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你別怕。」
我沉默了。
全世界都重生了?
那、那我還裝不裝?
12
還是裝吧。
「你瘋了?!」我上前擋在他倆中間。
直直衝我面門來的拳頭停在了原地。
「霍景。」
謝洵唇抖了抖,喊出我的名字。
我擰著眉,用雙手把謝洵的拳頭按了下去:「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但是光天化日當街鬥毆,等會被警察請去喝茶我是不會管的。」
而且我也不想明天的頭條是兩個男的為一個男的大打出手。
太丟臉了。
說完,我扭頭看向司止遠。
他臉上還有幾分受寵若驚,看我的眼神中還帶著令人惡心的深情。
「霍景,我們之中肯定有什麼誤會,我可以和你解釋,你不認識我也沒關系,我們慢慢相處,你會喜歡我的。」他言之鑿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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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畫面閃回,最終定格在他摔門而去的那一刻。
我說:「我真的不認識你,如果你再糾纏下去的話,謝洵打人可是很疼的,我不會再攔他。而且你不是說,男人喜歡男人很惡心嗎?」
我看著他的臉色蒼白了下去,笑眯眯地,一字一頓地說:「你不是喜歡女人嗎?又過來把髒水潑在我身上幹嘛?你好惡心啊,我真的很討厭你。」
「別這麼說……別這麼說小景。」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拂掉他扯住我衣角的手,「但是我不是很喜歡你喊我名字,我們不熟。」
我牽著謝洵繞過他,往前走。
「霍景!你以為謝洵是什麼好東西嗎?!」
「別聽……」
謝洵的神色瞬間蒼白下來,想捂住我的耳朵。
可是剛剛分明力氣那麼大的人,卻被我輕輕地推開了手。
「我,我是從未來穿越的,我們從大學到知天命的年紀,你很愛我,我們的事業有成,生活也很幸福。而謝洵,他就是個在黑暗中偷窺的臭蟲,還偷偷給你發消息。」
「他是個瘋子、神經病、短命鬼!會克你的!」
我站直身體,神色平靜地轉身看向司止遠。
司止遠的眼中立刻重燃了希望,衝我伸出手:「霍景,小景,快過來,跟我走,我會保護你的。」
而謝洵手抖著,卻沉默地目送我走,沒有攔我。
我在他身前站定。
抬手,就是一巴掌。
算了,不裝了。
「司止遠,你毀了我上一世,還要再毀我一輩子嗎?你害死了我,現在裝什麼深情?你現在清清白白的,又回來找我幹什麼?你不是覺得喜歡男人惡心嗎?你不是要正常的家庭嗎?現在犯什麼賤啊?」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開始鈍疼。
無關他人,司止遠骨子裡就是一個人渣。
被撞的那天,我還在編輯短信,我不確定司止遠的妻子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她也有知情權。我得讓那個女人知道,她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同妻,不比我好半點。
這麼想著,我凝視著他倉皇的眼睛,說:「是你克我,是你害我死,你害了多少人,還不明白嗎?司止遠,你不僅惡心還虛偽。」
13
這次說完之後,我再次拉上謝洵離開。
司止遠跪坐在地上,沒有再攔我。
我和謝洵就這麼走了很遠。
我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我,但我覺得還是別喜歡了,我很差勁的,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
他扭過頭,看著黃昏,看著天,就是不看我。
過了ẗû⁹很久,他才輕聲回答:「已經喜歡十幾年了。」
這就是不可能的意思了。
我:「我現在不可能接受你,你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我最擅長的就是等待。」謝洵清冽的眼睛看著我,裡面溢滿真誠,「我其實一直想躲在暗處愛著你,就足夠了。」
