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餘春日漫長的白晝。
即使被雨水洗滌,也並不容忍她有一點陰影,一點點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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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十年前某個寂寥又燥熱的夏季。
提起北京的夏天。
其實充滿煙火氣,胡同巷弄中,灰牆紅瓦,從遠處摩登高樓裡吹到小巷樹葉間的輕柔微風。
海難發生在兩個月前。
生活不是小說,沒有任何驚心動魄的槍戰。
一個月前的高考,禮汀很順利地進入了北大。
她沒有被禮至宸關心過一秒,她其實不怎麼在乎,甚至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下去的時候。
直到和後母一家人度假的時候。
經歷的一場海難,徹底打破了禮汀平靜的生活。
醫院的窗外是巨大的梧桐樹。
那段時間沒有一個親人來探望過她。
禮汀醒來的時候,入眼都是徹頭徹尾的純白色,儀器在旁邊平緩跳動,發出滴滴的聲音。
她嘗試著抬起身,才知道自己已經因為溺水大腦缺氧昏迷了很久,這段時間全靠營養針輸入體內,手背青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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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她還是活下來了。
偶爾有救護車的轟鳴聲,打破七月夏末的夜色。
在救護車燃燒的藍紅色火焰中,夏夜的蟬鳴嘶啞地一聲聲叫著。
那人走進她生活的那一天。
北京下了很大的一場雨。
窗戶開著,空氣裡到處都是被碾成碎屑的槐花味兒。
沒有一絲南方氣候的黏稠感,更多的是讓人舒服的沁涼。
傍晚的時候,天空變成深紅色,濃厚的黑雲下壓。
雪亮的電光閃過,遠處有玫瑰色的雷電,劃破夏夜的天空。
沒有親人關心的女生,不安地蜷縮在病床上。
她抱著醫院充滿消毒水氣味的被子,瑟瑟發抖。
長期地躺臥,讓禮汀的身體非常虛弱,她蒼白的小臉深深地埋進膝蓋裡。
她沒有家人,沒有依靠,不知道未來在什麼地方。
媽媽方蘭洲隕落在所有人的謠言裡。
而她被世界遺忘在2015年這個開滿槐花的夏季。
“媽媽,我很想你。”
禮汀不知道以後是什麼樣,隻能靠著記憶按圖索驥記憶裡的母親,像寒冬縮在角落裡舔舐細小絨毛的流浪小貓。
沒有人寵愛過她,除了記憶裡會對她溫柔笑著的母親。
禮汀雪白的皮膚因為濃烈的不安和悲傷,泛著花瓣一樣的淡紅。
江衍鶴就是這個時候,走進她的病房的。
他氣場雋冷,穿著一件深墨色的襯衣,腰腹的輪廓被筆直的長褲裁剪得十分流暢。
他手指尖捏著一張紙,端立在走廊的燈下。
他薄唇微抿,凝視了她很久,隻是一直在隱忍。
正在哭泣中的禮汀。
從來沒有想過會被一個溫熱的懷抱虛攏住。
男生面容英雋,很專注地凝視她哭腫的眼睛。
他修長的手掌很輕地抵在禮汀的手上,看她沒有反抗的意思,把她混著眼淚的手指,包裹在掌心。
他的手,幹燥,溫熱,滿是讓她舒適的安心。
“你是誰啊。”禮汀很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英俊到這種程度的人,理所應該在人群裡閃閃發光,讓人無法忽視。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無人問津的小小病房,陪伴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度過暴雨雷霆的夜晚。
她還沒探究明白。
男生喉結滾動,用一種幾乎將她溺斃的聲音講話:“汀汀。”
禮汀的心髒猛地一顫,很多年也沒有人,用疊字寵溺地哄著她,叫她的名字。
可是眼前的明明隻是一個,她可能沒辦法和他產生交集的,像是隔著天塹一樣的人。
這是輪船上,她遇見過的人,對方正在接受著首航採訪。
他看起來很矜貴,也很漂亮,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可他卻毫不顧忌地,把她塗著眼淚的手指,握緊在手心。
“為什麼要哭。”
“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活下去......我想幫媽媽報仇,可是說起來好像天方夜譚。”
她的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流淌著,鼻尖通紅,止不住地抽噎著:“好像沒有人期待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禮汀剛說了一句話,就猛地咳嗽起來。
肺部幾乎一抽一抽的疼,連呼吸都艱難,還好手背上的針頭輸完液拔掉了。
雖然也沒有護士來幫她換藥。
她就像一尾營養不良,從石縫裡長出來,沒有著落的野草。
禮汀艱難地回過神。
她想到在別人面前,咳嗽起來非常不禮貌。
於是很虛弱又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
這是江衍鶴第一次抱住她,抱著這個咳嗽得不斷流眼淚,沒有什麼力氣講話的人。
她的唇角有薄薄的水光,看上去很好親的樣子。
禮汀非常瘦,在他的掌心裡細細一捧,就像會融化的一碰雪。
她的衣料上隻有藥物清淡的氣味,沒有什麼生命力。
仿佛下一刻,就會融化在北京高熱的夏季風中。
他心疼得不得了,單手扣著她的後腦勺,把她攬入懷裡。
這是他在七歲那年認識她以後,第一次擁緊她。
細瘦的人像一隻小貓在他的懷裡均勻的呼吸著。
她沒有嫌他的懷抱燥熱,隻是很安寧很乖順地倚靠著他。
在禮汀的認知中。
她剛剛認識他,可是有一種認識很多年,已經糾纏著度過很多個夜晚的熟悉感。
也可能是太孤獨,太弱小無依帶來的錯覺。
“不要哭了。”
他溫柔地揉著她的耳廓,低聲哄著她:“是我,在輪船傾覆的時候,救下的你。”
他感到領口的地方,貼著脖頸的位置,有一小塊濡湿的地方。
是他的汀汀,留在他心口上方的小小湖泊。
“你....為什麼......”
