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裡的男生叼著煙,要求她約點女生出來陪他們玩玩。
她把通訊錄裡,沒什麼家底的女孩子電話通通打了一遍。
語氣半威脅半誘惑,最後來了七八個左右逢源的女生。
最後一個推開包廂的,穿著並不屬於德威英的藍白夏季校服。
這個女孩子是半路從柳州那邊轉學過來的,臉上長滿青春痘,講話有很細微的口音。
當然這顯然成了他們一行人在學校裡霸凌她的理由。
禮桃記不住她的名字。
她總是看不起她,覺得對方身上有一種酸筍的惡臭味。
班上,李絮和一群男生,用廣西當地的方言,在澳方老師詢問女生的名字的時候,叫她“嗎嘍”。
外教不明就裡,用蹩腳的中文認真重復道:“那現在請我們嗎嘍同學來來背誦課文。”
全班爆發出哄堂大笑。
而且老師為了照顧他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養成了一個受害者有罪的邏輯。
如果有被霸凌的學生要求他們主持公道,他們就會問。
“他們為什麼隻孤立你,難道你不應該反思嗎?”
短短一年半,班裡就以禮桃為絕對的中心。
她不是最有錢的學生,偏偏那些人都能對她的人格魅力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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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會迷戀過度自信的同齡人的。
她我行我素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稍微看誰不爽,別人都會幫她懲罰誰。
霸凌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單純就是需要一個載體,來襯託自己的受歡迎程度。
細長的女士煙。
在胳膊上並不會留下多深的燙傷,隻會有淺淺的一圈痕跡。
這點,禮桃在另一個霸凌對象。
——禮汀手腕上嘗試了幾次。
禮汀在課桌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求導壓軸題。
漆黑的眼睛,是如水一般的波瀾不興。
“姐姐?你怎麼不理我啊。”
禮桃聞著衣料和皮肉燒焦的味道,自顧自地笑起來。
她跳下課桌,擋住鼻翼上的小雀斑。
她每天都會用遮瑕,隔離,防曬,自然越看禮汀越不爽。
禮汀根本沒把她放肆的瘋狂大笑放在眼裡,疼了傷了也不哼一聲。
可是這次,事情卻鬧大了。
他們霸凌團體中,有個男生叫褚澗,得罪了附近職中的混混。
混混來收取保護費,他實在沒辦法交上去。
於是趁著那天在包廂聚會,拍攝了幾個女生的私密照片。
打算用照片抵消一部分錢。
裡面有個比禮桃小一級的女生,把這件事告訴了男朋友。
這個年紀,和父母都存在隔閡,遇到難題也不會讓他們解決,都靠著叫來的人數,來判定誰更有排面。
很快就誘發了三方混戰。
一群人很快約好。
這周周五,叫人約在學校後巷的小路裡,一絕死戰。
這幾天,禮桃不敢待在學校,遞交了申請書,去了港大遊學,是學校裡自發報名參加的。
當然禮汀沒資格去。
禮桃想法設法逃避了一周。
那天飛機剛落地。
她和李絮沒坐學校的大巴,提前和老師報備了,去apm購物去了。
傍晚,兩人提著大包小包的紙袋,剛打上出租車。
禮桃忽然接到禮銳頌的電話。
背景音是警笛或者救護車的轟鳴,在呼嘯的風中聽不真切。
“姐,我的手上全是血。”
禮銳頌的聲音顫抖中夾帶著瘋狂的興奮。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體會到,殺完人卻能全身而退的感覺。”
“殺人?”
禮桃眉心一跳,她不顧形象地追問道:“什麼殺人,你在說什麼,你不好好在學校待著,說什麼胡話。”
“我沒說胡話,我早看那幫人不順眼了。”
“就你朋友裡面那個褚澗,家裡開邁巴赫那男的,每次來我們家,都對我呼來喝去的,你還記得過年,爸媽出去旅遊了,他和那群男的來家裡找你,各種炫耀他定制的balisong,我終於找到機會以牙還牙地報復他了。”
電話那頭,禮銳頌還在大口喘息,久久不能平靜:“姐,我這周去陳澤家裡過夜,你回家記得和媽說一聲。”
“你別掛,褚澗怎麼了。”
禮桃著急道:“你告訴我,你怎麼會牽扯進來?”
“你先不要著急,我什麼事兒都沒有,徹底地置身事外。”
禮銳頌平復了顫抖的呼吸:“至於你那幫朋友,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你還是先回家吧,你走的這周,瀟灑快活,家裡都要吵翻天了。”
“發生了什麼嗎。”禮桃問道。
“......禮至宸和媽天天都在家裡吵架,她鬧到自殺的地步,給我打了幾次電話,說禮至宸好像出軌了西單總店裡的一個展示小姐,讓我主持公道呢。”
禮銳頌不屑地哼道:“男人出軌,就像家常便飯一樣,方蘭洲那種絕色美人都留不住,我媽何必那麼想不開啊。”
“......”
