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搖了搖頭,「誰敢問?都說商玄君脾氣好,恐怕都忘了當年他封印鬼蜮的時候,有多強悍……」
華玉送了我一方錦盒,說待我見到商玄的時候用,保證一舉把他拿下。
當晚,我收拾屋子的時候打開了盒子。
裡面躺著一尾妖冶綺麗的迷霧花。
從前我上學的時候不愛聽講,依稀記得迷霧花可怡情養性,陶冶情操。
便將它隨手插在花瓶裡。
這晚,我在夢中見到了嶽青嵐。
他似乎匆匆趕回來的,身上帶著一絲青草的味道。
神情淡雅寬和,眼神專注。
我想,這是夢到了嶽青嵐當年班師回朝的時候。
小半年未見,可謂是小別勝新婚。
我心神一動,撲了上去。
嶽青嵐接住我,語氣輕柔,「鳳三țũ̂⁶,你想幹什麼?」
我並不覺得他的稱謂有何不對,隻是熱情地纏著他,吻上了那對薄薄的唇。
清淡的竹葉香幽幽嫋嫋縈繞在唇齒中。
嶽青嵐被我壓入軟帳,氣息不穩:「鳳三,你可知我是你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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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我眼神迷離,借著酒勁兒鑽進他衣裳裡。
還施了個小法術將他捆在了床榻間。
嶽青嵐悶哼一聲,低聲哄道:「你這無禮小輩,輕一些。」
我渾身是汗,學著當年嶽青嵐教我的招式,主動又熱情。
嶽青嵐手上的捆縛咒不知何時解開了,他翻身將我困在被褥間,唇上帶著我的咬痕,像被玷汙的神明。
「鳳三,你當真是……」
他俯下頭,第一次主動吻住了我,一聲喟嘆消弭於夜色。
「……真是大膽得很。」
我終於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像是一頭栽進密密匝匝的大網,被溫柔地裹住。
徹夜糾纏,不眠不休。
……
清晨的鳥啼聲鑽進了我的耳朵。
我閉著眼,回味起昨夜的夢,當真是香豔得很……
隻是我阿娘的聲音實在刺耳。
「……鳳三可醒了,我有事找她。」
我聽到了推門聲,下意識地抻了個懶腰,手摸到了一片赤裸的胸膛。
嗯?
胸膛?
我睜開眼,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天旋地轉。
我被裹住被子推進床裡。
商玄溫和淡雅的聲音帶著惺忪睡意,向我阿娘問好:「自三萬年前一別,鳳澤神君身體可好?」
片刻後,外頭傳來我阿娘憤怒的咆哮:「商玄!你敢染指我閨女,我與你決一死戰!」
這一天,我阿娘跟商玄打得天昏地暗。
差點把商玄的仙府給掀了。
相比之下,商玄倒是淡定許多。
「鳳澤神君息怒,我自會挑選吉日,上門求娶鳳三。」
「嶽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阿娘脾氣火爆,上萬年來,無人敢觸她眉頭。
商玄是第一個。
我嚇得瑟瑟發抖,躲在床上,生怕我阿娘把我皮扒了。
臨近傍晚,外面的動靜才漸漸平息下來。
商玄把過錯攬在了自己身上。
外面都在傳,是商玄為老不尊,勾引了我。
片刻後,我阿娘把我叫到了跟前。
板著臉同商玄說道:「雲姝自在慣了,吃不得嫁人的苦,你娶了她,就不能讓她受半分委屈。」
商玄那雙黑眸裡映出點點笑意,
「自然。鳳三年紀小,小打小鬧的無傷大雅,我護著便是。」
我一怔,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
他……恢復記憶了?
當年我剛跟嶽青嵐成親的時候。
嶽青嵐也是這麼同我爹娘說的。
我嫁過去後,果然沒吃什麼委屈。
我阿娘神色凝重,「我要的便是商玄君這句話,既然如此,商玄君便回吧,待合過八字,擬定婚期,你再與阿姝見面。」
阿娘起身就走。
我還想同商玄說些什麼,阿娘冷冷提醒我:「愣著做什麼?他尚未提親,你跟我進屋!」
商玄略微點頭,「聽你阿娘的。」
我這才戀戀不舍地跟隨阿娘離開了。
12
商玄與我大婚的消息轟動了六界。
一時間,各路神仙前來道賀。
清冷多年的丹穴山頓時熱鬧起來。
當夜,嶽瀾親自來丹穴山尋我。
更深露重,他在外面站到天明,才見到我。
「阿姝……」
「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你都忘了?」
我語氣淡淡:「我與你何來情誼?」
嶽瀾神情恍惚,「我有著嶽青嵐的記憶,阿姝,你不覺得這樣拋下我,對我很殘忍嗎?」
「這三年來,我與你朝夕相對,早將你當作我的妻子……」
我冷笑道:「一個被抽筋扒骨,丟進鬼蜮的妻子?」
嶽瀾眼底閃過沉痛之色,「是我對不住你,你罰我,好不好?」
「滾!」
我不慎爆了粗口,一鞭子抽過去,嶽瀾的身上出現了鞭痕。
天空在此時傳來一聲劍鳴。
霜九劃破夜空,狠狠扎進嶽瀾腳下的土地。
耀武揚威地擺動著劍尾。
商玄自夜色中顯身,緩步走來,「鳳三,過來。」
我遲疑片刻,收起長鞭走到商玄身邊。
商玄臉色有些蒼白,身上還隱隱有一絲血腥氣。
「嶽瀾帝君失心瘋了不成?」
