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從殊愣了下,心想炮火怎麼突然拐彎到他身上了?
不過玉棠紅擺明為難越青光,而白玉京眾人冷眼旁觀。越青光的兄長越靜池所在的樓閣,連個人出來說句話都沒有。
玉棠紅就是找個由頭激怒越青光,等她先動手便可光明正大的解決她。
玉棠紅那樓閣裡,藏了不少修為高深的修士。
越青光絕不是對手。
苗從殊蹙眉,有些擔心越青光被激怒,好在並沒有。
越青光冷靜下來,沉默片刻便說:“既如此,此事便了了。”
玉棠紅覺得無趣,目光冷下來,突然將手邊一獸籠掃下去。那獸籠巴掌大小,一落地便有兩人高的狼獸鑽出來正對苗從殊,張開血盆大口怒吼,濃烈的腥臭味頓時撲面而來。
苗從殊神色一凜,下意識豎起兩指運氣抵擋一口咬過來的狼獸,可他忘了自己根本不是修士,體內靈力空空如也。
眼見狼獸就要咬下他的頭顱,越青光和乃剎俱都面色大變,撲過來就要搶救時,卻見苗從殊腳下出現一個沒人注意到的陣法。
陣法一亮,不過瞬間,苗從殊身影消失,而狼獸咬空,奇怪的歪著腦袋,滿腹疑惑。
留下以為苗從殊被吃進狼獸腹中的越青光和乃剎兩人,驚駭不已。
玉棠紅捂嘴嬉笑:“不小心而已。不好意思,別怪我。誰叫他一個凡人要進昆侖?看著就討厭。”
越青光咬牙,氣得額頭青筋冒起。
乃剎發現苗從殊沒死,細細一思索,這昆侖是神主的地盤,那苗道友肯定沒事。
於是他攔下越青光,聞聽玉棠紅那話,面無表情的遠離,同時心想: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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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樓閣裡,底下有人將外面發生的事情告知越靜池。
越靜池聽聞死的不過是個凡人,便不以為意的揮手令他們下去。然後掐法訣驅動留影石,模仿留影石裡某個青衣散修的說話習慣和穿著打扮喜好。
白玉京渠道廣闊,掌握有關神主的消息也較其他門派多,包括神主曾經的道侶。
神主的道侶是個不知名的青衣散修,但已經身消道隕,更甚可能在當年雷劫下魂飛魄散。
越靜池勾唇一笑,可惜了。
..
上一刻還在面對狼獸猙獰的面孔,下一刻他就突然出現在結葫蘆果的老樹樹幹中間,苗從殊挺懵的。
他拍了拍身下的老樹幹,掏出葫蘆果邊啃邊思索現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首先他應該沒有危險,因為當他出現後,老樹又扔了十來個熟透的葫蘆果給他,仿佛這玩意兒都是些賠錢貨。
其次他剛才面對危險時,下意識運氣,說明他也許曾是個修士。
最後,他現在應該怎麼辦?
苗從殊思索之際,樹根遍布兩三個山頭的老樹朝昆侖山頂努力的爬,高興得渾身葉子都在娑娑抖動。
它太幸運了!
神主夫人主動撞上門,這種感覺就像守株待兔那麼快樂。
老樹爬到半山腰發現昆侖山頂冰天雪地太過寒冷,再往上它可能會被凍得自我斷根求生。正發愁之際,它見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滾下一黑球。
那黑球滾落的姿勢何等優雅,羽毛千萬片,片片不沾地,‘砰’地炸開並在半空伸出細如竹籤的雙腳,滾了三圈後穩穩落在灌木枝幹頂,華麗的張開雙翅。
老樹認出它是昆侖山頂的黑隼大人,趕緊伸出樹根同它打招呼,順便將神主夫人的蹤跡告訴它。
黑隼一聽,精神抖擻,根據老樹指引見到躺在樹幹上眺望天空的苗從殊,高興得‘呱’一聲迅疾撞進他懷抱裡。
它可太高興了!
已經十來年沒見過苗從殊,沒人替它薅頭發,更沒有人埋胸以及喂食小魚幹。
隼崽覺得很寂寞。
苗從殊猝不及防被一黑球撞進懷裡,正想揪起來扔掉卻被手中觸感吸引,登時就是薅一頓、吸一餐,順便埋個胸,然後掏出藏在袖子裡的麻辣魚幹喂黑球。
他和隼崽同時眯起眼睛,一個吸得舒服,一個被薅得舒服,同時獲得了難以言喻的滿足。
差不多薅完了,苗從殊問隼崽:“你是靈獸?看著像是鷹隼。會不會說話?叫什麼名字?”他想了想,低聲問:“你認不認識一個仙人?頭發長、五官俏,身材還頂好,誰見了都想和他來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
隼崽昂起頭顱,聞言一個激靈,這才想起山頂還有個苦等苗從殊十年的神經病主人。於是身形變大,在苗從殊驚愕的目光中一口將他叼起放到後背,翅膀一伸,飛向藍天。
苗從殊緊抓住黑隼的羽毛大聲問:“你要帶我去哪裡?!”