我說:「不好,那霍景豈不是很壞,讓你單相思了那麼久。」
「不壞。」
謝洵眯著眼睛,終於轉頭看向了我,「霍景是我這輩子見到過的,最美好最善良的人,我想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哪怕他不喜歡我。」
「傻子。」
我的聲音混雜著清淺的嘆息,心裡又酸又澀。
上輩ťū́ₐ子他偽裝得真的很好,我到死都沒有發現他。
但是其實他的愛已經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在我身邊了。
高中時出現在桌肚裡的大白兔。
下雨時突然出現的雨傘。
夜晚走夜路時陪伴的一個戴著兜帽的少年。
大學吃飯時喜愛的餐廳,我去的時候永遠有空位。
還有匿名為我解答問題的賬號。
他已經陪我走了很遠的路了。
14
我又做夢了。
這是我重生以來第二次做夢。
這次,我是以謝洵的視角,陪伴他度過了孤獨的一生。
他媽有著十足變態的控制欲,怕他像他的父親一樣不聲不響地離開,在謝洵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就把他當成狗一樣拴在家裡。每天,謝洵聽到最多的都是謾罵和貶低,還有毆打之後,片刻的溫情與悲鳴。
終於有一次,他的母親因為參加一個活動,不得不帶著他出去。
他孤僻地蜷縮在角落,用陰鬱的眼神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好可愛的孩子,怎麼在這裡?」我看到年幼的我笑眯眯地站在他的面前,隨後從口袋中掏出大白兔奶糖,「請你吃糖。」
那時候的謝洵甚至不會說話,隻會發出「啊、啊」的氣音,小孩局促地捏著自己的衣角,不敢從我的手裡拿過糖果。
年幼的我聽見爸媽的呼喚,應了一聲,把一把糖塞到了小謝洵的手裡,道了一聲再見,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小謝洵沒有吃,而是把它們一直枕在枕頭下。
直到最後,糖化了。
謝洵眷戀又不舍地抱著沾染糖果氣息的枕頭,期盼能再把時間留得長一點。
他知道自己有病,精神方面的疾病,其實經歷過那種生活,怎麼可能沒病。
但隻是嗅一嗅這些糖果的氣味,他就安靜了下來。
後來,他媽也不見蹤影。政府和社區聯合,資助他上學。他靠優異的成績追隨著我的腳步,上了初中。
但是在上高中的時候,他因為是貧困生,隻能在指定的學校上學。於是每每到了星期天,他會提前完成一整天的作業,在最後兩節自習課向老師請假,就從三中走到一中,躲在樹後,等待我放學。
他像是一個沉ťũ⁷默的暗戀者,做黑暗中的騎士。
但是自從司止遠意識到他的存在之後,謝洵能見到我的次數越來越少。
尤其是在畢業之後。
有好幾次,他都坐在車裡,看著司止遠,想踩下油門。
最後硬生生控制住了。
後來他的病又犯了,因為已經快半年沒有見到我了。
謝洵不住地幹嘔,顫抖著指尖,發送關於他的介紹短信。
【謝洵,189,無不良嗜好,總資產 A8.5】
【想給您當小三……或者一條狗,隻要能見到您……請您考慮一下我吧,求求您了。】
青年窩在沙發上,旁邊放了好多大白兔奶糖,就在黑暗的房間裡,死死盯著手機屏幕,指尖不由自主地抽動。
很快,我就回了消息。
【是嗎,謝洵,有一個地方你的確能幫上我的忙。】
【什麼?】
【去死吧,謝洵,你死了,我的世界才會幹淨,止遠告訴我了一切,你太惡心了。】
這條短息不是我寫的,我根本不知道這麼一回事。那就隻可能是……
司止遠。
我想告訴謝洵,可是這隻是一個夢境,他也根本聽不到。
在那個暴雨的夜晚,他艱難地走到了公司的天臺上。
狂風吹起他的衣服,露出幾乎瘦骨嶙峋的脊背。
他雙臂伸開,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就那麼決絕地跳了下去。
我想去攔他,身體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他死後,靈魂卻一直跟在我的身邊。
看我痛苦地坐在地板上垂淚。
他蹲在一邊,垂眸,雙手捧在我的眼前,企圖不讓我的淚掉在地上。
即便知道我聽不到,仍舊碎碎念。
