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條溝渠,要自己一勺一勺土地填滿。
還不夠,還要再近一點。
戀愛的經驗幾乎沒有,禮汀完全是看書上得來。
《第一爐香》裡,梁太太勸得不到喬琪愛情的薇龍:“你應當勻出點時候來,跟別人親近親近,使他心裡老是疑疑惑惑的。他不稀罕你,稀罕你的人多著呢。”
要有別的人出現。
讓他覺得不那麼容易得到自己,這樣他會稍微注意到自己一點。
禮汀努力回想了,當時船上他的朋友,那些非富即貴讀美本英本的公子哥。
她接近不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學校裡,喜歡蔣蝶,被傳到沸沸揚揚的謝策清。
她合上書,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
禮汀決定去他們常去的酒吧門口蹲點。
花店的工作結束了。
她買了貓糧,決定去酒吧那裡的暗巷,照顧一下流浪小貓。
江衍鶴當然不會因為自己照顧過小生命,對她動心。
幫助小動物,從來都不是一件功利的事情。
隻是這裡離loofly很近,遠遠看一眼喜歡的人,都會覺得滿足。
Advertisement
做了很多接近他的努力以後,十年後回想起來,也會覺得當時努力過,不會覺得惋惜吧。
禮汀知道他不會來,他好像特別忙。
所以能讓醉醺醺的謝策清記住自己就好了,加上聯系方式更好。
至少能稍微碰上一點這個圈子的邊緣。
他才剛二十歲,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但是最幸運的是,他還在學校裡,沒有在她不可企及的地方。
她和謝策清說,自己能幫她得到蔣蝶的時候,其實心裡是沒有著落的。
禮汀沒有賭本。
可是什麼都沒有的人,又怎麼可能怕輸呢。
賭贏了,謝策清會答應自己一個要求,賭輸了,她沒有任何損失。
那個小要求,禮汀自己都沒有想過是什麼。
或許有一天,江衍鶴結婚了。
她可以拜託謝策清帶她去婚宴看看,遠遠親自告別也可以。
這個才是她抱著貓,找謝策清的原因。
哥哥也許永遠都不知道,她為了接近他,花了多大的努力。
他也不用知道。
因為,她花了很多眼淚,才徹底得到他。
不要哥哥心疼,也不用看到那個想盡辦法接近他的,機關算盡的自己。
她隻想要他看見她最好看的模樣。
-
禮汀還沒來得及對這個問題做出回答。
一雙手就將她撈進了懷裡。
他的氣息很好聞,體溫也很熱,不容她反抗的,緊緊抱著她離開了這裡。
“這麼快就勾搭上了啊。”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滿。
他沒把謝策清放在眼裡,就徑直出了門。
“你知道,我和他隻是朋友。”
遙遙的,禮汀看著樓下宴會廳裡,來往那麼多賓客。
她有些緊張地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禁錮地很緊很緊。
耳畔繚著他的呼吸,他有些啞,問她:“是不是我沒在那裡,你就會回答和他有可能。”
她的嘴角還殘留著海鹽的奶漬,住紅唇小小的皺裡。
他親吻得很肆意,一點一點地撵走別的男人留下的香甜。
像是為了宣誓對她的主權,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關於謝策清的東西。
“怎麼會!”
禮汀眼睛往別處看,有些不想讓他知道那些事情的緊張。
黑發粘在被他吻到泛著水光的紅唇上,被他的手指很緩慢地撩開。
禮汀想躲,被人攥緊了手腕,無處可逃。
“船上那晚,你一個人躲在控制室,我去找你。”
他摩挲著她搭著他西裝的手腕:“你手腕上有很淺的淤青,他抓的?”
“我不記得了。”她不敢回頭,牙齒咬了一點點下唇。
“你那天晚上在控制室勾引我,整整一晚。”
他的身影籠罩下來,寬闊的肩膀帶來很濃的壓迫感:“你又是因為愧疚,所以特地取悅我的?”
“我沒見過他。”禮汀纖白的手腕從他的束縛裡掙脫了一下:“哥哥,疼。”
“他經常給我打電話講這件事呢,問我是不是碰翡珊了,不然怎麼會把你氣走?”
他的眼睛漆黑狹長,述說著這些年的隱忍。
“所以那天晚上,不停高潮的是不是你,你說哭著說,汀汀把哥哥弄髒了。反而我沒有滿足。你把手腕上的繃帶給我手上纏了一個蝴蝶結。說這是主人給我套的狗鏈,明天獎勵我三次。”
“獎勵呢?”他禁錮著不敢動彈的人,問。
有穿著貴氣的人向這邊走過來,遠遠地認出江衍鶴了。
中年男人嘗試著給她打招呼。
他置之不理。
“不應一下嗎?”禮汀窩在他懷裡,心髒微縮了一下,有些怯和緊張。
她撇過頭,看著他敞開的的衣領上,冷白鎖骨凹陷出的吻痕,那是她留下的。
“你還沒回答我。”他懶淡又認真地重復了一遍。
禮汀繃緊腳掌縮在他身上,不敢說話。
“汀汀是覺得,這些年我身邊沒有出現別的女人,就為所欲為了?”
他在細碎的光影中側頭看她,語氣有些散漫:“知道那男人多想把她女兒嫁給我嗎?”
