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城眾修士抬頭看,全都不明所以。萬法道門也不知所措,武要離皺眉,心中頗為擔憂。禪宗十幾個高僧敲木魚念大悲咒和金剛經,同一宗門連超度的佛經都那麼不統一。
此時,乃剎高僧放出一隻紙鶴。
紙鶴晃晃悠悠朝清幽峰的位置飛去,過沒多久,天地風平浪靜。
眾人松了口氣,武要離過去問乃剎高僧:“你放出什麼東西?”
乃剎高僧:“紙鶴。”
武要離:“我知道。紙鶴有什麼秘密?”
乃剎高僧:“帶了一句話。”
武要離:“大師,您可以闲話少敘、長話短說嗎?”
乃剎高僧:“金剛護體,佛祖是你最真誠的朋友。”
武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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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址太玄宗而今是廢墟的荒蕪之地,當鬱浮黎的氣息已經離開,便有一隻手猛地破開土壤,隨後是一具狼狽的軀殼爬出來。
薛聽潮勉強站穩,仰起腦袋看向天空,緩緩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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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遊都止菔羌酒樓、藏書、說書和樂坊等等為一體的娛樂場所,佔地頗廣,分為東南西北中五個區域。每個區域裡都是一個功能集中的版塊,譬如東為酒樓,提供吃住喝等服務,西為坊市,販賣各式各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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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則為樂坊,隻在夜晚開工,提供一切夜間娛樂活動。適合男人、女人和小孩玩樂的,合法、非法的……不一而足,一應俱全。
苗從殊在樂坊隔壁的藏書樓當個小小的掃地僧,平時除了掃地還負責擺好位置錯放的書籍。
這工作不需要接觸其他人,但說實話還挺忙碌。
好在他做了四五年,現在已經熟能生巧,偌大藏書樓裡所有書籍的分門別類全都了然於心。
申時末,苗從殊將鑰匙和今日借讀名冊交給來接替他位置的管事,說笑兩句後便離開藏書樓,抄小道離開此處。
一牆之隔是樂坊,天還沒亮,那邊便已亮起燈,女子柔媚的歌聲飄過來,還有甜甜的酒香。
苗從殊嗅了嗅那甜甜的酒香,辨認出那是千金一壺的冰鎮梨花白。
吞了吞口水,苗從殊調頭就到東坊買了些冷食,然後回居住在南坊最末的巷子深處一間小宅邸。
宅邸裡有個和尚趴在牆頭邊正對外面路過的婦人推銷開光佛珠:“開光嗎?不買佛珠也行,我還能替佛像、香爐、佛龛……凡與我佛有緣,皆可開光。”
路過的婦人:“腦子有病。”
乃剎:“愛心助人,善上若水。隻要你買兩條佛珠,我就積滿福德度過九九八十一劫難。功德圓滿,坐地成佛。我答應你,隻要我成佛,我就帶你一起去西天,給你個菩薩當怎麼樣?喂,別走――菩薩不喜歡那羅漢怎麼樣?”
路過的婦人帶著小孩走得比誰都快,乃剎毫不氣餒,趴在牆頭繼續說:“佛珠滯銷,幫幫我們。”
苗從殊蹲下來看他表演,身後有個漂亮姑娘走出來,蹲下來一起看。
漂亮姑娘洗了兩個梨子,一個給了苗從殊。
苗從殊也把買回來的冷食分給她,然後問:“他今天賣出多少?”
漂亮姑娘名為越青光,半個月前受傷掉進他們院子裡被救了。現在傷口好得差不多但似乎賴著不想走,不過交了房錢,苗從殊就表示她愛住多久都可以。
越青光:“賣出兩串,讓人找上門踢館。”
苗從殊:“居然沒被打死。”心裡有些遺憾。
乃剎跳下牆頭,過來分走冷食裡的素食,麻辣藕片和麻辣昆布結。三個人排排蹲在門口,吹著輕風看晚霞染紅天空,苗從殊感嘆:“想喝冰鎮梨花白。”
乃剎也感嘆:“想賣光佛珠。”
越青光:“想退婚。”
聞言,苗從殊和乃剎兩人齊齊轉頭看越青光:“請說出你的故事。”
越青光擺手挺不耐煩:“我家中長輩想把我嫁給一位高權重的大佬,但我不願意,於是中途跑路,遇到搶劫,正面剛架,兩敗俱傷。我活了,他們死了。現在我家中長輩已察覺我的蹤跡,再過不久他們就要把我逮走。但你們放心,我誓死不從、堅決抗爭。”
苗從殊和乃剎紛紛鼓掌,乃剎問:“大佬位高權重不好嗎?”
