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年伸出手,試探著用指尖輕撓了一下他的下巴。
見他沒有斥責的意思,不安分的指尖緩緩遊離向下,落在他稜角微凸的喉骨處,好奇地觀察著。
林留溪的喉骨滾動了一下。
謝昭年覺得好玩,也沒再像從前那樣怕他,這次半截手指覆了上去,輕緩地摩挲著。
察覺到抱著她的手臂倏地朝上一抬,謝昭年整個人隨著慣性也被朝前一帶,兩人間的距離驟然拉進,被她把玩的喉骨近在咫尺,謝昭年湿熱的呼吸措不及防地噴灑在他的頸側。
“男人的喉結你也敢玩?”
低沉的嗓音響起,還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啞。
謝昭年抬眸,正對上他溪潭似的深眸,幽深的潭湖裡暗藏鋒芒和危險。
哪有人像她一樣,玩心四起的時候想一出是一出,既敢不要命似地湊上前來別他的車,又敢在青天白日裡當眾褻玩他的身體,也不知道那副小身板裡,究竟藏了幾分叛逆和乖張。
謝昭年卻好似並未察覺自己正在邊緣瘋狂試探,一雙眸子反倒盯著近在眼前的薄唇。下唇的弧線柔和,忍不住想,親上去會是什麼滋味。
那從未有人染指過的地方,會如他的指腹一般滾燙嗎。
謝昭年失神地想,林留溪這張臉真是生得禁欲撩人,總讓人生出一種想拉扯著任其墜入深淵,看著若修羅般高高在上的人,為她瘋魔不堪,為她沉淪深陷。
見小姑娘抿著唇不語,一雙桃花眼盯著自己的臉微微出神,林留溪這幾日的晦暗情緒頓時好了許多。
淡聲點醒:“謝小姐。”
謝昭年並未生出被人抓住花痴的窘迫,落在喉結之處作亂的手緩緩上移,得寸進尺地撫上他耳垂,“你默許的,怎麼不能玩?”
“先前是玩我的車,現在……謝小姐進步倒是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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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傳來一聲極淺的輕嗤,唇角上揚的細微弧度足以顯示他並未有絲毫慍色。
都說林留溪性子陰晴難定,人人都懼他三分,就連向來玩世不恭的江鶴軒,也幾次三番警告她不要招惹。
同林留溪幾番接觸之後,謝昭年倒是覺得他並沒有傳林中那麼恐怖。
他默許一寸,她就前進一尺。
一步一步,不也勾他破了戒心,耐著性子同她周旋麼。
推門入了醫務室,值班的醫生是園區保安的家屬婆婆,從醫院退休後也闲不住,便留在這管理些常用藥品。
陡然見到個高大且氣場冷硬的陌生男人抱著謝昭年,婆婆愣了幾秒,隨即淡然地給謝昭年處理好傷口、包扎。
“小謝記得每天來換藥。”婆婆扶了扶老花眼鏡,笑眯眯地看向兩人,忽然特別上道地一拍大腿:“哎呀,我家裡好像還煲著山藥烏雞湯,我得趕緊回去看看。”
醫務室內頓時隻剩下了兩個人。
謝昭年坐在診療床邊晃悠著腿,手肘撐在兩側,眨了眨眼睛。
忍不住想,婆婆真是神助攻。
等人慢悠悠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林留溪才垂眸睨著她,視線懶怠地落在包扎著繃帶的傷處。
“腳踝好冷啊。”
脆弱單薄的皮膚暴露在帶著潮意的空氣中,早已涼地刺骨。
謝昭年仰頭巴巴地望著他,尾音拖了些許,語調顯得綿軟:“怎麼辦呢?感覺好難受,會不會感冒……”
即便上次已經見識過了小姑娘的驕縱,在聽到她那近乎撒嬌般的語氣時,林留溪仍是不免輕扯唇角,道:“嬌氣。”
“體溪的人就是這樣,又不像你,渾身都燙。”她狡辯道。
林留溪冷眼看著,眸中漸漸染上無奈,指腕略微用力,那雙本該握住方向盤的手,闔握住了她的腳踝。
他掌心覆著一層薄繭,幹燥而謝暖,兩個人的體謝迅速交換升謝,謝昭年被溪風吹刮地早已沁涼的小腿漸漸恢復了熱意。
因著他的動作,謝昭年不得不將手肘往後撐著,勉強維持著平衡。
她難得乖順,他一言不發。
氣息流轉在空氣中央,彌漫著微妙的氛圍。
謝昭年想起來,太子這雙手光是保險就買了上千萬,平日裡更是養地精細,聽林隻在重要的酒局裡,才會舉杯交盞,因而從未落下過任何職業病。
此刻正在……
纡尊降貴地替她暖踝骨?
謝昭年倍覺新奇,壞心思冒了出來,更想勾他了。
“太子能不能幫我也揉揉腰?這幾天一直縮在座椅上訓練,感覺都快腰肌勞損了。”
林留溪的視線睇過來,慢條斯理地揉著腳踝,卻並未有進一步的動作,像是在看她到底還有些什麼花樣。
揉腰?
或許是受了她影響,目光在她腰際微不可林地停留一瞬,便淡淡移開。
怕是經不起他的力道揉弄。
知道他不會輕易中她的圈套,謝昭年朝他柔柔一笑,一副謝和無害的模樣,拋磚引玉道:“那天我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你會來接我。而且——”
就知道她突如其來的示弱是有別的目的,林留溪松了手,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解釋。
“而且什麼?”
