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遲疑半晌,認同了我這個說法:「這個吧,好像還真是,那行吧,不急了。」
說完,它又跟我八卦:「你知道沈辭為什麼會被調回長安嗎?」
我打了個哈欠:「為什麼?」
它神秘兮兮地:「就是昨晚上,你不是睡著了嗎?然後我就聽到你爹在院子外面跟人說話呢。」
我問:「說什麼了?」
「就是吧,沈辭在江州治理水患,還破了樁大案子,聖上知道了以後,那簡直是龍心大悅啊,正好說這事的時候,公主也在,就對沈辭來了興趣,說想見見他。」
我打起精神來:「公主?」
「是啊,她還聽說了沈辭之前在大殿上說的那些話,越發覺得他不同於一般男子。」
我想了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下:「挺好的,般配。」
公主嘛,天之驕女,跟沈辭這樣的人在一起,正正好。
這樣一來,他也不會再也找我的麻煩。
系統一聽,嘖了一聲:「你抽瘋了?」
畢竟,從前的我,是絕對說不出來沈辭跟旁人般配的話的。
我翻了個身:「快滾。」
9
沒過兩天,長安城迎來了難得一見的一場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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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略微有些涼起來。
我起身,準備關窗。
卻看到了對面茶館外身著官袍的許欽之。
他微微蹙著眉,看起來似乎有些煩躁。
我猜,他應當是來附近辦差的。
隻是陰差陽錯,被困在了雨中。
系統高興起來,催促我:「快去,給他送把傘,我就不信好感度不漲。」
我有些猶豫:「能行嗎?」
它說:「要是不漲的話……你就三天吃不上肉。」
我:「……」
它立下的豪言壯語,為什麼要讓我吃不上肉。
我找了把最漂亮的傘,小跑出了府。
許欽之看到我,微微一怔。
我提著裙角,嗓音清亮,問他:「此時此刻,許大人看到我,心中可歡喜?」
許欽之看了眼我手中的傘,抿了下唇,沒接話。
我在心裡對系統吐ŧü₌槽:「他是聽不到我說話嗎?」
「不是。
「他就是純粹懶得理你。」
說著,它像是有些疑惑。
「不過剛才有點奇怪啊。」
我問:「什麼?」
「你剛才問他歡不歡喜的時候,他的好感度突然從零到了一百,然後一下子又降了回去。」
我覺得稀奇:「你們這系統還會出故障啊。」
它嘖了一聲:「哎,應該是,我也是第一回遇到,過段時間Ţũ⁽去找主系統維修一下。」
我聽完,嘆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都說精誠所至 ,金石為開,我這得什麼時候才能成功啊?」
「十年起步吧。」
真是漫長得看不到頭。
照這麼算下去,我是必死無疑了。
於是我狠了狠心,對著許欽之揚起了略帶諂媚的笑容:「不管怎麼樣,我看到你,心中很歡喜。」
許欽之眉目微動,低眸望向我。
我再接再厲:「上次的糕點怎麼樣?我近日又學了新的口味,再做給你吃啊。」
說完,我又對著系統補充:「我送去的糕點,他肯定一口都沒吃。」
系統難得地肯定了我:「那當然。」
果然,許欽之冷淡地回我:「不用了,我府中有很多廚娘……」
他話還沒說完,卻突然停了下來。
目光移到了我的身後。
我跟著轉了身。
然後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沈辭。
他的骨相很優越,眉目潋滟,衣衫風流,藏著幾分不羈,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瞧著我和許欽之。