越青光:“好是好,但是太可怕。暴虐成性,殺人如麻,性格乖戾,陰晴不定,聽說他喜歡把惹他不高興的人的頭顱整個揪下來。反正就是那種變態你們知道吧?而且他不允許身邊的人吃東西,自己不吃就不準別人吃。”
苗從殊:“太殘暴了。專橫殘酷,變態神經病。”不能品嘗美食的人生是失敗的人生。
苗從殊嘖嘖稱嘆,加入越青光的隊伍一起譴責那位暴虐成性的大佬。
一旁的乃剎靜靜聽他們譴責,內心四大皆空很祥和。
討伐結束,零嘴也都吃光了,越青光出門一趟。苗從殊擦擦手掌扔掉果核,雙手枕在後腦勺然後躺到幹淨的青石板說:“我想修仙。”
乃剎:“精神上支持你。”
苗從殊:“十五那日會有白玉京仙長過來收取身懷靈根的凡人,我想去試試。”
乃剎:“可以。”
一時靜默。
苗從殊眺望天邊的火燒雲,回想這幾年的經歷。
他僅有近十年的記憶。
十年前自昏迷中醒來,渾渾噩噩不記事,身體也很差,兜兜轉轉不知走了多久。後來在一破廟裡睡著,再醒來時便遇見乃剎這不像個正經和尚的禿驢。
禿驢身負佛光,慈祥的伸出手邀請他加入禪宗一起探討佛法、研讀金剛經。苗從殊當時很感動,把他的手當成豬蹄咬了。
過程亂七八糟,反正就是他和乃剎結伴討飯,最後在仙遊都定居。
而苗從殊沒有過往的記憶,不過他適應良好,好像還松了口氣。
禿驢說仙遊都的止菔薔嗬胄拚娼繾罱的地方,它是修仙宗門白玉京在凡間的據點之一。
苗從殊起初不相信修仙的說辭,後來見過幾次御劍飛行、靈器騰空以及修士鬥毆他就信了。而且就此留在止荩攢錢等著測靈根去往修真界。
乃剎問他原因,他說感覺自己有個真愛,遺失在了修真界。
雖然人間很好,不過苗從殊覺得他應該去修真界看看,心裡好似有個聲音催促他趕緊去。
苗從殊摩挲手腕的白布巾長帶,這長帶沾水不湿、沾火不燒還刀槍不入,關鍵摘取不下來。他便猜測自己或許曾是個修仙的,即便自己不是,他親朋好友總有一個是。
微風徐徐,風光正好。
忙碌了一天的身體忽然放松下來便感到了困意,苗從殊昏昏欲睡,正要轉入深度睡眠時,卻有人踢開他的院門闖了進來。
苗從殊猛地睜開眼,見不大的院落裡突然擠滿人。
這些人統一淡黃色的衣服和發型,齊刷刷站了兩排然後分開,從中走出一人。還是個相貌頗為漂亮的少年,就是看過來的目光倨傲輕蔑有點欠揍。
漂亮少年問:“誰是苗從殊?”
苗從殊指著屋裡說:“在屋裡。”
旁邊的乃剎點頭:“裡屋那個就是。”
漂亮少年頷首,招手命令:“把他們兩個抓起來。”接著冷笑:“我臉上寫著‘傻子’兩個字嗎?有那麼好敷衍?”
苗從殊心想來者不善,於是悄悄用眼神詢問禿驢是不是他騙到不能惹的人頭頂上了。
乃剎搖頭,拒絕被汙名化。
然後他們兩個就被帶到停在止萆峽找凰掖蟠裡,在船裡見到出門買菜的越青光。越青光一番打扮後清麗出塵恍如仙子,就是跟兩刻鍾前蹲在門口啃鴨脖的女子判若兩人。
越青光:“如你們所見,我家中長輩找到我了。我是白玉京宗主的女兒,排行……我也記不住,反正有點地位。我考慮到苗兄想進白玉京,所以開了個後門。”
苗從殊還挺震撼,雖知越青光身份不一般,卻沒想到她直接就是最頂層的存在。
“止菔前子窬┑木莸阒一,你是白玉京宗主的女兒,算是我大大大大老板。”苗從殊點頭,嘆道:“我是抱到大腿了嗎?”
越青光:“堪比天柱的大腿。等我相親成功,被修真界最大的大佬看中,越姐帶你飛。”
“多謝。”苗從殊:“但是你不逃婚了?”
越青光沉重的嘆氣:“第一次逃婚成功是僥幸,哪有第二次?放心吧苗崽崽,越姐在被擰頭之前,一定先把你安置好。”
“謝謝越姐,越姐真好。”
兩人仿佛託孤一樣表演虛偽的悲痛,而沉默的乃剎突然開口問:“你口中的大佬可是昆侖宗神主鬱浮黎?”
“G?你知道?”越青光驚訝。
乃剎:“有所耳聞。”何止耳聞?如雷貫耳。
他的目光落在歡樂吃果子、宛如智力殘障的苗從殊身上,心情憂傷的默念‘阿彌陀佛’。
苗從殊對昆侖主神主鬱浮黎沒興趣,可架不住越青光的絮絮叨叨,不想知道也被告知了一番。
十年前,昆侖神主在太玄宗怒懟天道、手撕天雷,破殺陣斬大能,還捏碎命盤,夷平太玄宗,差點就遷怒浮雲城但臨時改變主意停手了。
當時的修真界失去命盤和天道,靈力充斥天地,駁雜狂暴,而神主失蹤近三年。三年時間裡,修真界一度混亂、瀕臨崩塌,還是昆侖神主出來撥亂反正,重新制定天道規則,將昆侖山搬到太玄宗替代命盤,成為修真界不可或缺的支柱。
由此,修真界趨於穩定。又經幾年修生養息,恢復往昔的繁榮發展,而昆侖和神主則成為修真界最令人敬畏的存在。
白玉京一向會做人,費盡心思搭上昆侖,便想把宗門裡的漂亮女修塞過去伺候神主。當然至今沒人能踏入昆侖頂,別有心思的人都死了。
說是相親,不過是白玉京單方面不自量力的心思。
越青光說逃婚時,心底更多是自嘲。明知前路危險,她卻沒有反抗白玉京的能力。
苗從殊同情,可惜無能為力。
越青光:“無事。我隻盼平安。”
飛行的船隻陡然晃動,幅度不大,應該是突然剎停或減速導致的慣性衝撞。此時,外頭守門的漂亮少年突然進來同越青光說:“越姑娘,我們遇到東荒的樓船。”
越青光聞言站起:“可是東荒境主?”
少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