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捧起茶盞笑了笑,掀開蓋子低頭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花是姐姐摘的,玉笙可不敢邀功。”
她沒想到這位汪昭訓會辦得這樣利索,不過是眨個眼的功夫,那花就戴在了周承徽的頭上。
汪昭訓的面上笑得越發的真誠了兩分,剛剛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去給周承徽獻花,怕的就是這位玉昭訓要搶自己功勞。
沒想到她還挺上道。
“你放心,日後有機會我會在娘娘面前替你求情的 。”
玉笙抬起眼,真心實意地對著汪昭訓笑了笑:“多謝汪姐姐。”
若是你還有這個機會的話。
撇過頭,玉笙重新往前方看去,戲臺子正下方,周承徽的背影就坐在那兒,發髻上的牡丹花美得令人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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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在賭。
周承徽對她來說,已經不算是個簡單的對手了,她既不想服軟,更不想與汪昭訓,劉奉儀一樣去奉承巴結。
既然這樣,周承徽過得越好,對她而言就越是不利。
敵人的不利,對她而言就是機會。她自然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將周承徽踩在地上,讓她再也爬不起來。
隻是……垂下眼簾,玉笙捧著手中早已涼了的茶水。
就是不知,這牡丹花對太子妃而言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值不值得與周承徽撕破臉。若是……她喝了口涼了的茶水,心中有些期待。
若是直接不讓周承徽晉升,就好了。
***
周承徽今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時之間也沒注意時辰。
等戲臺子上麻姑拜壽都唱了兩遍了,太子妃還是沒來。
周承徽面色開始不好看了,趕緊打發人去請,背地裡心卻在嘀咕著:“太子妃事怎麼這麼多?”宮女出去多久,就撞上了迎面走來的太子妃。
所有人連忙站起,彎下膝蓋行禮。
〔弋㦊〕
周承徽看著由遠到近的人,故意落下半拍,等太子妃的身影走到面前她才姍姍起身:“嫔妾叩見太子妃娘娘。”
老遠的太子妃就瞧見周承徽頭上那朵牡丹花。
大紅色,她精心飼養了三個月的,今日一早花才剛開。牙齒都要咬碎了,她才忍住自己沒一巴掌往那張臉上甩下去。
她哪裡來的膽子,拿了她的東西,還敢在她面前造次?
“周妹妹頭上這朵牡丹開的倒是不錯。” 太子妃一開口,面上的笑意越發溫和,唯獨扶著她的丁香,手哆嗦了片刻。
主子越是心平氣和,她越是害怕。沒人比她更清楚,這花對主子來說意味著什麼。
“多謝娘娘誇獎。”周承徽面上越發嬌豔動人,抬手壓了壓發簪,那朵盛開的牡丹花在她頭上綻放得越發動人。
“是汪昭訓想法子弄來的,她一向機靈。”
汪昭訓被點名,略微有些慌張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心思向來玲瓏,何況這花又是從太子妃院子裡摘的。
當時隻想著不過是朵花,跟路邊的野草似的沒多大在意,可如今瞧了太子妃卻是難得地慌張起來。
“是你摘的?”太子妃的眼神落在汪昭訓的手上,過了會:“你倒是會挑。”
分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不知是不是她做賊心虛,汪昭訓聽了隻覺得自己的雙手有些顫抖。
太子妃將落在她雙手上的眼神挪開,戲臺子上麻姑拜壽依舊在唱著。戲也唱得差不多了,馬上就等著開宴。
自打進來之後,太子妃就坐著看戲。
周承徽如今的心思都在開宴上,待會她要去換朝服,殿下也不知會不會趕到,換了朝服,再行禮扣安,她從今往後就是良媛了。
面前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戲也沒了吸引力,周承徽有些坐立不安。
“時辰差不多了,該開宴了。”太子妃後腦勺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扭過頭對著周承徽笑了笑。
周承徽松了一口氣,笑著站起來:“那妾身先去偏房更衣了 。”她站起來,行了個禮轉身就往外走,還沒兩步身後太子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剛內務府的小太監過來稟告,說是不小心跑出幾條野狗,正往長亭殿這邊跑過來。”太子妃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妹妹要當心些才是。”
“多謝太子妃。”周承徽行了禮,卻是半點沒放在心上。
什麼野狗,這東宮之中怎麼會有野狗?太子妃就是大驚小怪。抬起下巴,周承徽心情頗好地下去了。