嶽瀾被霜九震懾,不甘開口:「您沒了記憶,娶阿姝有何意義?」
商玄笑出聲,「你怎知我沒有記憶?」
「因為記憶還在我這——」
他突然想到什麼,「您用了禁術?」
我此時才感知到商玄的氣息有些亂。
嶽瀾明白了什麼,苦澀地搖搖頭,「我明白了……」
他離開後,我急忙攙住商玄,「你怎麼了?」
「沒什麼。」
商玄松松垮垮地壓在我身上,有些無奈,「阿姝,我今晚,怕是走不了了。」
我阿娘管得嚴,於是我隻好偷偷將商玄安置在我房中。
夜深人靜,商玄靠著小榻坐在窗邊。
他解了頭發,慵懶地靠坐在昏暗的燭光裡,哪裡還有那個清風朗月的仙君模樣。
分明就是勾人的狐狸精。
見我盯著他瞧,商玄微微抬眼,問:「怎麼了?」
我靠過去,問:「神君可是從青丘學成歸來的?」
商玄攬著我,俊朗的眉眼微微一展,笑道:「你喜歡,我學來也不是不行。」
他身上漸漸有了暖意,我舒服地窩在他懷裡,問:「嶽瀾所謂的禁術,是什麼?」
「一道上古密境罷了。」商玄漫不經心地摸著我的頭發,「從裡面出來,不論忘了什麼,都能想起來。」
縱使他說得輕巧,我也知道上古秘境的兇險之處。
「就不能把嶽瀾的記憶奪回來嗎?」
商玄笑著搖頭,「那記憶早已與他融為一體。」
「當日他與明華生了嫌隙,途徑人間,看到我遺留的記憶,便動了拿來醫治自己心病的念頭。三年時間,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喜歡誰了。」
我明白了商玄的意思。
嶽瀾吞掉記憶,便能被記憶影響,愛上凡人雲姝。
如此,便能緩解對明華的相思之苦。
倘若嶽青嵐與雲姝真是一對平凡夫妻,便真的會落得身死魂滅的下場。
嶽瀾當真可恨至極。
13
商玄說,他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
需得再進一次密境。
我為了幫他恢復記憶,在無望溪旁尋了塊巨石,將我們的過往刻在石頭上。
這日,我睡了個懶覺。
再睜眼發現商玄已經來了。
正坐在我身邊,借著月光打量上頭的畫。
見我醒了,他說:「我瞧你的畫有些意思,隻是我想不起來,倒覺得你在框我。」
近日我沒少假借幫他恢復記憶之名,捉弄他。
又是騙他給我繡荷包,又是騙他給我捋鳳凰毛。
眼下,他便對著一處我偷去春樓Ťų₄喝花酒的圖,仔細琢磨。
我說:「那是你不在的時候,我解悶的法子。」
「想必春樓的男人,比我有趣的多。」
他語氣溫和,看似毫不在ṱṻ⁹意。
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不同我計較?」
「我大你許多,自該寬和大度,不與你計較。」
「哪怕我現在去?」
商玄回身,頓了半晌,說:「松手,我真走了。」
我一把抱住他,「我騙你的。」
商玄沉默了會兒,說:「你這鬼話說得巧妙,我執意要走,倒顯得我小氣。」
近來,商玄連天帝那都不去了。
點完卯便來無望溪尋我。
每日例行公事地替我梳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商玄接手了這件事,我的尾巴毛變得油光水滑,好看極了。
因此我也格外願意在他面前抖擻尾巴。
每當這時候,商玄便支著頭,神情平和地望著我出神。
臨近婚期,華玉也總來看我。
她來的時候,回回碰上商玄一個神君,坐在門前的竹椅上捏著繡花針,慢悠悠繡荷包。
華玉竄進來問我:「我瞅著神君的眼神不太好,能繡好嗎?」
我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
「他前幾日下界除大妖,用霜九劍給人家剔成了骨頭架,眼神兒好得很。」
某位「老神君」抬起眼,隔著窗戶問道:「鴛鴦尾用什麼線?」
「金線。」
商玄重新低下頭,換成了金線。
華玉笑得前仰後合,「那嫁衣誰給繡啊?」
我指指門外:「自然是『老神君』給繡。」
商玄面上不顯山露水的,活倒是幹得快,沒幾日就讓人把嫁衣送來了。
大紅喜服描金畫鳳,栩栩如生,墜了東海弄來的七彩寶,流光溢彩,價值連城。
華玉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對著喜服左瞧右看,「聽說近來鬼蜮不太平,天界諸位神君忙著鎮壓鬼蜮,商玄還有功夫給你弄嫁衣,當真是不錯。」
商玄確實忙得很。
我阿娘也是,風裡來雨裡去,留我守著丹穴山。
華玉又說:「明華好像要病死了。」
我一愣。
沒料到能這麼快。
嶽瀾願意好好養,明華還能吊著命,顯然,嶽瀾是沒耐心養了。
14
眨眼婚期到了。
我與商玄大婚這日,天界高朋滿座。
拜堂禮設在商玄仙府,地勢料峭,尋常神仙上不來,自得清淨。
殿中寂靜,隻有華玉陪著我。
我翻著賓客送來的賀禮,竟在禮冊末尾,看見了明華的名字。
「咦,這白玉瓶是——」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地動山搖。
伴隨著巨大的碎裂聲,天邊湧現出團絮狀的黑雲。
華玉剛站穩腳跟,臉色巨變,「雲姝,是鬼蜮。該死的,偏挑這大喜日子。」
說完,我倆同時化作流光衝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