「霍景,別哭,他不值得。」
「霍景,可惜我不能託夢,我的錢都留給你了……」
「霍景,看你這樣,我也好痛苦。」
他在我被撞後,跪在我身邊:「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發病了才死掉,我沒保護好你……」
「如果重來一次……」
「我願意用我所有的運氣、未來……換霍景重來一次。」
在夢境的最後,我聽到遙遠空中的一聲嘆息。
15
日子就這麼向前過。
一切的痛苦都已是昨日雲煙。
我如願以償讀博,畢業,進入自己想去的研究所繼續深造。
這次,謝洵不再是影子一樣。
而是陪伴我走過了以後人生的每一個關鍵節點。
司止遠卻成了躲在角落裡的人。
我垂眸看著暴雨天多出來的雨傘,知道是來自那個角落裡躲著的消瘦人影。
我面無表情踢開雨傘,準備快步走入雨幕中。
這時,黑車開來,謝洵撐開黑傘,快步走了過來。
他斂目看了一眼我腳邊的傘,輕笑了一聲:「走吧。」
「嗯。」
我點點頭,走到了他的傘下。
他的傘無條件地向我傾斜,雨水很快淋湿了他的左肩。
「對了,我同意了。」
朝車走去的時候,我冷不防說出這句話。
「什……?!」他問到一半,猛然瞪大眼睛。
我笑了笑,說:「我同意了,你追我成功了。」
雖然上一段感情狼狽痛苦,但是我不會因此失去去「愛」的勇氣。
每一段感情,我都會勇敢、真誠地去愛,對愛人負責。
在這場大雨中,我才覺得我已經徹底地放下了一段感情,打掃幹淨了房間,坦坦蕩蕩地歡迎新成員的到來。
我們在暴雨中相擁,他高興地哼起了雨中曲。
「你飛到了我的懷裡,那我不會放你走了。」謝洵嗓音低啞, 就像是平靜海面翻湧,露出了淺淺暗礁。
我抬眸,看向角落, 那裡有雙布滿血絲的哀戚眼睛。
我笑了笑, 說:「好啊,求之不得。」
番外
雖然我和謝洵確定了關系, 但是他還是十分沒有安全感。
因此, 睡覺的時候,他喜歡把我緊緊按在懷裡。
他的睡眠很淺,有幾次我太熱了,輕微從他懷裡掙脫開一點, 他就會迷迷糊糊地把我重新拉進懷裡,另外一隻手還不忘安撫似的拍拍我的脊背,跟哄小孩一樣。
但這次,他明顯是陷入了夢魘之中。
我把謝洵從睡夢中搖醒。
雖然他好不容易才睡著, 但是他又Ţű̂₀是顫抖,又是哭泣的樣子, 讓我無比擔憂。
他醒了之後, 眼角還掛著淚水, 什麼話也不說, 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我。
片刻後,青年才伸出顫抖的手,用指尖輕輕地點了一下我的臉頰。
「是熱的。」謝洵呆愣愣地說, 「是活的, 開心的,霍景。」
我心中湧動一股暖流,和他鼻尖對鼻尖, 好脾氣地重復:「嗯,對, 是活的、開心的、喜歡謝洵的霍景。」
謝洵連忙搖頭, 說:「不用喜歡我的,隻要霍景開心, 我怎麼樣都可以。」
「傻子。」我嘆了一口氣, 把他攬入懷裡, 「隻有喜歡謝洵的霍景,才是活的、開心的,謝洵和霍景,天下第一配。」
我感覺到謝洵的淚打湿了我的睡衣。
「不是夢嗎?」
「霍景也喜歡我。」
「霍景, 霍景……」
我認真地、堅定地回答他:「對。是的。霍景也喜歡謝洵。」
我們就在這麼靜靜地擁抱著。
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
謝洵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悶聲說:「明天,霍景會給我買糖嗎?」
「大白兔?」我像變戲法一樣, 從枕頭下拿出一顆糖,「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變出一顆。」
青年勾起淡淡的笑意,喉結滾動,壓著眉眼湊過來吻我。
我被吻得迷糊。
直到我的瞳孔都有些渙散, 聽到他在我耳邊黏糊糊地說:「幫我把糖衣拆了。」
我努力用顫抖的指尖去剝大白兔的糖衣。
「好甜。」
我看著謝洵從我的指尖銜走奶糖,笑著說。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暴雨。
我猛然想起來,今天是謝洵上一世自殺的夜晚, 隨後抱他抱得更緊了一些,引得他一陣輕笑。
幸運的是,我們沒有再錯過彼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