,用這東西可不就逾越了?王全知曉她心中所想,彎著腰道:
“玉小主放心,這金絲楠木架子床是殿下特意囑咐的,沒人知道。”
頓了頓,他又道:“且走的是殿下的私庫,小主您就放心用吧。”說完之後他磕頭行禮,打了個千兒要離開。
玉笙立馬示意素嬤嬤將準備好的銀票送上去。
“今日有勞王公公辛苦了。”王全暗地裡摸了一把,笑著接納了,提點道:“今日恆王殿下回京,殿下要去參加家宴,晚上不一定會過來,小主不用等先睡便是。”
王全說完就走,等人消失之後,合歡殿上下才一陣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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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陽殿中
太子妃坐在梳妝臺前上妝換衣服,她歪頭帶著耳墜,銅鏡中的人打扮得明豔俏麗,卻掩蓋不住那張臉生來的溫和大方。
“人已經搬過去了?”
丁香在身後給她弄著發簪,聞言隻點頭:“是,已經搬到合歡殿裡去了。”
“合歡殿。”銅鏡中的人面無表情,隻將耳環往裡一戳,面上半分異樣都沒有:“未央宮,合歡殿。”
合歡殿是前朝未央宮的殿名。
而殿下所住的是長樂宮。
深吸了一口氣,太子妃面無表情:“殿下對這位玉承徽,當真是上了心。”
“恩寵也不過一時。”丁香上前,笑著給她插了一根紅寶石的步搖:“主子您才是太子妃,如今這宮中宴會哪一年不是您陪著殿下?”
“本宮倒是沒多想。”太子妃那張臉,這才一點一點舒緩了下來:“不過是下一個周承徽罷了。”
漂亮的一張臉上又溫柔如水起來:“不過玉承徽那張臉的確是值得。”丁香伺候著她帶上簪,穿好衣裳。
等太子妃的吉服穿好,陸靜好才有一絲奇怪的微妙感。
她扭頭,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盛裝之下的那張臉,沒由來地浮出幾分陌生:“本宮好像許久都沒見過自己這副樣子了。”
“今日是家宴。”丁香跪在地上給她整理著玉帶:“今日是因為恆王殿下回京,上一次這番隆重還是過年呢。”
“對……”陸靜好點了點頭,那溫柔如水的眉心一點點擰了起來:“恆王……本宮有多少年沒見過他了……”
聽見這聲音,丁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慘白著臉跪在地上,道:“恆王殿下是您入東宮那年去的西北的,細算起來……”
“七年……”陸靜好扭頭,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她入東宮,嫁給太子,已經七年了。
60. 不眠夜 一更
六月初七, 恆王殿下率領大軍回京,從元德二十五年出京,到如今元德三十二年, 歷經七年。朝中上下朝野動蕩, 陛下大喜。
賜恆王府邸,銀兩,珠寶若幹。
晉恆王殿下為恆親王。
朝中選秀,舉朝上下為恆王選妃。
太子從乾清宮中出來, 天邊已經是一望無際的晚霞, 從漢白玉長階上一路往下,王全帶著轎撵停在乾清門的盡頭候著。
“前頭已經布置好了,隻正陽殿那邊傳來消息, 說是皇後娘娘身子不適, 今晚就不來了。”
陛下恩寵,這幾年來恆王生母淑貴妃在後宮可謂是盛寵, 如今恆王回京, 又晉封為恆親王,母子兩人在朝中的勢力必定是如日中天。
今日家宴, 皇後避其鋒芒,倒也不算是意料之外。
太子闔上眼簾,起身坐在轎撵上神色無任何變化,骨節分明的手在腰間的佩玉上摩挲了片刻,隨後來了句:“去廣陽宮。”
王全頷首,並無半分意外,今日殿下是注定要去太子妃那兒的。
太子許久沒來廣陽宮了,轎撵落下來,門口那一大片的牡丹花已經謝了, 隻餘下一大叢翠綠的葉子,是花是葉都是精心伺候著,一如往年。
太子跨著大步走過,面上神情不露聲色。
經過外殿,打簾的宮女卻將人領到偏殿。
不消一會兒,宮女捧來茶盞,放下的時候微微顫了顫,杯蓋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太子那半闔著的眼簾掀開,漆黑的眼眸看過來,宮女顫抖著跪在地上。
“殿……殿下……娘娘還在換衣裳。”
晚上家宴,太子需攜太子妃一同入宮,如今已到了申時三刻,太子妃卻還在換衣裳。那下垂著的眼簾一瞬間閃了閃,眼眸之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緊接著,很快地又恢復了平靜。
“無事。”他抬起頭,面上的神情無任何變化,清雋的面上半張側臉都隱在光裡,如琢如玉,讓那宮女一下子就看呆了眼睛。
殿下生得這番好,面如冠玉是真正的翩翩君子,深邃的五官更是讓人挪不開眼睛。
宮女一時之間看痴了,隨著那骨結分明的手指一路轉挪到他那滾動的喉結上。精致的下巴繃得緊緊的,線條圓潤有弧度。
殿下生的是這樣的好看,為何太子妃就是不喜歡呢?宮女咬著牙,頭一次覺得太子妃太不知情識趣,就殿下這樣的人都不珍惜,來了幾回都將殿下推之門外,實在是太子妃的過錯。
若是她……宮女清秀的臉上有那麼幾分通紅,若是她的話,定然不舍得給殿下看片刻的冷臉。
那修長如竹的手指執著茶盞放在桌面,月白色的華服夾著一絲迦南香,袖擺的一角無意間從那宮女的頭頂滑過,起身的時候那宮女渾身上下都是羞紅的。
“讓殿下久等了。”
太子妃精心打扮一番走出來,溫和端莊的臉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輕快,通身嬌媚華貴,彩繡輝煌。
頭上戴著金絲八寶的如意金簪,绾著五鳳紅寶石珠釵。身著大紅色太子妃吉服,衣料是用孔雀羽織成的,一匹可值萬兩。
太子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之後卻是笑了:“太子妃今日打扮得倒是十分嬌美。”
“多謝殿下。”陸靜好彎腰行禮,隻起身的時候眼神往後看了眼,落在身後那臉色羞紅的宮女身上,但一眨眼就瞬間挪開。
“時辰不早了,宮宴快要開始。”太子邊說,邊轉身朝前走去:“出發吧。”
他個子高,月白色的華服下一雙腿生得更是長,可腳步卻是不快。陸靜好跟在身後,卻始終與太子之間隔著半步的距離。
出了廣陽宮的門,外頭已經徹底暗沉下來,遠處的天穹之上姹紫嫣紅的晚霞與鳥雀一眼無邊際,太子走在轎撵前站停,欲扶身後的太子妃。
陸靜好卻將手搭在宮女的胳膊上,漂亮的一張臉上勾出一抹溫柔的笑來:“與殿下同坐,不合規矩,臣妾的轎撵已經讓人備好,就不與殿下同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