玉笙坐在後方,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眼周承徽的背影。
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唱得好,聲音再大些。”
前方,太子妃仰起頭,對著戲臺子上吩咐,沒一會兒,戲臺子上咿咿呀呀的敲鑼打鼓響越發大了。
不知何時,偏房中開始傳來慘叫聲與狗叫聲,隨著越來越大的唱戲聲隱約地又叫人聽不清。
慘叫聲開始激烈,敲鑼打鼓響就越大,戲臺子上唱著喜樂,遮掩住了那悲痛欲絕的哭喊。一屋子的人都有些疑惑,卻沒人敢站出來。
直到一曲麻姑拜壽唱完,不知何時偏房中才跑出個渾身是血的人來。
“救……救命。”周承徽的貼身宮女渾身狼狽,衣裳被扯得破碎:“偏房有……有狗。”
太子妃垂下眼睛看過去,那宮女渾身顫抖著哆嗦著,身上全是血跡,說完這句話立馬就暈了。
“什麼狗?這裡哪裡來的狗?”純良媛用帕子壓了壓唇,面上皮笑肉不笑。
而李良媛卻是害怕得身子縮了縮,不敢往地上看。
戲臺子上一停,狗叫聲聽得越發清楚,無人敢過去,隻派了侍衛們上前查看。
不知過了多久,那撕扯與狗叫聲才漸漸地平息下來。
屋子裡一時無人說話,直到丁香走上來,衝著眾人彎了彎膝蓋,道:“各位小主還是不要過去看了,野狗闖入偏房,如今已經被制止。”
“隻是可惜的是,周承徽臉被抓花了,身上還被活生生的扯下一塊肉來,而汪昭訓,一雙手被狗咬得稀爛。”
43. 太子妃 皇後娘娘犯了頭疼
太子是從皇後娘娘的正陽宮走出來的。
皇後娘娘身子不好, 今日晨早起來又病倒了。早朝散去後,他便拐彎去了正陽宮,一直到晚上才出來。
正陽宮與東宮隔得並不近, 太子到底是成年皇子, 平日裡哪怕去皇後宮中,也需得避嫌。
“說到底還是老毛病,娘娘頭疼病犯了而已。”
“陛下許久沒來皇後娘娘宮中了,娘娘有些心力交瘁, 傷心太過了些。”皇後身側掌事的秦嬤嬤送著太子殿下出來。
人到了正陽殿的門口, 才停住。
“明日孤帶張院判來給母後看看。”太子腳步停了停,門口王全站在那兒候著。夜晚的風吹在人身上,有些莫名地寒。
“隻是可惜了, 今日貴妃娘娘偶感風寒, 張院判去貴妃娘娘宮中了 。”
秦嬤嬤屈了屈膝:“ 不過娘娘都是些老毛病,太醫來了開的也是一樣的藥, 來與不來都是一樣。”秦嬤嬤抬頭, 對著太子笑道:
“但……娘娘喜歡太子妃,若是明日能讓太子妃前來侍疾, 許是好得快些。”
清風帶動柳樹枝條又吹了過來,輕微撩起那月白色的衣擺,太子抬手捂住唇,悶聲咳嗽了兩聲,半張側臉隱在門欄的陰影下,卻遮蓋不住那面如冠玉的輪廓。
“母後生病,讓太子妃前來侍疾自是應當的。”
握緊的拳頭放下來,唇色上帶著兩分慘白,卻越發襯得那張臉灼灼生輝。秦嬤嬤呼吸一緊, 立馬低下頭。
這麼多年過去,太子殿下的行為舉止,模樣氣質,與那人是越發的像了。
指尖掐入肉中,傳來一聲痛楚 ,秦嬤嬤低著頭,又行了個禮:“那奴婢就回去稟告了,娘娘若是醒來聽到太子妃明日過來,定然會高興。”
太子轉身出了正陽宮的門,王全跟在身後,躬著身子腰幾乎彎到了地上。
路上偶有傳來腳步聲,王全連呼吸都不敢太大了。
“現在情形如何了?”
今日早朝一直開到晌午,午時一刻東宮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是周承徽與汪昭訓倆人被狗咬了。
是馴獸坊的奴才沒看關好籠子,這才讓幾隻狗跑了出來。那裡面的狗都是經過專門馴養的,帶有狼崽子血統。
在冬日裡狩獵是難得的一把好手。
如今這幾隻狗卻無意間闖入東宮,咬傷了兩位小主……王全抬起頭,這該如何處置?
皇後那邊的消息比他這兒的靈通,他才剛下早朝就有人來請他過去。一直留到現在才放他回來。
漆黑的眼簾闔上。
王全在身後小聲道:“周承徽算是廢了。”一張臉被抓花,最關鍵的是脖子上還被扯出一塊肉下來。
至於汪昭訓,聽聞雙手被咬得幾乎斷了,日後哪怕是治好了,隻怕也是個半殘。
“ 那狗聰明,聽得懂小太監的話。”隻是可惜了,狗不會說話,當了旁人的刀。
“解決掉。”
王全一愣,隨即立馬點了點頭,皇後娘娘此番是絕對要保太子妃了。狗無辜,受指使傷人,最後倒是丟了性命。
王全雙手藏在袖子裡,躬背彎腰跟著殿下繼續往前。
黑夜之中,那一襲長袍融入了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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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信宮,深夜裡時不時的還會傳來哭嚎。
素嬤嬤撩起簾子走上前,將手中的託盤放下來:“這是剛熬好的安神湯,主子多少喝上一些。”青花瓷白的玉碗中,褐色的藥汁冒騰著熱氣。
玉笙撇過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我沒事。”
燭火晃蕩下,那張臉面色有些慘白,素嬤嬤瞧了心疼:“奴婢知道主子沒事,隻是喝了晚上好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