我心神一凜。
一瞬間想到了前不久沈辭跑來威脅我的話。
老實了這麼久,才出來就被他逮到。
我也是夠倒霉的。
雨不停地下。
卻一直沒有人開口說話。
直到沈辭挑眉,問許欽之:「許大人倒是很有雅興。」
許欽之笑了下:「剛好在附近查案,碰上了陸大姑娘。」
聽到這話,沈辭望向我,眸光帶了點譏诮。
就在這時,許欽之笑了一下,聲音裡可見兩分戲謔,他問我:「手上的傘能給我了嗎?」
我愣住,隨即將傘遞給了他。
或許是沈辭在場,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動作並不算自然。
許欽之撐開傘,衝我道:「走吧?」
我不明所以:「啊?」
他說:「你不是隻帶了一把嗎?不同我一起,難道準備淋雨回去。」
我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方才我確實是使了小心思,為了和他同行,特意隻帶了一把。
現在他這話也很合我的心意。
可沈辭也在場。
我知道,他看見這一幕,一定會覺得我像個笑話。
他曾經那樣捧在手心裡的姑娘。
此刻卻為了討好另一個男人,無所不用其極。
而那個男人,還並不喜歡我。
10
許欽之的身量很高,執傘時也別有一番風致。
我走在他的身側,一時間居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直到走到陸府的大門外,他才主動開口:「陸窈,你那日對我說的話可屬實?」
我連忙回應:「當然,句句真心。」
他意味深長地看我:「正好我父親近日在為我的婚事煩心,而我也隻跟你相熟,這樣吧,我娶你,明日便下聘,你可願意?」
系統聽到,立馬尖叫起來:「我去,這麼突然,快答應他,鐵疙瘩終於開竅啦。」
我抿唇,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聽到身後有人叫我:「陸窈。」
是沈辭的聲音。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念窈這個字的時候,尾音總會上揚一點。
我第一次見他時,他正在與人鬥蛐蛐。
身子懶洋洋地半彎著,說話也很不著調:「信不信,我這個絕對比你那個厲害。」
同伴嘆口氣,還沒比就已經甘拜下風:「沈兄的眼光,我自然是信的。」
沈辭勾唇,意興闌珊:「這個沒什麼意思,改日比個別的。」
我在系統的慫恿下拍他的肩,問他:「要不要跟我比?」
他看見我,不自然地站直身子:「你誰啊?」
我說:「陸窈,窈窕淑女的窈。」
他微眯著眼,反問:「哦,窈啊?」
我轉過身,許欽之的傘始終放在我頭上。
沈辭獨自一人,同我們相對而立。
他漫不經心地往我的身側瞥了一眼,道:「過來。」
他說。
「陸窈,過來。」
雨聲滴滴答答,男人的身形筆直,端肅而矜貴。
可我知道,他是不習慣這麼站的。
他總是懶散的,倔強的。
像不服輸的孤刃,暗藏刀鋒,卻又明朗而隨性,總是跟我說:「窈窈,你過來。」
才認識時,我不慎崴到了腳,他不耐煩地說,你過來。
然後閉上眼睛給我擦藥膏。
囫囵卻小心。
我捉弄他。
「你這樣能看見什麼?我都要被你弄疼了。」
他不自在地睜眼,看我一下,又猛地移開視線,連耳尖都紅了。
「你以為小爺想管你,真嬌氣。」
而現在呢?
他見我沒過去,徑直便向我和許欽之的方向走了過來,然後在我的身前站定。
就這樣。
我看清了他眸底的狂風驟雨。
他也問我:「我也想知道,他想娶你,你答應嗎?
「陸窈,當著我的面說,你應是不應?」
我攥著手心,隻覺得他的目光像刀,鋒利又無情,割得我全身上下都疼。
無地自容的感覺。
系統在我腦子裡亂叫:「啊啊啊,你別說,沈辭這小子,做事總讓人出其不意啊。」
我:「……」
很好,不管我的死活了是吧?