黑隼‘呱呱’兩聲,苗從殊好像就能讀懂它在說什麼,他問:“你是不是要帶我去找我剛才說的那個仙人?是的話就喊兩聲。”
黑隼呱了兩聲,轉瞬就突破禁制到了昆侖山頂,飛過美麗平靜的鏡湖,落在一座木屋的空地。
苗從殊下來,望著眼前的木屋,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感仿佛是久別重逢後產生的不真實感,熟悉卻像是刻在了骨子裡,哪怕沒有記憶,親切感依舊油然而生。
黑隼跳到庭院裡一株光禿禿的大樹樹頂,‘呱呱’叫著好似在催促苗從殊快點進去。它跳下來大搖大擺的走進木屋,兩條細腿被埋在圓滾滾的羽毛裡,看上去就很喜感。
黑隼跳上門檻,轉身張開翅膀做出‘快進來’的動作。
苗從殊被逗樂,跟著跨進木屋。
**
卦盤推演出苗從殊所在的位置,鬱浮黎立即找過去,卻隻見到一群爭奇鬥豔的修士在那裡勾心鬥角。他的神識覆蓋這山頭的每個角落,清晰的聽到他們的對話甚至是心裡的聲音,包括他們現在的情緒。
惡意、嫉妒、貪婪、擔憂……
每張面孔無比清晰,卻都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人。
鬱浮黎睜開眼,眸色深沉,隱含怒意和憎惡。
期待落空後帶來的失望和憤怒,因此遷怒下面那群修士的無知無覺和吵鬧。
十年來無數日夜遍尋不到苗從殊,脾氣變得愈發陰鸷難測的鬱浮黎,隨手將底下那群修士丟盡昆侖山脈最危險的地域。
他回到木屋,剛落地便覺察到其他人的氣息。
鬱浮黎在原地愣怔片刻,忽地大步前行,衣袖翻飛、步履匆匆,推開主臥的房門,卻見裡面空蕩蕩一如十年來的冷清。
嗒。
細響自隔間傳來。
鬱浮黎卻有些怕那細響隻是尋常的意外,扶額於原地停留了一會,他舉步向前推開隔間的門,冷風挾裹細雪吹進來。
窗戶沒關,天外雪花如鹽。
屋內榻上,白狐裘裡,睡著一人。
第45章
窗框積了薄薄一層雪,底下的積雪融化了,雪水流下來形成一條又一條的白色痕跡。
風刮得有些大,雪又漫了進來。
苗從殊覺得冷了,便往白狐裘裡縮,把臉都埋了進去。
雪花飄進來落在脖子上,很快就融化了,冷意瞬間浸透層層皮膚。苗從殊打哆嗦,但沒醒,把自己埋得更深了。
鬱浮黎上前,豎起屏障攔住吹進來的寒風和細雪,立在榻前垂眸看苗從殊。
像一尊雕像那般站了許久,深深地凝望著熟睡中的苗從殊。明明是渴望到骨子裡的人,那麼隨意的出現在眼前,忽然就不知該作何反應。
心裡的不真實感漂浮了不知多久,恍然輕飄飄落下來,落地生根,安穩踏實。
鬱浮黎伸出手,手指輕輕刮著苗從殊的臉頰,觸及溫熱的皮膚。他忽地喟嘆了一聲,像烈日之下爆開的塵埃,無聲無息、消失於燦爛的光影中。
積攢多年的負面情緒本以為會在見到苗從殊之時爆發,卻原來等他真的見到了,才發現僅需苗從殊平靜的睡顏就能抹平他所有的憎恨。
鬱浮黎坐下來,指腹滑過苗從殊的頸項和臉頰。
苗從殊憑借本能依偎過來,親昵的摩挲著他的手掌。
鬱浮黎的心瞬間便軟了下來,乖戾暴躁的神魂得以平靜,連平時狂瀾洶湧的識海也逐漸緩和。他低頭,餘光瞥見白狐裘裡抖動了一下,接著便是團成球狀的隼崽滾出來。
攤開兩隻翅膀,露出圓圓的肚子一呼一吸,兩隻細如牙籤的腳垂直,爪子蜷縮著,睡夢中不知道碰見了什麼,突然抖了一下。
鬱浮黎面無表情,拎起隼崽一把扔出昆侖山頂。
他自己還沒碰到苗從殊,這東西先把他的人睡了。
平日不管教,倒是越來越蠢。
鬱浮黎掀開白狐裘,剎那的冷意令苗從殊不適,但很快又有一具身體鑽進來,而白狐裘蓋了回去。莫名熟悉的氣息很舒服,苗從殊自發鑽進鬱浮黎的懷抱裡。
鬱浮黎眯起了眼,擁抱住苗從殊的那一瞬間像是靈魂尋到了歸處。
昆侖山頂,風雪天裡,他們交頸而眠。
**
呈拋物線被扔出昆侖山頂掉進老樹窩裡的黑隼迷迷瞪瞪醒過來,發現自己不在木屋裡還以為又夢遊。待它回溯一番軌跡,卻發現是神經病主人再次將它扔出來。
黑隼:“……”真的很有病。
老樹兩根樹藤悄摸摸爬上來,戳著黑隼園墩厚實的後背,期期艾艾的問:“神主夫人記得我嗎?”
黑隼‘呱呱’兩聲表示苗從殊誇過葫蘆果味道好,老樹便心滿意足,格外開心。
..
苗從殊醒了。
他雙眼無神的凝望木屋屋頂,努力保持理智和鎮定,判斷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身旁有個人緊緊的摟抱住他,頭顱埋在他頸項裡,一抬手就能摸到烏黑順滑的長發。
剛開始發現身邊睡了個陌生男人,苗從殊有點慌,因為心裡有個人,所以大海泄洪隻等他來住。
家裡的魚要殺光,外來的船要拒絕,節操是必須穩住的東西,貞操……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