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玥也覺得這事兒奇怪,主要是覺得這位城主奇怪,卻又說不上哪裡奇怪。
她又問:“少城主為何被俘?”
提及此,老城主嘆息一聲,感慨說:“哎,你有所不知。這旱魃蠻橫,即便我請了高人來降服他,都拿他無可奈何。這旱魃每日都會挑選一個男子,並在男子腹部種下胚胎,第二日會送來轎棺。被種下胚胎的人,會無法自控,走上轎棺。”
他頓了一下,又說:“我兒被種下胚胎後,我們已經很努力看著他,卻依舊防不勝防,沒能看住,讓他鑽了府中看守的空子,上了轎棺。我族中有聖女道,若想要擺脫那胚胎的控制,就得強行剖開腹部,取出胚胎。可……老朽下不了那個狠手啊!”
高玥和酒凌汐想起那胚胎裡的東西,忍不住直皺眉。
酒凌汐說:“古墓裡出旱魃,並不多見。近幾年,魔界蠢蠢欲動,欲有卷土重來的趨勢。看來這次的旱魃,跟魔界脫不了幹系。這個魔頭,當年與我們正道宗門籤下和平契約,如今卻來搞這種鬼祟手段,呵,實在可恨。怪不得柳掌門多次號召各宗掌門想去討伐魔界,若再這般忍氣吞聲,這人間境地,必定覆滅!今日被幾近滅城的是鴻夜城,明日便會是其它城!”
她激動地一拍條幾,幾乎將茶盞拍翻,木面裂開。
趴在一旁的阿布崽聽見酒凌汐對魔界的指控,掀著一雙狗眼打量她,憋屈裡透著幾分不屑。
真當他們魔界是闲得慌呢?
主人隻想破鏡,並沒有主宰人界的想法。也更沒有打算讓妖魔來人界作祟,使得生靈塗炭,破壞兩界平衡。
重越也掀著眼皮兒看酒凌汐,那眼神冰冷地幾近殺人,高玥發言出聲,又強行把他眼底那股殺氣給壓制下去。
高玥扭過臉對重越說:“師尊,看來二師兄失蹤和這旱魃有關。不如……我們直接偽裝成少城主,去往旱魃老巢,你看如何?二師兄一定是被困在了一個強大的結界裡,暫時無法破出。雖他修為不低,可時間一長我也擔心他會有意外。”
她掏出幾張化形符,又拿手指蘸取朱砂,分別畫上了化形模樣。
而後,把五張化形符一一在條幾上擺開,指著一張張符紙道:“我、你、酒凌汐、阿布崽,分別幻化轎夫和新郎。可我不知道的是,如何追蹤旱魃老巢?”
重越指尖在女孩眉心一點,往她腦中置入一道追蹤符咒。
靈息灌頂,一股清明自胸腔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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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玥靈光一閃,很快將這道符咒法用智力消耗,驚喜道:“多謝師尊!原來追蹤符咒這般簡單?”
