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殿下心情好了,他自然不忘拍拍馬屁:“這玉小主是一心一絲惦記著殿下您的,走的時候還沒忘記吩咐奴才,讓您喝口粥填下胃。”
太子隻搖頭笑了一會兒,面上已經恢復了平靜,隻那雙漆黑的眼睛卻是溫和了不少。
“她年紀小,的確是惹人疼。”
王全跟在一邊不敢輕易接話了,這東宮之中鮮嫩的姑娘還少不成?如那鮮花一樣一抓一大把,怎麼沒見殿下過去疼疼她們?
到底還是隻有這位玉昭訓罷了。
想到這兒,王全眼神閃了閃,不忘給這玉昭訓賣個好:“殿下賞給玉昭訓的宮殿已經修葺好,但這位分,定然會讓玉昭訓為難。”
他小心翼翼地賣著乖,試探著道:“之前玉昭訓私底下問過奴才,她這搬過去,是要住在主殿,還是偏殿。”
太子那漆黑的眼簾一瞬間撩起來,目光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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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頂著頭皮發麻的後腦勺,語速飛快地笑著道:“這若是偏殿的話,玉昭訓自然會受委屈。”千方百計又是修葺又是弄花弄草弄院子的。
回頭來倒是住了個空。
王全倒也不怕,知曉殿下的意思,繼續道:“可若是住在主殿,這位分上可就……”昭訓乃是五品,隻有良媛才能住在一宮主位上。
之前周承徽住在長信宮主殿都是逾越了,再說了殿下是故意做給有心人看的。
若是以昭訓之位住在主殿。隻怕是要出事。府中風言風語不說,必然還會惹麻煩。
“孤不是沒想過。”太子摸索著大拇指上玉板子,晉升得太快對她來說太扎眼,所以他才會有顧慮。
可若是不晉升,依舊讓她昭訓的位置。
昨夜那眼尾泛紅的眼睛,到底是讓人於心不忍,單手摸索著玉板子,一點一點停了下來,太子掐著眉心道:“你待會親自過去傳孤口諭。”
“晉承徽位,入合歡殿。”
太子無奈地搖搖頭,藏著掖著也不是辦法,她到底是年紀太小,又愛哭,隻能日後用些心思,替她擋一擋了。
*****
長信宮中,劉奉儀等太子走了許久,依舊還保持著剛剛那個姿勢。
“天還沒亮,劉奉儀怎麼來了?”玉笙喝了口茶,對著地上道:“先起來吧,殿下都走了不用行此多禮。”
她實在是消瘦了太多,面上的慘白與憔悴,哪怕是蓋了一層厚厚的粉擋也擋不住。此時扶著宮女的手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著。
玉笙挪開眼睛,懶得主動開口,劉奉儀這種人了,哪怕是有求於人,姿態都得放得高高在上。
活像是別人欠了她。
打了個哈欠,玉笙有些無奈,有這個時辰倒是不如去補個眠。
她手中的茶水,冷了又上,上了又冷,已經換了三回了,劉奉儀才察覺出來她沒有問自己的意思,有些不悅,又不得不低下頭。
“昭訓不來問問我,今日找你有什麼事?”
軟塌上,玉笙單手拖著下巴,‘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兒來:“劉奉儀要是不問,我還當你是來喝茶的呢。”
她將手中冷了的茶盞放下來,撩起眼簾看著她。
“說吧,這麼一大早的,我實在是不想陪著你賣關子。”
劉奉儀扭頭看著軟塌上的玉笙,驚訝於她的變化,記得剛入宮的時候,玉笙與她一樣,不……甚至還不如自己。
是個家世低微,見誰都腰杆都挺不直的人。
如今這人,一襲白色繡著綠鄂梅的寢衣,分明是素著臉,半分裝飾都沒有,但骨子裡的東西卻是變了。
腰杆挺直了,也變得有底氣,此時斜著身子躺在軟塌上,那張我見猶憐的臉,明豔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才短短半年,她倆就拉開了如此大的差距。
劉奉儀有些慌了,她的家世,她的依靠與驕傲,如今看來一文不值。將哆嗦著的手藏入袖口中,嘴唇顫抖了幾下,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我……我……”
玉笙有些不耐煩,扶著冬青的手下了軟塌,才剛下去,身後的人卻是急了,幾乎是喊著的道:“你……你是不是要搬出長信宮?”