“什麼也別問。”
他從雪白的被子間捻出一張揉亂的紙。
上面是一張病危通知書,赫然寫著她爸爸禮至宸的名字。
禮汀從他懷裡鑽出腦袋,安安靜靜地盯著那張紙看了很久。
她沒有掉眼淚了,眼瞳深邃漆黑。
“我沒有靠爸爸養大,這些年,是陳兮月阿姨一直資助我。”
“我知道。”
“他是海難裡意外身亡的,和我沒有關系,我隻是不難過而已。”
“嗯。”
“我沒有親人了。”
她咬字很淡,浸在槐花中,甚至有一點湿潤的快意。
江衍鶴知道她並沒有表面看上去沉靜,她的手指都在顫抖。
唯一血緣關系的親人去世,就算再怎麼恨啊怨啊,還是會悲傷侵襲。
江衍鶴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隻是緊緊地擁住她。
“我救了你。”“嗯。”
“你現在的命是我的。”
他脅迫性質地逼著沒有任何情緒的人,仰起雪白的下颌。
江衍鶴用力桎梏著她的側臉,逼迫禮汀和他對視:“而我期盼你活下去。”
禮汀顫抖著眼睫。
她的雙眼在迷離中,深深地,把他看進了她的心底。
利眉眸冷,鼻梁很高,嘴唇很薄,宛如藝術品中的天神雕像,潔淨,高貴,端立,一絲不苟。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驚雷就像一種皮開肉綻的陣痛,劃破天空的臉頰,帶來一種遲鈍的破碎。
可是在他的懷裡,卻非常地安寧。
他說,是他救下了她。
她的命都是他給的,所以他一定不會傷害她。
沒有著落的小貓又享受又恐懼。
她的聲音很細弱地問:“那以後,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江衍鶴的聲音充滿著鄭重。
他收斂起一切漫不經心,幾乎一字一頓的告訴他。
“每個下雨天,我都回來陪你。”
“我永遠都會站在你的身旁,為你人生的每一個選擇保駕護航。”
“復仇是我的心願。”
英雋的男生喉嚨微動,聲音有些啞:“不是你的,你必須要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一生。”
江衍鶴箍緊的懷抱就像一個讓她安心的港灣:“你還有我,所以你並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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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我恨趕榜,其實這章沒有寫完我爆哭,還有一半,會解釋禮銳頌的事情。
每一個惡人都會被報復,因為復仇暗黑向。(樹:私密馬賽寶寶們,瓦達西真滴是陰暗b)
隻能下一章更新了,我盡量周五。
以及,所以平行世界裡,帶她回家那天下的的雨(就是第二章 ,他說你要不去我家坐坐的雨),是一樣的,他總會在雨中出現在她的生命裡,讓她安心。
第123章 白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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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誰都能在二十多歲的年齡,招架住千萬的財富。
可是禮桃偏覺得自己可以勝任。
因為她很清楚,誰都不能相信。
包括她的母親姚世玫。
十七歲那年的初夏,禮桃已經很熟練地彰顯自己的美。
校服銘牌上掛著Prada的吊墜和毛絨小熊。
領結換成珍珠點的日牌,穿很薄的深藍色毛衣。
紅寶格毛料校服裙擺往上卷三圈,束高琥珀色的長發。
A-level的教材和塞著滿滿當當化妝品的小包放在一起,松垮地背在身後。
很輕松地就能挑起男生之間的戰爭。
學校不怎麼愛學習的混混,也大多來自於非富即貴的家庭。
她一直來者不拒,和各種男生曖昧。
前段時間,她們周六約著參加完音樂節,開包廂放縱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