“不多說了,你記得回家,我掛了,陳澤叫我呢。”
交代完家裡的一團狼藉,禮銳頌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
禮桃還沒有走近自家的別墅。
就聽見了禮至宸暴怒的髒話和姚世玫尖銳的哭叫聲,接著傳來家具被砸壞的轟鳴。
飛濺的玻璃碎渣從二樓墜落。
家裡的佣人似乎對著一切已經見慣不怪了,恭敬地對禮桃點頭示意,招呼她“小姐,回來了。”
禮桃並不搭理他們,隻是提著包,徑直往門裡走。
手心分泌出湿熱的細汗,紙袋把手指勒出了一圈一圈的痕跡。
她在奢侈品店給姚世玫買了包,還給禮至宸買了皮帶。
因為圖方便,把他們裝在一起從香港帶回來。
——現在看來,要分開了。
“砰——”隨著一聲大門的震響。
禮至宸從樓梯上怒氣衝衝地走下來,臉上還帶著被抓撓的痕跡。
他瞥了禮桃一眼,也囫囵罵了她一句。
禮桃頓時覺得手上的皮帶也不是非送不可,隻是硬著頭皮叫了一聲爸爸。
“這個月給你劃了十萬,你就光去買些沒有用的東西?”
男人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紙袋。
他一邊換皮鞋,一邊指責她:“你媽在樓上發瘋,去勸勸,讓她一天消停點。”
“是。”禮桃送他到門口,驟然抬頭,發現他後頸的衣領邊上,有個炫光淺粉的唇印。
絕對不是姚世玫的年齡會塗抹的顏色。
她感覺腦袋發暈,腹部痙攣,有些作嘔地衝動,但是生生抑制住了。
“爸爸?”
“你有一天會不要媽媽,不要這個家嗎?”
禮桃語氣顫抖,抬起眼睛問。
“想什麼啊,你弟不是我的親兒子,我都養這麼大,別聽風就是雨。”禮至宸頭也不回。
樓上的姚世玫尖銳地哭叫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找個年輕的,想再生個兒子!”
禮至宸摔門離開了。
禮桃心有餘悸地往樓上走。
姚世玫穿著睡袍,衣服被暴力撕爛,妝已經花了,她狼狽地坐在一地狼藉裡。
她在地板上,又哭又笑地喃喃自語:“你別想生下兒子,把我一腳蹬了。”
姚世玫頭發蓬亂,露出來的眼睛,卻眼神狠厲:“我一定會殺了你的,禮至宸,你要是敢把小三帶回家,我一定會殺了你。”
禮桃心驚膽戰,有些啞地嘗試著叫姚世玫的名字。
“媽?”
女人站起來,把矛頭轉移到禮桃身上。
她掐著禮桃的脖子:“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是一個兒子,萬一他在外面的小三生了男孩,我們怎麼爭?你說啊!”
片刻,她又放開跪下來大聲咳嗽的禮桃。
轉過身,精神恍惚地自言自語:“我一定會殺了他的,一定會。”
“媽媽?你不是還有我嗎?”禮桃哭叫道。
“你算什麼東西,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一秒。當時驗出你是個女孩,我都想把你打掉了!無奈我確定你是禮至宸的骨肉,我不敢賭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後來我終於懷上男孩了,抱著你弟弟我簡直欣喜若狂,後來拿到鑑定書的時候,一看血液樣本我就知道完蛋了,他是我和後面的丈夫生的,我再喜歡他也沒有用,禮至宸不喜歡,我隻覺得虧欠你弟弟太多了——至於你,是你毀了我後半生所有的安全感。”
姚世玫跪下來,瘋狂地搖晃地禮桃,囂張著大叫道:“禮至宸所有的家產,必須是我們的,明白嗎?”
“他還有一個女兒。”
禮桃忽然想到了這次沒機會參加香港遊學的禮汀。
“那個野種,養到十八歲就仁至義盡了,我是說——絕對不能有外人來掠奪,我不會允許有別人懷上禮至宸的兒子。”
昏暗光線下,姚世玫的妝容有一種近乎猙獰的可怖感。
禮桃一直都知道姚世玫的重男輕女,從來不知道她自己,也隻是她用來爭奪禮至宸家產的工具而已。
她茫然地躺在地板上發呆,可心裡卻異常清醒,比起毫無依傍的禮汀。
她也不是受盡寵愛的掌上明珠。
隻是一個被姚世玫包裝起來,面向所有人推銷的精致人偶而已。
半截煙灰缸的碎玻璃就在她的手邊。
“禮銳頌到底是怎麼借刀殺人,又全身而退的呢?”
那一刻,禮桃滿心都是這個念頭。
她看著遠處的姚世玫,狠狠地咬住了牙關。
-
關於禮銳頌借刀殺人這件事,還要從他和褚澗從春節起,就因為一把小刀,劍拔弩張開始。
褚澗一直有收集價值昂貴的蝴蝶.刀的習慣。
那段時間,他一直拿著刀把玩,這是他意大利定制的孤品雙刃刀。
刀柄筆直,頂尖有蟬翼一樣薄薄的摩挲柄。
看著獵物在手下殒命的時候,手指尖會有微微戰慄的感覺。
興奮的快感會增加十倍。
這把刀像小劍,兩面都是薄刃,並且已經開刃。
禮銳頌剛拿起來的那一秒。
就聽到禮桃那幫朋友發出嘲諷的聲音。
褚澗:“你弟怎麼那麼煩人啊,什麼都要拿起來看看,我說之前我在你家裡弄丟的那些蝴蝶.刀,該不會就是被他偷了吧。”
“他又不是你爸親生的,以後家裡的財產啊都和他無關,我為什麼不能防著他?”
拿著果盤上樓的禮銳頌咬緊牙關。
那些人說的沒錯。
他的房間的床下,的確有幾把褚澗在手上把玩的蝴蝶.刀。
被羞辱的感覺,讓心髒充斥著陰影。
他三番五次地勸阻禮桃,不要和那幫人走得太近。
但禮桃偏偏不聽,混著他們一起霸凌其他人。
禮銳頌雖然和他們不是一個年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