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邵點著頭繼續炒,黎也卻腦子裡晃了一激靈,再直直看向他,兩人眼神交接。
他回過神來什麼,舉著鍋鏟問:“別告訴我你一走就把我當狗養身邊了。”
黎也面色不驚:“沒有。”
鍋鏟朝鍋裡一扔,他叉著腰走近。
黎也咽了下喉嚨,“……真沒有。”
他臉已經僵了,還在朝她走,逼得她後退,兩人向前向後,黎也抬手懸空要擋他,笑出來,最後反被順勢一拉,撞進他系著圍裙滿是油煙味兒的懷裡。
她是真嫌棄了,表情剛難看一秒,下巴就被抵著迎下一個深吻,躲也不是,順從也不是,掙動著要一個說話的空隙,他就摸進了衣擺。
摘菜的時候洗過手,水漬才幹,指尖微涼,捏住溫乎的皮膚,明顯感覺她扭開腰要躲,一個勁又摁住了,她總算有點依從的勢頭,他又微微分開,順著一縷氣息追問:“有沒有?”
她嘴巴剛張,他根本不讓人說話,親得不分東南西北,黎也後腰抵到了桌沿,抬手隔著衣料制止胸口動作,卻反而加劇了壓覆的力度。
黎也後仰脖子,喘了口氣,“靳邵你他媽……”他另隻手抓她後頸推回來追吻。
這樣下去不行。
要完蛋。
“菜……”
她從唇齒間溢出模糊聲響,他腦袋隨唇瓣輾轉偏右,眼底潮意漫漫,遊走迷離邊緣,“嘰裡呱啦什麼?”
又不給人說清楚,黎也讓他弄得腦子要炸,不任由他了,唰地拉出他的手,屈膝往上頂:“菜糊了!”
唇沒落下,臉直接懟到她肩上,伴隨一聲隱忍的悶哼,渾身一僵,推著她往旁邊側了一下身,“靠……”咽氣的嗓低罵,他看回來,雙目痛到充血:“你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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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也默默把嘴一合,再張:“……條件反射。”
她還真的抱歉來著,然後看見他手往下捂,咳了一聲,喘著氣來了句:“你要毀掉兩個人的幸福嗎?”
“……”那一下還是太輕了。
做著飯來這麼一出,別說菜,鍋都要糊了,還好隻瘋了一個,不然倆人今天就要祭在這,這下真是一起完蛋。
靳邵收拾完出來,褲子都換了一套,再進廚房前往客廳沙發看了眼,黎也才找到項圈要給狗套上,說準備飯後帶它遛遛彎。
狗子還是最親她,喊站絕不坐,怎麼逗怎麼聽話,套項圈就乖乖伸腦袋。他想到敏敏說的,她最艱難的時候多打兩份工都沒有丟棄這條狗。
……算了,當狗養就當狗養。
剛套上圈,狗子就迫不及待想去放飛自我,圍著黎也轉圈圈搖尾巴,被趕著到飯盆邊喊吃飯,弄好飯糧,黎也進廚房幫著端出兩盤菜,往那瞧著個狗屁股,吃了沒兩口噠著腿往裡邊臥室跑。
黎也喊了它一聲,跟它屁股拐去了主臥,門沒關,狗子一撞就開,屋裡飄著黑霧的暗,這人早起連窗簾都不拉一下。
空氣裡沒異味,他糙歸糙,也有些潔癖,以前在小旅館的時候就有表現,日常必需品往往整潔幹淨,亂的是些不用的,落灰的,他懶得管,都打算著哪天收廢品的來了,看不順眼就打包送走。
拉開簾子,朦朦光霧浮照進屋,黎也掃了一圈布局,靠門邊立著衣櫃,另一側進去衛浴,沒有什麼擺飾,多處落腳地很空。
狗子往他電腦桌下蹿了一圈,撞到桌角,黎也斥它,招它出來,幹脆上手,環著狗脖子,揉它時眼往上抬了下,瞥到斜方的書架。
靳邵有看書的習慣她知道,不過他這人沒什麼愛護心理,看完就甩一邊,或疊著落灰,他以前在前臺櫃下堆那麼多,也沒想過正經弄個書架,這些好像就應該往電腦桌底下堆才對。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多看了會兒,就細盯到某本書脊上略眼熟的書名,再往右邊,左邊,她光看著名字就能細數其內容時,就知道不對了。
……
兩個人吃不了多少,靳邵也不讓黎也吃隔夜菜,往往一餐或兩餐沒吃完就進垃圾桶,但每餐又想讓她吃好的,浪費不少,黎也罵過他,後來就會控制量,三四個菜足夠。
他會做的不多,照黎也的口味學的那幾個已經練就得爐火純青,往鍋前一站就是大廚風範,翻翻炒炒沒一會兒就完工,捧著最後一盤菜喜滋滋出來邀功,沒瞧見人,狗都瞧不見,偌大客廳空蕩蕩。
才猜是不是那條狗急著出去,黎也真寵它了,就聽見房間裡傳來兩聲犬吠,他摘了圍裙往裡走,在主臥門口跟狗子碰面,他身上沾著飯菜香,被它一個勁兒扒拉著嗅。靳邵提溜開它,伸著身子往裡看,巡視一圈,定在一側,不動了。
書架靠著電腦桌,桌上多了些雜亂書本,東一本西一本地蓋著鍵盤、鼠標,佔著空處,每本都被翻過,翻它的人過於入迷,以至於他在門邊站了半天沒發現,等狗子不被搭理而幽怨地喊叫一聲,兩人才都回神,相顧無言。
也不是什麼大秘密,反正靳邵是覺得無關痛痒的,但看見她翻了一桌,甚至手上還拿著一本,見他過來,盒蓋起來,正面朝上展示給他看,這樣無聲質問,他還是會莫名心虛。
眼稍一低,就能看見其中一行明晃晃的責任編輯著名——黎也。
每一本,她翻出來的每一本,或正面或反面,或獨立或幾人共同責編,這兩個字都如影隨形。
乃至,他說話都不自然,“怎麼到這兒來了?”
