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那悽慘的哭喊聲越發大了。
激烈的悲痛劃破了寧靜,裡面滿是絕望。
素嬤嬤撇過頭,往身後看了眼,示意身後的奴才們將門窗關嚴實點。玉笙慘白的面色僵了僵,隨即卻是低下頭。
她捧起桌面上的那碗安神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周承徽被咬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太子妃的手段未免也太狠了,玉笙的腦子裡閃過那朵牡丹花。
為了一朵花,就要了兩個人半條命。
“殿下回來了麼?”藥碗放下,玉笙撇過頭。素嬤嬤接過後瞧了一眼,舒了口氣,安神湯都喝空了。
“說是回來了,如今正往太子妃那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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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陽殿,此時正是深夜,太子妃卻依舊還是衣冠齊整地在那兒坐著。
身後的燭火已經暗了些,丁香大著膽子走上前,將燈罩打開,剪了剪燈芯。
燭火一晃,刺啦一聲屋子裡瞬間就亮了。
太子放下手中的茶盞,撇過頭第一次去看向太子妃:“奴才們說,你今日沒用膳。”
說話的嗓音依舊是溫和的,聽不出半分的責怪。太子妃仰起頭來,正對著太子:“我以為,殿下是來為周承徽伸冤的。”
“是馴獸坊的奴才不盡心,孤已經讓人去處置了。”
太子收回眼神,看向前方,正對面的那幅牡丹圖已經掛了起來。他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才覺得熟悉,像是他親手畫的。
“你若是覺得管理東宮上下太過於辛苦,孤可以讓人替你分擔分擔。”他低頭,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板子,說出的話讓人聽不清情緒來。
“殿下說的是趙良娣吧。” 太子妃扭過頭,燭光下那張臉讓人瞧不出情緒來,可那發簪卻是接連顫抖,波瀾的眼中滿是激烈。
溫和的一張臉上,甚至一閃而過幾分掙扎。
“純良媛性子端莊,秀外慧中算是賢惠。由她來協助你管理府中大小事宜,平日裡你也能輕松一點。”太子卻如同沒聽見那句,面無表情的從椅子上站了起:
“母後病了,她向來喜歡你,這幾日須得辛苦你去正陽宮侍疾。”
太子說完,頭也不回轉身就出了門,身後,太子妃坐在軟塌上,愣愣地看著那背影,幾乎算是出了神。
“主子,殿下好不容易來一趟,您何不讓殿下留下來?”
等人走後丁香走上前,看著太子妃微微嘆了口氣。
太子妃閉上眼睛,牙齒輕咬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沒說話,隻將那顫抖的指尖一點一點收回了袖中。
太子個子高,腳步走得飛快,剛出了門王全就立馬跟了上去。
廣陽殿門口的燈籠燃得正透亮,那盆被摘了的牡丹花還放在架子上,餘光撇了一眼,太子的腳步明顯慢了一拍。
王全一路上不敢說話了,更加是不敢勸。
都是些陳年老事,此時殿下心情最是不好的時候,誰說話誰這不是撞槍口上了麼?
轎撵一路上往長樂宮走,長樂宮是太子的寢宮,隻他平日裡多半是宿在書房的,極少回去。
剛停下來,太子下了轎撵,王全連忙走過去扶人,手才剛伸出去就聽殿下道:“去將人給接過來。”
王全仰起頭,一腦門的疑惑:“啊?誰?”
太子殿下素著臉,漆黑的眼眸中面無表情:“孤看你這差事是越發不想當了。” 王全立馬跪下,抬手不輕不重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面上卻止不住的都是笑意:“是,是,是,奴才這就過去將玉小主接過來。”殿下此番心情不好,就需要美人安慰 。
這有了溫柔鄉,自然是要享受的,總比像個悶葫蘆悶在肚子裡強。
想了想,前方的腳步停了下來,想到她院子裡的周承徽,到底叮囑了一句:
“不要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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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小主,玉小主。”
玉笙拉起被褥遮住了耳朵,她半坐在床榻上,仰起頭看著對面的素嬤嬤。
素嬤嬤手中舉著盞燭火,倆人大眼瞪小眼的,到底還是玉笙松了一口氣:“你去問問吧。”再這樣下去,一院子的奴才都得叫醒。
王全此番來做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這個時候,玉笙半點都不想出風頭,可人都到門口了,卻是逃也逃不掉。