他環住她,給她瞥之前物流生意的並購記錄。
財經報道的內頁,威爾頓高爾夫球場籤約,他穿著黑西裝,插著褲袋,矜貴又冷凌。
那人帶著穿深紫白邊商務套裝的年輕女人,拎包站在江衍鶴身側。
禮汀其實一直都知道。
哥哥已經在商界叱咤風雲了,不是當時自己座位前排的暗戀對象。
他被那麼多女人追捧的事,向來沒人敢示威在她眼前。
禮汀沒有反抗他,有些慌的捏住他的衣袖。
“她看起來很漂亮。”
江衍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話鋒有些重:“為什麼要誇別人漂亮?”
他對女人也如臨大敵。
這段時間他很瑣碎地了解了一些她在利維亞的過往。
她蜷在他懷裡和他手足相抵,和他講起溫瀾。
他聽說禮汀在利維亞和溫瀾曾經有過一個小小的,避難的家。
江衍鶴反復詢問了很多遍。
就像現在,他用高挺的鼻梁蹭她的鼻尖。
她睜眼看他漆黑如扇的眼睫,和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睛。
“我和他們,誰好看?”他問。
禮汀緊張地眨著眼睛。
她緊緊地抓著江衍鶴的手。
裙擺昂貴且蓬松,她在他的懷裡,忽然就想起來了,今天還有正事沒做。
“糟糕。”她慌裡慌張地親了他的下颌一口。
她又嗲又敷衍地誇他說,哥哥全世界最好看。
勾著腳從他身上下來,高跟鞋跑起來噠噠的,匆匆忙忙地跑向辦喜事的孟絲玟。
誰被男人蠱到沒出息,隻能待在他身上啊。
她是一個能幫朋友遮風擋雨的,超靠譜伴娘好嗎。
今天是訂婚。
霍鴻羽想過年的時候和孟絲玟回京都結婚,那是他們最開始產生感情的地方。
到時候邀請的人隻會更少。
因為孟絲玟在偷偷備孕。
她並沒有告訴霍鴻羽,不想看到對方春風得意的那個勁兒,隻是盡量地更照顧自己的身體而已,少喝咖啡和生冷,有沒有小孩都隨緣。
孟絲玟今天身上的珠寶價值連城。
禮汀站在她身邊幫她提裙擺。
站在雪白婚紗的孟絲玟身邊,穿著淺珠光色伴娘服的禮汀也毫不遜色。
她是真的很美,光像金粉一樣灑在她伴娘裙邊上。
從發絲到腳跟,她都在發光。
就像細碎的鑽石海,把她溶入星點的波光裡,是站在聖潔新娘身邊的天使。
因為是訂婚,兩人的發言很短。
她知道伯父伯母邀請了高家,也知道高琬始終會來。
站在家境殷實的霍家人面前,講出一生的承諾。
她心裡不免有一些緊張,還好禮汀從始至終都在她的身邊。
她看見了高琬。
這一刻,孟絲玟渾身一顫。
原來自己在事業上做得風生水起以後,糾結那麼多年的替身相似,這麼單薄無謂。
她輕輕松松就可以叫來國內一線女星,參加自己的訂婚宴。
可是臺下那個人,隻能約著傳媒公司的小網紅一起做美甲。
她不怨霍鴻羽。
她在這麼多年的自我提升裡,他一直給予她幫助支持。
他也有自己的事業,也在擴充他的商業版圖。
很多年前,她陪他追隨江衍鶴和禮汀,去了日本,依偎著他們的庭院,買下一座宅邸。
那時候,他們站在人生選擇路上,都不知道怎麼往下走。
他選擇了江衍鶴,她也欣賞禮汀的品格。
益友也是良師。
現在的好日子全是當時一步步走來的選擇。
孟絲玟那些感謝的話,在這幾年導演的片獲獎辭職上已經說膩了。
她提到了一些別的,更值得在今天說出來的事。
“我今天更想感激的人,是我認識十年的摯友。她是好多人心裡的白月光。我和她聊起前幾年,她被全網供起來的往事。她很平淡地告訴我,她並不是一個值得被懷念的,清澈無暇的崇高載體。她並不熱衷保持純潔無暇的模樣被誰瞻仰。她更喜歡別人誇她野心勃勃,像駕馭汪洋的帆,像徵服暴雨的燕,像巍峨庇佑萬千生靈的峰巒。”
“婚姻對我來說,是教會我,怎麼樣更好的把我自己的根扎在這個世界上,我希望和他連接成抵擋風雨的叢林,而不是渴求我丈夫成為我的避風港。
“我今天就把這束捧花送給,我最大的精神力量,我的摯友。我希望她早日達到她的目標,和她所愛的人,也連接成一片堅實的山林。我會陪在她身邊,盼待著她心裡認為足夠和那個人一起迎接風浪的那一天。”
禮汀沒有哭,站出來接過洋甘菊和雪山玫瑰的小小花束。
她非常勇敢,站在所有人的視線裡,平靜,從容地祝福了她最好的朋友。
剛才孟絲玟發言的這段話,是禮汀回來以後,和孟絲玟聊起利維亞的經歷,很認真的對她說的。
她不願意做白月光,她要翻譯更多的書籍,關於社會,人文,和自我覺醒,在力作能及的範圍內讓價格更低一點。
她不想做浮淺的,困在一隅的汀水,她要做能傾覆巨輪,也能維持萬種生物繁衍的海。
她說完這段話,就浸在全世界最好最好的那個人,英俊深邃的眼潭中。
這麼多年,他一直用認可又贊慕的眼光凝視她,告訴她,他和自由不是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