重越的笑聲低不可聞:“小徒弟聰穎。”
高玥又掏出一張黃紙,手指蘸取朱砂,繪下一枚追蹤符。
她又用化形符幻化出轎棺,而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行屍走肉般的轎夫,臉色慘白無血色,尤其那雙眼睛空洞地宛如非活物。
她的這道化形符,神似身似,惟妙惟肖。
高玥又把符咒分別貼在阿布崽和母吞雲獸妙妙額肩,兩隻吞雲獸立刻也幻化為兩個呆愣的轎夫。
酒凌汐也自拿一張,化成轎夫,四個轎夫已然湊齊,還差一個身著鳳冠霞帔的俊男子。
四雙眼睛齊刷刷望著重越。
男人眸子冰冷,拒絕:“我不願。”
高玥也沒強迫他,立刻道:“那我來,做新郎要和旱魃近距離接觸,很危險。我不願師尊和二師嫂冒險,便由我來吧!這裡我輩分最低,也應當由我來。”
她一臉義正言辭,頗有要豁出去的架勢。
重越:“……”居然不再拒絕,起身直接化成一名身著鳳冠霞帔的俊秀男子。
他不喜頂著陌生人皮囊,因此並未幻化完全,依舊是重越自己的神顏,頭戴鳳冠,身著赤色嫁衣,一身華麗,把他五官襯得極致豔麗。
難得的是豔而不魅,眼底的剛硬肅殺太強,並未失去男子陽剛,穿這一身也不違和。
重越走上轎,四“人”便去把轎棺抬起來,而跟蹤符變成一隻飛鳥,於前方展翅飛翔,仔細引路。
臨出發前,老城主囑咐他們:“諸位多加小心,若能幫老朽殺了那旱魃,老朽願以所有家產為回報。”
鴻夜城已變成一座死城,滿街的之前飄蕩,瘴氣之濃,數米開外便徹底看不見人形。
他們抬著轎棺於街上行走,頗有鬼新娘的味道,城裡的空氣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蠟燭味,令人感到無比壓抑。
四“人”抬起轎棺離開城主府,一路加快速度來到孤陽山,上到一處禿山頂,高玥才勉強覺得空氣清爽起來。
可這股清爽,也僅僅是相對於城內而言。風息裡夾雜著刺鼻的腐朽味,如果說城內的空氣是悶沉,那這裡就是壓抑。
一路走來,烏鴉腐屍遍地,木林宛如剛被一場大火燒過,四處都是炭木。
他們停在一處黑壓壓的山洞前,指引鳥化成灰消失。
轎棺剛落地,裡面忽地出現一團強有力的黑霧,把整個轎棺連帶四個轎夫一起卷了進去。
他們落在洞內一處石頭上,四周都是黑臭的水。池水裡泡著無數具男子酮體,他們皆垂著頭,宛如沒有生命力。
黑水時而上浮,時而退卻。待黑水退卻,高玥這才發現,男人們的肚皮高高隆起,裡面仿佛孕育了小生命。
幾隻鼠妖在那些男人的身體上跳來跳去,仿佛在檢查什麼,嘴裡發出“唧唧”的聲音,竟還能說話。
一隻巴掌大的灰色紅眼鼠妖說:“呀,新的父體送來了!也不知這次是個什麼好育器!”
另隻綠眼老鼠眼中綠光一閃,轎棺立刻被劈開,露出了絕美容顏的重越。
男人隻靜靜坐在那裡,便已是一派風華絕代,他的腹部也微微隆起,雙眼空洞,扮演少城主惟妙惟肖。
紅眼老鼠“唧唧”大叫:“啊哈!這是一副絕佳的育器啊!主人一定會很開心!”
綠眼老鼠踩在一具男人身體的肩膀上,檢查了一下男人的腹部,說:“胚胎孕育完成,可以生了!”
說罷,它從男人肩上躍下,男人面容痛苦大叫,面上青筋四起,痛苦地血脈幾乎爆裂。
他的腹被撐破,一個胚胎落出來,這胚胎是一個血球,瞬間爆開,露出了裡面的嬰兒。
隻是這嬰兒毫無生機,被老鼠捧去石階上。
一扇石門打開,竟露出一張冰棺,裡面躺著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女孩,面容俊俏,毫無靈根,是個普通人。
老鼠把胚胎放在冰棺上,立刻化為血水,滋養著冰棺和少女。
做完這些,紅眼老鼠跳到重越膝蓋上,仔細打量這具上好的生育機器,卻被重越一把抓住。
男人一雙眼眸閃過血光,唇角勾起一抹冷森笑意。
紅眼老鼠“唧唧”大叫:“不好!關門!”
身後的石門“砰”地一聲關上,冰棺被隔絕在內。
高玥也從腰間取出擒魔鞭,將另隻鼠妖纏住勾過來,並踩在地上打量,冷哼一聲道:“臭東西,還想禍害多少人?”
老鼠見這些人來者不善,並未求饒,反而異常倔強:“你們跑不了,主人馬上就回來了!等死吧!”