沒一會兒,素嬤嬤便進來了,她湊到玉笙耳邊小心翼翼地道:“殿下的轎撵在小門等著,讓主子您過去呢。”
轎撵停在長樂宮門口,慶幸的是一路上來來往往也沒個人。
說實話,這個時候玉笙是最不敢出來的,更別說是來殿下或者太子妃那兒,周承徽的事情才剛開始,起碼也要等風平浪靜下來。
何況,這其中還有她的推波助瀾。
她披著鬥篷下了轎撵,王全親自將她送進去,不知是不是錯覺,玉笙總覺得,王全對她的態度越發恭敬了些。
合上眼簾,她存下心事不敢再繼續亂想。
殿下的寢宮比起書房,低調之中透著幾分奢華,隻屋內那股淡淡的迦南香是不變的。
屋子裡靜靜的,玉笙不敢亂看,剛停下腳步內殿中卻是傳來一道聲響:“進來。”呼吸一瞬,玉笙低著往屏風後走去。
床榻上,太子坐在床沿邊,抬眼看著前方走來的人。
抬手捏著眉心的手放下,那張溫和的面上掩蓋不住的疲憊,寬大的掌心伸出來,衝著她招了招:“到孤身側來。”
玉笙心下一緊,咬著唇走了上去,隻她還沒靠近 ,手卻被人拉住一把牽了過去。
“殿,殿下。”她愣愣地靠近,站在他面前,隻感覺自己的腰杆被人環住,緊接著殿下將頭埋入她的懷中。
“噓……別說話。”
唇被兩個手指抵住,緊接著她就被人抱入懷中往床榻上滾去,身子一沾上被褥,背後一雙手便抱緊她的腰。
玉笙呼吸都不敢太大了,僵硬著身子等了許久,身後卻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直到身後傳開淺淺的呼吸聲,她才察覺。
殿下不知何時早就睡著了。
44. 皇後 你若是當這太子妃當得不甘願
“果真如同殿下所料, 恆王殿下出了西北就帶著一隊騎兵獨自出發。”
“屬下們怕被恆王察覺,不敢跟得太緊,到了江州地界人就跟丟了。”
窗外和煦的光灑在床榻上, 玉笙睜眼睛醒過來, 聽見外面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這不算是頭一回了,上次在書房也是這樣。
怕跟上次一樣被人察覺鬧了笑話,玉笙這回不敢動了。隻是她剛轉了一下身子,外面那說話聲卻立馬就停了下來。
驚鴻跪在地上, 抬起頭來往殿下那看了一眼。上次就聽驚羽說過殿下身邊有人, 他還不信。
他功力深厚,之前睡著了還沒發現,可人醒後, 那轉變的呼吸聲瞬間就察覺了出來。
書案後, 太子闔起的眼簾緩緩睜開。驚鴻抬眼不敢說話,隻眼神往屏風後看了眼。
太子手中的折子往桌面上一摔, 手背朝外揮了揮讓人出去。驚鴻低下頭掩蓋住眼中的震驚, 磕頭起身走了出去。
他跟隨殿下這麼多年,知道殿下的習性。稟報政務的時候從未見有身側有旁人在場, 屋子裡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居然能讓殿下不屏蔽左右。
腳步聲從外間傳來,玉笙趕忙閉上眼睛。
太子一走進來就瞧見她微微顫抖的眼睫毛,他垂眼站在床榻邊笑了一聲,隨後才道:“醒了?”
自知道瞞不過去,玉笙趕緊將眼睛睜開。
殿下與昨晚大為不同,今日依舊是平日裡那副光芒萬丈的模樣。玉笙瞧了一眼之後就閉上眼睛,偏過身子往旁邊躲了躲。
昨夜她來得匆忙素著臉什麼都沒準備,睡了一晚過後, 誰還知道今日這張臉是個什麼樣子?
如今他又比自己起得早,玉笙不敢起來,將頭往裡縮得更偏了些。
“怎麼了?”太子瞧著心情像是不錯,低下頭伸出兩根手指在她臉頰上刮了刮。
指尖觸手一片細膩,他轉過來在那通紅的耳朵上揉捏了一會兒。
“殿……殿下您先出去。” 玉笙紅了耳朵,伸出兩隻手將臉埋在掌心中,往日裡這時候,殿下都去上早朝去了。
她不知為何,今日殿下還在這裡。
太子揚眉,看著手指下的耳尖一點一點開始紅得滴血,稍一察覺便猜出為的什麼。女為悅己者容,她這是害羞了。
“ 叫奴才們進來伺候你洗漱。”
他笑了笑,倒是沒為難她,收回手指,朝外喊了一聲,心情倒是額外的好。
奴才們在外候著,王全機靈早就派人去拿了平日裡玉笙用慣的洗漱用品,素嬤嬤與冬青跟著來了,伺候完玉笙洗漱後,兩人都不敢說太多的話。
這長樂宮的規矩,顯然是要比旁的地方更要嚴謹不少,屋內隻看得見來往的奴才,行走之間卻規矩得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玉笙洗漱完後,出了內殿,太子坐在軟塌上下棋,瞧見她進來了看了她一眼,隨即才吩咐:“傳膳。”
昨日殿下抱得她太緊,她半夜都沒怎麼睡好,哪知今日殿下不上朝,沒人叫她倒是睡到這個點才起來。
玉笙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站在殿下面前,往窗外看了一眼:“還是待會兒跟殿下一塊用吧。”
都這個點了,再過一會兒都要用午膳了。
低頭看棋譜的頭抬起,太子朝她那看了看,前方,王全都要出了門,聽聞之後停了下來:“殿下?”
府中正是出事的時候,玉笙實在是不想這個時候出頭,她手糾在一起,有些怯怯不安。
太子瞧見了,目光落在她那手上。
手中執著的黑色棋子落在棋盤上,他才道:“直接傳午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