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司止遠戳了戳我的後背。
他問:「你好同學,你帶多餘的筆了嗎?」
我不由自主地皺起眉心,內心泛出生理性的厭惡,將略彎的背部挺直,努力離他遠點。
隨後,我沒有回頭,低著嗓子說:「沒有。」
「什麼?」
他像是沒有聽清,微微探出身子。
隨著他的靠近,熟悉的洗衣粉香氣將我包圍。他在有些事情上很是長情,比如永遠喜歡薰衣草的洗衣粉,還喜歡在剛被太陽暴曬完的被褥裡睡覺。
我抿了抿唇,努力強迫自己回想上輩子的事情。
「我男朋友說,他沒有筆,借別人的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謝洵替我解了圍,但是就是託辭有些讓人尷尬。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男朋友?」司止遠的語氣有些詭異,停頓了好一會兒,似乎在等我否認。
但我沒有動作。
「嗯。」謝洵這才回答。
「抱歉。」司止遠沉默片刻,開口道歉。
「嗯。」謝洵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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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就此結束。
謝洵扭過來,盯著我的手思考片刻,重新把我的右手拉過去,蓋在他的左手上,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喜歡男人,有點變態。」
我聽見司止遠低聲嘟囔。
07
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不等謝洵開口。
我猛地扭過頭去,神情冷淡地瞪著他:「你家住海邊嗎管得那麼寬,管天管地還要管別人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喜歡武裝直升機都和你沒關系,為什麼罵別人變態?道歉。」
濃眉大眼的青年呆愣愣地看著我,片刻後,才眨了一下。
他的同學杵了杵他,他都沒有半點反應。
「嘖。」
謝洵濃眉下壓,漆黑的眸子中戾氣橫生。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猛然站起身來,一隻手揪住了司止遠的衣領,就要把他往外面帶:「滾出來。」
「你裝你媽呢?」
大家都是血氣方剛年輕氣盛的大學生,司止遠的氣也上來了。
他想揮開謝洵的手。
教室裡兩個俊朗青年的爭執很難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謝洵!」我也站起來,低聲說,「我沒事,老師要來了。」
細碎黑發下,他凝視我片刻,才抿了抿唇,松開了手,和我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司止遠還想說什麼,鈴聲響起,教授也進入了教室。
教室裡停止了喧鬧。
聽著教授講課,我已經開始走神,有些後悔自己一時間頭腦發熱所做的行為,不然的話就沒有這麼多事情了。
讓一個比我小三歲,還剛認識我的人為我出頭,怎麼都覺得奇奇怪怪的。
我側頭看謝洵。
他眉宇間已經沒有剛剛縈繞的戾氣,平靜認真地看著演草紙上的數字,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就是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捏筆的手突然有些用力,指關節處有些泛白。
再怎麼看,都不是會自殺的孩子。
我記得他上一世是什麼時候過世的。
同學聚會上,有人惋惜地提起這個英年早逝的天才,順嘴說了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正好是我和司止遠六周年的時候。
司止遠搖晃著酒杯,唇角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安靜地聽同學說完後,才神色朦朧地評價:「嗯,是挺可惜的。」
08
這節課課間的時候,謝洵就拉著我離開了階梯教室。
「怎麼了,你不聽了嗎?」
我眨眨眼,問。
我倒是聽不聽都無所謂,畢竟也就是一個興趣愛好。
謝洵搖搖頭:「自學完了,不聽。」
那你為什麼今天來上課?
我沒有問出聲來,總覺得有點拆謝洵的臺。
「對不起,霍景,我說的借口有問題。」
「沒關系,我不介意,如果沒其他事情的話,那我就回宿舍了。」
我說。
今天流年不利,最後還是見到了司止遠,還發生了那麼多不愉快的事情。
早知道還不如待在宿舍裡面。
謝洵抿了抿唇,直勾勾地看著我,輕聲說:「我們還沒有聯系方式,霍景。」
「噢,我給忘了。」我笑了笑,掏出手機,「你掃我吧。」
加了好友,我發現謝洵的頭像是一張大白兔的糖紙。
很奇怪的頭像。
但是不知為何,我皺著眉,總覺得有些熟悉。
上輩子似乎在哪裡見過,但是仔細卻想不起來。
「那我先走了。」我搖了搖頭,沒再往深處想,而是對謝洵揮了揮手。
「再見,霍景。」
謝洵十分認真地和我告別。
不知為何,他的笑容總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是眷戀,留戀,或者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懷念。
就像是再也見不到我一樣。
「再見。」
我轉頭離開。
謝洵目送我走遠到幾乎看不見了,才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轉過身,低頭回去。
09
既然重生了,不僅不要重蹈覆轍,而且不能放棄夢想。
上一輩子,因為司止遠的一句話,我放棄了導師讀博的邀請,陪著他白手起家,有好多次。名利場上,喝酒喝到胃出血是小事,能不能把交易談下來吃得進,才是大事。雖然之後,我們創立的公司也算半個行業新貴,但是我的心中總有不少遺憾,其一就是我的夢想——高精尖芯片研發。
夢想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可上天給了我一次機會。
我這次,想要抓住命運女神的長發。
即便借助了前世的記憶,我也有很多的事情要提前做,很忙。
我垂眸,完成了今天設立的目標之後,才打開手機。
聊天框空蕩蕩的,還停留在幾周前他發的那個表情包上,是可愛的粉色小貓爪子。雖然和謝洵加了好友,但是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也就沒有什麼話題可以聊。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給他發了一個消息:【在嗎?】
【我在。】
幾乎是秒回。
我眨了眨眼睛,才慢吞吞地繼續說:【最近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
【有。】
他的回答仍舊簡潔。
我有點好笑:【你都不問我什麼時候嗎?】
【隻要你約,什麼時候都有空。】
他回答。
我:【……】
我無奈地笑了笑,剛想說些什麼,就看到一條好友申請彈了出來。
司止遠。
即便他沒有在備注欄寫自己的名字,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來過司止遠了。
歷經二十八年的糾纏、折磨。
似乎終於在沒有他的日子裡,一切都在向好處發展。
我盯著那個頭像,思維混亂。
為什麼呢司止遠。
分明我已經放過你了,你非要重新找上來?