高玥冷呵一聲:“等你主人回來,連他一起打。”
池水裡並沒有二師兄,以二師兄之能,也未必會被旱魃捉住,當成生育機器。
她取出二師兄畫像,展開給老鼠看:“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老鼠看見安衡,眼神明顯閃爍:“你殺了我吧,我不會說的!”
“呦,你倒是倔強。”高玥要將鼠妖獵殺,躲在她後頸打盹的小鴕鼠,突然探出腦袋,拿小爪子撓了撓高玥的耳垂。
高玥側過臉看肩上的小鴕鼠:“怎麼?”
小鴕鼠煽動著那對兒紫色的翅膀,把一雙小爪子高高舉起,激動道:“唧唧唧唧!”
酒凌汐看愣了,問:“這小家伙在說什麼呢?”
高玥的腳從老鼠身上挪開,她皺眉道:“這並非鼠妖,而是寄居在老鼠身體裡的人類……”
酒凌汐震驚:“這……怎麼可能?”
重越也松開手裡幾乎被他捏死的小老鼠,取了鳳冠,淡淡道:“去破冰棺。”
“好。”酒凌汐未問原因,直接從脊骨抽出鐵刀“轟”地一聲將石門劈開。
石門碎成小塊,裡面的冰棺露出來。
就在酒凌汐要劈開冰棺時,一道赤焰打過來,酒凌汐被逼得直往後退。
旱魃從洞外飛入,一張口,整個洞府都燒起來,他落在冰棺前,拿巨大的身體護著冰棺,不讓任何人靠近。
這個旱魃與高玥想象中的不同,竟是一個屍化的老者,身型高大卻枯瘦,身著腐鏽的甲胄,面部潰爛,青面獠牙,十根利爪鋒利如刃,且帶有劇毒。
旱魃嘴裡流出毒液,憤恨地看著他們:“找死。”
這隻旱魃的修為不高,甚至不需要重越出手,酒凌汐舉刀便朝對方劈過去。
一時之間,洞搖石落,毒火從生。
黑池燃起來,男子們的身體也被點燃,在旺火的灼燒下,男子們的腹部愈來愈大,高高隆起,最後竟生生漲破,胚胎全都掉了出來!
那些未成熟的胚胎落地便成血水,男子們腹部破裂,個個發出哀嚎,即便高玥相救,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該救誰。
重越自然沒那麼好心救人,隻對那冰棺感興趣。
他握住高玥手腕,身形一動,幾乎轉瞬之間越過重重障礙,來到冰棺之前。
重越把高玥的手掌放在冰棺上,立刻就開啟了這具冰棺的印神。
兩人隻覺眼前強光一閃,立刻就被帶到了另一個空間。
高玥再睜眼時,不見重越,發現置身於一片森林內。
她寄居在一個小女孩身體內,不受控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忽地被什麼東西絆倒。
她摔倒在地,隻見路上躺了一個綠面老爺爺,身著血跡斑斑的甲胄,看起來狼狽極了。
小姑娘把老爺爺翻起來,輕聲喚他:“老爺爺,你有事嗎?”
老頭睜開眼看她,喉嚨口幹燥,說不出一句話。
女孩卻掏出金瘡藥和手帕給他手臂傷口擦藥,拿手帕給她包扎起來。
女孩把他扶起來,弱小的身體扛起笨重的老頭,舉步維艱地下山。
老頭乃嶽朝老將軍,因敵軍來犯,幾個兒子戰死沙場,不得已披甲上戰場。
老將軍凱旋回朝,卻被皇帝忌憚,途徑鴻夜城時遭到伏擊,旗下親兵全軍覆滅,隻他一人逃了出來。
老將軍再醒來,已在少女破敗的茅草屋。少女無依無靠,隻身一人,給她治病,照拂他生活起居。
老將軍身體漸好,爺孫倆相處倒也融洽。他滿門忠烈皆為國捐軀,如今有家回不得,便想帶小姑娘歸隱鄉田,再給她尋一門好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