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聲音即刻啞了,啞得徹徹底底,心情極速上升又啪地下墜到谷底,不是別的,光聽她一嗓子就毛骨悚然,別說人走到跟前,看都不敢看。
“有什麼話不能當我面兒說?”
黎也懷裡還捧著束花,大片純白襯她臉更冷,往那一站像給人送葬的,一挑眉,一笑:“剛不挺起勁的,頭頭是道,啞巴了?”
四人看來看去都找不到最能緩解尷尬的方式,劉何更是將臉別開,還是短頭發的捏了捏身旁,口型作了個“要死”,兩人幾乎要貓著腰,嘴裡喃喃:“走走走……”
她倆往裡才兩步,劉何朝黎也伸了隻手,臉上尷尬消散一些,似要攔著,或者叫住她,喊她的名字,出聲半個字就被她的聲音壓過去:“下回打聽記得全面點兒,不然直接問我也行。”
她像是完全沒被影響,冷靜,理性,夜襯得她眼睛更亮,人又冷冰冰站在那像一座肅穆的雕像。
黎也往日在編輯部卻不是狠厲、冷面修羅的做派,她反而善於溝通,遊刃有餘,效率高,不愛講話,但好相處。
因此,基本沒人見過她溫和平淡的另一面,第一反應,有什麼第一反應?根本反應不過來。
人就站你跟前了,看著你了,眼一冷,你心也一涼,然後啪啪被恫嚇冷語兜頭砸——
“覺得評審哪條標準我不夠格,但凡你列出來,上報到評職辦去。”
被叫住之後就不敢走了,回過臉,和她淡然莞爾對上,眸光晃蕩,氣息早亂了。
她接著說,大大方方,自信自傲:“我怎麼了?我正兒八經憑榮譽憑履歷跨的門檻,第二年就拿了韜奮杯青年編校大賽的個人優秀獎,核心期刊及國家級出版物上發表的相關學術論文就有六篇以上,我以為這些就算不問,也能查得到吧?”
“……”兩人都啞然,劉何話堵在喉嚨,完全塞下去。
“我不配,”黎也再品思這話,笑了:“我不配你配?”
味兒絕了,反正,短發那個是心驚膽顫,眼一斜對上大波浪的無助眼神,表示無奈,好在,真的就到這了,黎也把花轉向了劉何,這一斷聲,兩人腿都要飛起來,細碎聲音在互相討論黎也有沒有認出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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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歸靜默,門口兩個保安還在往這看,黎也還沒什麼,劉何一陣不適,原想請黎也進廳裡單獨坐坐,也被拒絕。
百合花像是燙手山芋,他啞聲:“黎……”
“恭喜。”黎也倒是尋常,笑得客套,包往肩上提了提,說:“不過我家裡還有事,飯就不吃了。”
劉何呼吸都放慢,出聲想問,被送了一句“回見”,女人腳步頻切,原路返回頭也不回。
結合剛才,難免不讓人多想,可這種情況,劉何當時也不好再勸她留下來,眼睜睜送著人走。
黎也是在上了車,才收到他準時的詢問關切,這種她就有點兒疲於應付了——質疑年年有,有一回罵一回,罵一回爽一回,矯情的後話就算了。
但劉何也犟,消息一條一條不間斷發,黎也車都不著急開出去了,打字跟他說了通有的沒的,然後得到他一句:【抱歉。】
黎也:【抱歉什麼?】
劉何:【影響到你心情了。】
確實影響,本來被人已讀不回就煩,現在估摸有什麼事兒,還要急匆匆跑去找人。到一定的份上了應該,黎也從前都不會跟他講太明白那些可能傷到他的話,這時就不管了,嘆了聲,開始打字:【這就是為什麼咱倆不可能。】
劉何:【什麼?】
黎也:【別人當你面明裡暗裡嘴我半天,你顧著自己的面子一聲不吭,最後還要我掰臉。你今天是主角,我理解,但你這個人,其實就是那種隻會把自己看得比什麼都重的。】
黎也:【我曾經大概也是這種人,但我不喜歡這種人。】
在她打這段話時,頂上一直不間斷地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於是乎,對方憋出了一串問號,再帶了點脾氣的反問:【那你喜歡什麼?圍著你團團轉,什麼都以你為主,全世界都隻有你的嗎?】
黎也:【對。】
對方又是一串問號,黎也都把手機息屏了,發來的消息又亮起:【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這種人,那是蠢貨,沒有自我思想的蠢貨。】
和他表面溫潤形象相去甚遠的那麼一句,黎也不免想,他要早崩人設,她可能還會覺得他有點兒意思。
她笑了下回復:【怎麼沒有?】
劉何:【誰?】
黎也:【你見過。】
這下,對方真的死號了,她肘撐著窗,往外看一眼,單指繼續敲下最後一行字——
【他就是這樣一個蠢貨。】
第81章
樊佑慶生, 一道聚在club的還有一店幾個闲空的朋友,他本意是來找靳邵順便過生日,回去再請頓飯吃, 總有幾個兔崽子耐不住飛過來湊熱鬧。
於是他隻好裝作很忙的樣子從拳擊場館幹完活過來, 接了些人上四層, 提蛋糕的提蛋糕, 捧禮物的捧禮物, 排場之大, 一進屋裡,連場地都布置好了, 花哨的氣球彩帶滿地飛。
丁紅叫了餐館送餐,這會兒還在打電話, 掛了看見樊佑跟一堆老朋友,上去打招呼,說晚飯在路上,人確實基本到齊了,樊佑還問了一嘴黎也,丁紅叉腰看一圈兒,才納了悶:“她啊,沒說要來。”
樊佑又問:“你們靳老板呢?也不見了?”