「那你怎麼辦?應……吧?畢竟我們現在要攻略的人不是沈辭,是許欽之。
「沈辭已經是過去式了,他有沒有好感度也不重要。
「況且,他恨你。」
我沒回應系統。
而是看向了沈辭。
隔著漸小的雨幕,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目光閃爍,眼睫微顫。
居然是這樣地惴惴。
許欽之也笑了一下,將我的身子擋了擋,隔住沈辭的視線,有些不豫:「沈大人,她答不答應,跟你有關系嗎?」
沈辭冷眼看著我,神情復雜。
說不清為什麼。
我覺得此時的他,像極了三月前發現真相的他。
下一瞬,聽到府門口熟悉的腳步聲。
我松了口氣。
系統也大呼:「你爹來了,救星來了,我去,這可真是修羅場,刺激但要命啊。」
可我爹的話卻讓我一口氣噎得險些下不來。
他對著許欽之和沈辭的方向笑彎了眼:「是賢婿啊?」
沈辭愣住。
許欽之也不自在地將傘又往我這邊移了移。
系統咦了一聲:「他在叫誰?」
11
沒過一會,我就知道了答案。
我爹口中的賢婿是許欽之。
方才許欽之在大門外問我願不願意的時候,正巧被門房聽到了。
他立馬就去告訴了我爹。
我爹聞風而動,硬是淋著雨到了大門口,來見他的賢婿。
不大的客廳裡,我爹坐在上首,不停地跟許欽之聊著家常。
家裡有幾口人。
有沒有旁的兄弟姐妹。
系統跟我嘀咕:「還有什麼好問的?你之前纏了許欽之那麼久,你爹那麼精的一個人,這些東西,肯定早早就打聽清楚了,說不定比你知道的還多呢。」
我汗顏。
系統又說:「不過沈辭怎麼有點可憐啊。
「他以前就不受你爹待見,現在成了當朝炙手可熱的大官,居然還是這樣。」
聽到系統的話,我默默看了眼沈辭。
他正坐在我爹的左下方飲茶。
動作不急不緩,從容而淡定,半點都沒有被冷落的樣子。
這樣的情形,卻無端地讓我想起從前。
他第一次見我爹的時候,是差點被我爹拿棒子撵走的。
生性不羈的沈小公子,在那之前,大概從沒吃過這種啞巴虧。
12
攻略沈辭之前,系統就告訴過我。
那是個難纏又金貴的無賴。
我那時覺得好新奇。
很難想象,這幾個形容詞會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因此,在去找他之前,我嚴陣以待了好些時日,將各種有趣的玩意都玩了一遍,生怕不能討沈小公子開心。
可後來。
我發現,沈小公子的心腸軟得不得了。
我戳一戳啊。
就化了。
他會在我睡覺的時候悄悄抿唇看我。
會指著戲臺上看起來很潑辣的姑娘跟我說:「看到沒?你就這麼兇,一點也不討喜。」
可我偷偷看過他讀的書。
他在一句詩詞底下用毛筆寫了很小的一行字。
像是闲極無聊時的隨筆。
「窈窈嬌女,喜嗔喜怒,一笑千金少。」
而這樣的他,卻在向我求親的那天,被我爹橫挑鼻子豎挑眼了好一番。
說他不夠穩重。
沒有好的前途。
隻有一身紈绔氣性,根本就配不上我。
等我收到消息的時候,沈辭已經被連人帶禮趕出了府。
我找了很久,才在一處街道的拐角處找到他。
月夜荒涼,他倚靠在馬車邊,身後是滿車的紅綢聘禮,平添許多落寞。
我的鼻子一瞬間就酸了。
我問他:「沈辭,你來提親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他抬眸,看了我良久,才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偏過頭,不讓我看到他微紅的眼角。
我沒作聲。
當作沒瞧見,跟著他一起看月亮。
過了好半晌,他才無奈地說:「窈窈,是我把自己想得太好,你爹說得對,我文不成武不就,哪裡能娶你?
「我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的。」
我搖頭,主動拽了拽他的袖子:「不是啊,你的槍法很好,人也仗義,看起來不著調,卻很愛打抱不平。沈辭,沒人說過,女子喜歡的郎君一定要樣樣頂尖,無所不能,不是嗎?」
他的神情微頓,眼睛半垂下來,瞧著我。
我笑起來:「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歡你,不管你是什麼模樣。」
他聽完,手心攥了攥。
過了好久,才釋然地笑了一下,然後仿若不太在意地說了一句話。
「等著瞧吧,我偏要頂天立地,無所不能。」
他的嗓音不算沉,甚至有些輕,卻像是珠落玉盤,一下砸在了我的心上。
許欽之和沈辭離開以後,我長舒了一口氣。
我爹應當對許欽之很滿意,他不停地在屋子裡踱步,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
我看著,卻突然有些難過。
不知道從何而來。
系統很惆悵:「告訴你一個壞消息,許欽之的好感度還是零。真是奇了怪了,他都想娶你了,還是一點好感度都沒有。」
我對著手上的帕子發了很久的呆。
是啊。
他都願意娶我了。
卻對我一點喜歡都沒有。
這樣看來,沈辭當初的心意何等難得。
他為我,甘願披荊斬棘,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