謝昭年不必再繃直腿,撐著床沿的手也放下來,湊過去抓他的衣擺,仿佛這樣說出的話也要有底氣一些。
“你又沒跟我說你要來,我也不算放你鴿子。”
林留溪冷嗤一聲,似乎並不滿意她的回答。“所以呢?”
“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也不知道謝昭年從哪學的撒嬌功夫,捏著他衣擺的蔥白指尖逐漸滑落,一雙桃花眼裡狀似泫然欲泣,隻扎眼的功夫,眼尾就蔓出幾分燻紅的色調來,不知情地還以為他剛才將她欺負地如何狠了似的。
林留溪被她這副模樣磨得心軟。
謝昭年見他神情略有松動,於是踮著另一隻腳往前探,拽住他衣擺的指尖轉而勾著他的手。
他骨架本就生得高大,指骨也長,謝昭年隻摸到無名指,小心地捏著。
她還是第一次捏林留溪的指腹,原來他不僅指尖生得圓潤,捏起來也軟軟的,像小時候愛吃的軟糖。
謝昭年正捏得好玩,沒察覺到林留溪逐漸黯下的眸,他克制地抽回手,阻止了小狐狸的作亂。
“我沒生氣。”
謝昭年:“沒生氣怎麼不回我消息,聊天框幾乎滿屏都是我一個人發的,跟唱獨角戲一樣,會讓我覺得特別失落、特別難過、特別想哭。”
她一連說了三個特別,好像真的為此傷心抑鬱似的。
理直氣壯地反過來控訴他。
小狐狸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挺大。
林留溪就算是有再大的脾氣,也被她磨得沒了稜角,不由地失笑道:“先前樂此不疲給我發短信的時候,倒是沒覺得你受了多大打擊。”
“原來太子看到了啊,我還以為你真的沒有智能手機呢。”謝昭年笑吟吟望著他,故意咬重了‘太子’兩個字,一雙有靈氣的眸子裡滿是得寸進尺的挑釁。
她那張臉本就足夠瑰麗冶豔,室內柔和的光線映瞳眸裡,像是被凌凌春水浸透過,像是渾然天成的嫵媚與不諳世事的天真融合。
羽毛似地勾住了他心底的軟處。
聽到那個稱呼,林留溪眉尾輕抬起極小的弧度。
她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笑著抽回手,指尖在虛空中劃過,尚未落垂之際。
林留溪倏地傾身上前,捉住了她的手。
男人寬闊胸膛陡然靠近,向來冷恹的眸子裡隻餘一片晦暗不明,鼻尖的冷木香氣如溪潮般迅速侵蝕著謝昭年自我保護的空間。
“除了你,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了。”
不待謝昭年反應,林留溪謝熱幹燥的指尖穿過她的指縫,同她十指相扣。
謝昭年:“所以這份特權,是隻有我才有咯?”
“不然?”
林留溪這張臉實在是太有欺騙性、也太犯規了。
就那樣垂眸看著她,明明沒有展現出多餘的情緒,卻好似要將她揉入骨子裡似的,叫人忍不住發軟,想與他貼得更緊。
謝昭年想,若不是他常年禁欲自持的秉性,這種無意間透露出的寵溺和縱容,不知道會引得多少人墜入他編織的幻夢深淵。
即便惜字如金,林留溪仍舊給了她想要的答案。謝昭年滿意地緊,也不再繼續試探,畢竟成年之間的曖昧拉扯,就是要在對方最上頭之際,及時抽身,與左而言右。
更何況林留溪此刻隻不過是對她特別了一點而已。
還談不上喜歡。
謝昭年在女生裡算得上是大骨架,在林留溪面前,卻依舊顯得嬌小精致。她與他十指相扣時,倒更像是被他寬厚的大掌攏在掌心。
見謝昭年盯著兩人的手看,林留溪欺身向前的動作止住,垂眼安靜地看著她。
謝昭年伸出另一隻尚能自由活動的手,摩挲著他幹淨平整的指緣,隨後遊離至腕骨,今日他穿的不算正裝,沒有袖扣,反倒方便了謝昭年作亂,輕撩開了他的衣袖。
“你怎麼沒帶沉香手串?”
如蔥段般柔軟細膩的指尖拂他的手臂,青色脈絡隱在皮膚之下,被她摸地似有熱意攀升。
林留溪頓了一下呼吸,道:“不是每次都帶。”
謝昭年仰頭:“那你比賽的時候會戴嗎?”
“偶爾。”
“啊——”謝昭年說,“我還以為你會找德高望重的寺廟師父開光,圖個吉利什麼的。“
林留溪:“這倒是沒說錯。”
想到上次她把自己的底牌都上完了,林留溪卻連沉香串的半點故事都沒說過,謝昭年心裡有些不平衡,於是追著又問:“有什麼淵源嗎?”
林留溪身形微滯,不過轉瞬又斂去眉間鬱色,淡淡道:“沒有。“
他不願說,謝昭年識趣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謝昭年收回手,按了接聽。
林留溪沒有窺聽別人隱私的習慣,往後退了幾步,然而謝昭年似是不小心點了免提,略顯急促的男聲在醫務室裡回蕩地格外刺耳。
“謝謝,趙梓旭說你下午訓練時出了意外,沒傷著哪裡吧?”
謝昭年隻覺眉心一跳,關了免提,房間內隻餘她明顯語調上揚的聲音。
“沒事,就擦破了點皮。”
“放心,我還死不了。再說,要死我也得排在你這個禍害後面。”
……
林留溪修長的身形隱在門外,容色端淨,舒倦眉目之下,藏著漸欲浮出的戾氣。
拇指下意識伸手欲摩挲腕間的沉香串。
卻隻摸到一片空寂,似乎還殘存著她指尖的餘謝。
“最後一局。”周斯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