玉笙擰著眉心轉過頭,劉奉儀擰著眉心將一肚子的算盤說出來:“你帶我走,我兩一同住在偏殿,我家世高,讓我父親收你做義女。”
“仗著你的寵愛,我保證不出兩年一定會讓你爬上承徽之位。”
這是她的底氣,也是她的底牌,她迫不及待地想遠離長信宮,可如今隻有她能救自己出去。
“我如今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家世。”見她轉過頭,劉奉儀還當她心動了,語速飛快:“恰好整個東宮,你是最沒後臺的一個,隻要你幫我,我們互贏。”
玉笙看了她許久,她不明白,這位劉奉儀都入宮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能如此地愚蠢?
她簡直一句廢話都不想和她說!
搖頭,扶著冬青的手就要往內殿走,劉奉儀卻伸手將人攔住,覺得她不識好歹:“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家世,以昭訓之位往上爬,你以為你要幾年?”
王全站在門口,不知是何時來的,又聽了多少,此時卻是笑著走上前,跪在地上磕頭道:“奴才恭喜玉承徽,賀喜玉承徽。”
“奉太子口喻,晉玉昭訓為承徽之位,賞賜合歡殿,入主位。”
玉笙轉身,要上前行禮謝恩,隻轉身的時候看見面前半邊身子僵硬住的劉奉儀,還有她那攔住自己的手。
垂下眼簾,對上她的眼睛笑著道:“多謝劉妹妹好意,隻是可惜用不到你那兩年了。”
59. 合歡殿 未央宮,合歡殿
自殿下的口諭頒下來之後, 東宮上上下下的賞賜就下來了,由太子妃為首,純良媛緊跟其後, 流水般的賞賜絡繹不絕地抬了進來。
冬青小心翼翼地捧著茶盞, 又躲又要繞,門口被這些箱籠堵得嚴嚴實實的,她走進來都困難。
瞥了一眼那些隨處可放的奇珍異寶,冬青一張臉紅撲撲的, 衝著玉笙道:“王公公親自帶了內務府的奴才來, 正在門口指揮著搬東西,說應當不到半日就能搬過去了。”
“今日是初七,宜喬遷, 倒是個好日子。”素嬤嬤在背後替主子上著妝, 向來嚴肅的面上也忍不住滿是笑意。
殿下對後宮晉升的事向來不上心,當年晉升得最快的周承徽從奉儀往上爬, 也用了三年。如今主子才半年就晉了承徽之位, 如何不讓人震驚?
她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不就是要跟這個好主子, 才有奔頭?
玉笙坐在梳妝臺面前,捧起茶盞掀開,剛低下頭小元子又著急地跑了進來,跪在門口笑臉盈盈地稟報:“主子,純良媛來了。”
“她如何來了?”玉笙立馬將手中的茶盞又原樣地放下,對著鏡子壓了壓頭上的發簪,連忙出去迎接。
才剛走出門口,人還沒出去,就撞見純良媛帶著群奴才走了進來, 玉笙彎腰行禮:“ 姐姐,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 聽說你今日喬遷之喜,本宮便帶了些奴才來怕你有什麼用的上,需要幫忙的。”純良媛的眼神笑著從王全的身上挪開:
“隻是如今王公公在這兒,本宮倒是白來這一遭了。”王全是殿下身側的貼身太監,也是整個東宮的首領太監,能指使得動他的自然隻有殿下一人。
純良媛看著玉笙隻著一襲豆綠色的簡單長裙,一張臉卻依舊顧盼生輝,楚楚動人的模樣。眼神閃了閃,真誠道:“殿下是當真疼妹妹。”
經歷了這一早,玉笙面上的喜悅早已過去,此時聽了純良媛這話,卻依舊還是低下頭,扯出一絲羞澀的笑。
“多謝姐姐。”
純良媛面上的笑意更深了,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牽著玉笙的手往屋子裡走,轉身的時候卻瞧見了跪在門口的人。
純良媛的腳步停了下來,笑了:“今日你喬遷大喜,怎麼還有人在那兒跪著?”