“他估計在底下忙,過會兒就上來了。”丁紅擺手招呼:“你們先過去坐著吧。”
“那個……李聰?”
她轉身叫人,埋在吧臺底下摸索半天的倏地探出來, 舉著副撲克牌喜滋滋繞出來:“可算讓我找著了!壓箱底的!摸魚神器!”
“好啊聰哥, 你平時就這麼上班的?”一店來的朋友見他過來, 眯著眼笑:“趕緊討好我, 不然告狀了。”
“哦喲,”李聰挑眉數了下人頭, “樊哥還把你們這些卡拉米帶過來了?”
樊佑可不認:“自個兒摸過來的。”他伸手把李聰攬走,“有什麼好吃的沒,餓了。”
卡拉米隻能讓丁紅認領了,兩撥人往兩邊分開走,李聰被帶著往人少的電梯出口走,才感覺不對勁,果然就聽到樊佑問了他一句:“他倆現在怎麼個情況?”
李聰嬉笑:“哪倆?”
樊佑踹他,“別他媽裝傻。”
上回聚餐那事兒過去,幾個知曉內情的還沒個聚集討論的機會,暈頭轉向在瓜田裡蹿,那倆也沒有一個正面說明,連李聰每天都是翹首以盼得來一點兒消息。
聽到樊佑這麼問,他還想賣個關子,被踹了下就老實了,聳聳肩笑說:“處著唄。”
啪一下拍他肩,樊佑嘖嘖,“夠行的啊。”完了又把他脖子拉下來:“你看著他倆,這回有希望不?”
李聰呆滯:“啥意思?”
樊佑一臉啐他真不懂,說:“八年前那小子就吃不住她,八年後可不見得。”
他其實還想說直白點,畢竟他是個過來人,李聰也是,說這以前趁人家一窮二白甩得幹幹淨淨,這會兒又樂意跟人搞上了……到底不大好聽,要而論之,那小子還是個被人玩的命。
但李聰肯定聽得懂樊佑什麼暗示,還以為能跟他探討一番,結果手被他拍開,看他一臉憂慮,說:“樊哥,心胸狹隘了,那黎也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樊佑就豎起耳躲聽,李聰手反去搭著他,湊他近點兒說:“當年甩歸甩,那臨走了也生怕邵兒他挺不過來要墊點兒錢呢。別說他戀愛腦了,我要能遇到這樣的,我也咬死不放。”
這回換樊佑不懂了,聽得迷迷糊糊沒頭尾:“這話怎麼說?”
李聰端起前胸要跟他好好嘮一番的模樣,想拉他找個位坐著,卻不知後邊兒的電梯什麼時候開了,人什麼時候走出來的,總之李聰拉著他一轉身就跟靳邵那陰測測甩他面上的視線打上招呼了。
涼了,透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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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nd by You正常營業點,人流高峰在早晨和晚間兩個時間段,黎也到的時候,前臺服務忙得不可開交,人在前後左右攢聚,她往電梯口看了眼,拐彎衝樓梯奔。
手機電話一直忙音,上到第二層時,她換播給上次聚餐留過聯系方式的丁紅,身邊人上人下,黎也捂著聽筒,聽她說到靳邵在那兒時,腳步才緩。
小派對開在四層休息區,關系好的幾個圍著喝酒慶祝,這時候都吃得差不多,組起新一輪遊戲,樂著樂著,生日主角兒什麼時候不見了都不知道,更別說黎也問靳邵為什麼不接電話,丁紅迷茫停頓,應該是掃視找了找,說:“他喝了蠻多,剛出去了吧?你要過來嗎?”
“剛到。”
“你到啦?!吃飯沒呀?沒吃我給你點一份,我們這兒都吃得差不多了。”
黎也往上走,讓開兩三個人的路,將上第四層的樓道口,光亮從一角斜下來,她扒著扶手說:“不用,我找找他。”
丁紅說:“行,應該上廁所去了,也奇了怪,樊老板都沒瞧著人……”
黎也屈膝往前邁的一步突然懸止,那一角光亮照清個人,身子斜倚在扶手轉折處,肘後撐,指間夾一支煙,斜看到她時,臉上驚奇,再笑,招招手。
她那腳遲遲才落,這塊今晚不對外開放,沒什麼人打擾,裡邊放著音響,開閘泄洪地蹿到這,成細微的背景音,伴隨腳步和呼吸。
“好,我過來。”黎也收起手機,將路過時,跟他對著眼,他臉歪了歪示意,黎也當他有話說,上回還遞了張名片,不過沒找到機會,也沒確切的緣由要見面。
身一側,靠在他之下的一級階梯扶手,他把煙咬回唇齒,慢條斯理抽出一根新的遞給黎也,“以為你真不來了,找阿邵的吧?”
她接過,卻拒絕了點火,捏在手中,望著前邊暗弱光線下的一堵牆,細細摩挲。
樊佑出來透氣兒的,丁紅在黎也那兒電話一掛就打到他這,他瞄了眼手機,靜音先擱置了,嘴上跟黎也嘮:“你倆是又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