司止遠備注欄裡隻寫了一句話。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一下,麻煩通過好友,謝謝。】
我深吸一口,把他的好友申請刪掉了。
我和他之間沒什麼事情好說的。
10
我和謝洵約好了時間。
我提前十五分鍾到達了約定地點。
卻沒想到,櫻花樹下,謝洵已經在那裡站著了。
青年今天穿得很漂亮,沒有穿那身灰撲撲的衛衣,白襯衫更襯得身形挺拔拓落。他還修剪了一下頭發,過長的劉海被剪掉,露出野性凌厲的五ƭŭ⁷官來。
他站在那,微微仰頭看著櫻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已經有不少人偷偷拍了照片。
可以想到明天的論壇裡會是怎麼樣的一番場景。
我走過去,笑眯眯地問:「等很久了?」
「沒有,我也是剛來。」
我抬手,拂過他肩上掉落的櫻花花瓣,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走吧,我請你去我ƭű̂ₚ很喜歡的一家飯店吃飯。」
「好。」
……
慢悠悠走在路上,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聽說你也是北河市的?」我問。
謝洵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片刻點了點頭:「對。」
「世界真小啊,有可能我們還在一個學校過呢。」我笑著說。
謝洵彎起唇笑了下:「我在三中。」
「啊,我還以為會是你的學長,可惜了,我在一中。」
我遺憾地嘆了口氣,朝馬路對面走去。
他拉了拉我,輕聲提醒:「走錯路了。」
我愣了一下,片刻後說:「對,你瞧我這記性,走吧。」
隻是一個試探,謝洵就露出了馬腳。我剛剛隻是含糊地和他說,是我喜歡的一家餐館,但是看他的反應,很明顯知道我經常去的那家餐館。
深藏不露啊。
我用餘光看了謝洵一眼,緊接著步履輕快地走在了前面。
吃飯的時候,我看到了好友申請裡又一次出現的頭像。
司止遠。
【我是司止遠。】
【加我,我是司止遠。】
【?】
【我是司止遠。】
我:「……」我能不知道你是司止遠嗎?
怎麼突然跟發神經了一樣?
我微微皺起眉,不堪其擾,把他拖入了黑名單之中。
11
吃飯完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很好,在悶葫蘆旁邊,拉著他說了很多話。
他有點怕狗,喜歡吃甜的。
我:「對了,你頭像的糖紙是大白兔,是你很喜歡吃的糖嗎?」
他眉眼柔和:「嗯,很喜歡。」
「我也很喜歡吃,我記得小時候我媽喜歡給我買大白兔。」我雙手插兜,一邊走,一邊笑著說。
可惜之後,父母離婚又各自結婚。
大家都有了自己新的家庭,都不怎麼管我了。
那一段美好而又短暫的時光就此塵封在回憶深處,每次想起,倍感唏噓。
「是嗎?那太巧了。」
謝洵的笑沒有半點疏漏,這麼說。
我輕飄飄嗯了聲。
突然,一個人從綠化帶衝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是司止遠。
他看上去好像很久都沒有睡覺了,眼珠裡布滿了紅血絲,胡子也沒刮,直愣愣地看著我。
片刻後,竟然痴痴地笑了。
這笑容讓我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是……?」我心下一驚,皺著眉還沒有退幾步,就被他抓住了手臂,「你是誰?幹嘛抓我。」
「霍、霍景,我是司止遠啊,你的愛人,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的啞著嗓子,仔細一聽還有難以察覺的顫抖。
握我手臂的手也更用力了。
聽到這句話,我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測。
他也穿越了。
「我從沒有見過你,你是哪位?再糾纏我報警了。」我努力想要掙開。
拳風從身邊擦過。
默不作聲的謝洵已經一拳砸了上去。
「謝洵!」
我想去拉他。
但是他已經紅了眼,衝著司止遠的臉一拳一拳砸上去:「我……我不會讓他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