玉笙撩起眼睛,就瞧見跪在廊檐下的劉奉儀,自她那口出狂言一番之後,慘白的面上就像是立即就要暈倒。
沒等誰叫她,她便自個兒跪在了門口。
還是這人來人往,一眼就能看的見的位置。
“我也不知道。”玉笙瞥過頭,對著身側的純良媛解釋:“這是與我一同入宮的劉奉儀。”
劉奉儀低著頭跪在地上,烈日之下渾身卻沒半點的溫度,剛來的時候她是想和玉笙合作,可丟了這個臉面後,她卻咬著牙沒有掩面逃走。
當初本該受寵的人明明就是她,第一次的時候本該是她侍寢的!是玉笙搶了自己的機會,搶了她的一切!
純良媛聽了這個解釋,才將目光落在廊檐下,往劉奉儀身上多看了一眼,聲音倒是輕柔:“這麼大太陽,怎麼在這跪著呢?”
劉奉儀垂下眼睛,冷冷道:“妾身身份低微,沒什麼好送的,想跪著為玉承徽祈福。”她就是故意的,玉承徽偷了她人生的小偷。
她就要在這兒,在她最開心的日子裡,惡心死她。
玉笙看著她油鹽不進的樣子,面色也漸漸冷了下來,她對這位劉奉儀從來沒有惡意,但她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礙眼。
純良媛是個聰慧的,試探著往兩人身上來回看了幾眼,隨後又重新落在了劉奉儀身上:“你這個孩子,倒還當真是個實心腸。”
她生得嚴肅,面上哪怕是帶著笑意,看起來也是一臉的威儀:“但既然要祈福,就要跪認真了,跪誠心了。”
“知曉你是好意恭祝玉承徽今日晉升之喜,可不知道的,還當你故意挑著今日來汙蔑玉承徽呢。”
劉奉儀存的就是這個惡心人的心思,但她如何會承認?聽了純良媛的話,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磕頭:“娘娘冤枉妾身了,妾身沒有。”
“沒有就好。”純良媛垂下頭,眼中泛著幾分慈悲:“你是個好的……”
“但……光是本宮知道你是個好心腸的也不夠啊,你心思單純,但就怕有心人侮辱了你的誠意,你說是不是?”
劉奉儀仰起頭,眼中有些迷茫,她沒聽懂純良媛是什麼意思。
玉笙卻是聽懂了,面上的笑意越發深了下來,這位純良媛是有幾分意思。
她順著純良媛的話,對著地上笑道:“今日這來來往往的都是人,你偏要跪在這裡,不知道的還當我才剛升了位分就新官上任三把火,來懲治你呢。”
劉奉儀打的就是這個算盤,但她如何會承認?邊跪邊哭,眼圈都紅了:“玉承微剛晉升為承徽,如今就來汙蔑我,好歹我們也是一同入的宮,住在同一處。”
“玉承徽怎麼這番糟踐我的一番心意?”
玉笙對這劉奉儀當真是服了,她說這話自己難道不覺得惡心?
身側的純良媛卻是不動聲色,隻面色看起來清冷了一些:“既然這樣,那本宮自是不好阻止你的一番心意。”
“未免她人誤會,也為了你更真心實意一些,劉奉儀日後就每日都來此處跪著祈福吧。”
純良媛說得冠冕堂皇,劉奉儀卻是一瞬間抬起頭,睜大了雙眼好像是自己聽錯了:“娘……娘娘……”
她是來故意惡心玉承徽的,什麼叫做讓她每日都過來跪著?她憑什麼?就憑她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