黎也視線在他臉上短暫停留,轉身,一本本收拾起來,他看著忙亂,手來擋她:“你放著我來就——”
“什麼時候買的?”
靳邵手碰上她正抓著的一本,和她一齊滯住,再從她手裡抽出來,自顧先收拾,平風靜浪地回:“就前段時間……”
“撒謊。”
黎也盯著他,他動作變得緩慢,“有些再版之後就絕版的你都有。”
終於在這句,他臉上不是故作平靜而是如釋重負,一種天塌了都無所吊謂的如釋重負,他淡淡嗯了一聲,動作迅速地疊整好,依次收回書架。
他本來也沒有藏,光明正大擺在這,定時清理,翻看,和別的比起來,這還真不是大秘密。
“我之前還挺好奇,”
靳邵背對著她,脊背挺起,她微微抬颌看著,平靜眸光下波濤暗湧,她繼續說:“這麼大的北京,這麼大的海澱,你怎麼就偏偏離我那麼近,我當世界上真有這種巧合。”
每說一句,聲音越沉一分。
直至收尾,她讓出幾十秒的空白,這期間靳邵不發一言,就連擺好書之後,還是背對她的。
牆上掛鍾滴答滴答走,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去了,房間隻剩下兩個人,兩縷氣息糾纏不清。
她叫他:“靳邵。”
“嗯。”
“說話。”
“說什麼?”
靳邵背著的腦袋低了一些,再抬起,手指答著其中一本,一下一下地敲著。
他不知道怎麼說,又從何說起。但說真的,書這事兒倒純屬巧合,他本來就愛看點七七八八的當自己是文藝青年,以前手機也不能幹什麼,弱智遊戲兩把就膩,電視反復幾個頻道,就愛翻點雜書,休闲小說、漫畫,正兒八經的文學書,啥都看。
有時候去了書店,也不會說一定想買哪本,基本是走走逛逛,漫無目的挑些下飯菜。
說來說去,得虧這姑娘賊他媽優秀,他第一次看見她就是跟人共同責編出版的一本文學書,大作家,穩暢銷,大大小小的書店都擺最顯眼的位置。
這個世界當然得容許重名的存在,他懸著顆心,當晚對著書籍、出版社上網搜,直到猜想落實,他已經無法形容也無法再次想象當時一瞬間的茅塞頓開,前路清晰的感覺。
如果沒有這一道,他可能還會茫然一陣。
茫然她說的北京之大,他要怎麼找到人海茫茫的其中之一。
不過後來也少不了茫然的。
北京之大。
畢竟北京之大。
他們相隔人海也隻能相隔人海,他們甚至無法匆匆對望一眼。
這裡每本他都看過,反復讀過,就好像從文字裡看透她的成長,她穩定前行的人生。
他差點跨不過來的歲月裡,什麼都沒有,隻有這些。
……
時間分秒不停地走,黎也生怕驚擾地,吸了口氣,綿長地嘆出:“你從三年前就想過來找我了?”
她沒法具體地說意識到這點,其中份量如何。
隻是沉重。
太沉重。
懷念這條路上,她自以為孤獨,卻早在幾年前,她醉酒之後奔向時,他也在預謀著向她靠近。所有所有的巧合,偶然,都是為艱辛歲月覆上的一層雪霜。
靳邵轉頭,看向了她。
可能還想說什麼沒說出來,就被拉下脖子堵住了唇,她吻了會兒分開,整張臉抵進他肩窩裡,來不及看清的表情捂得嚴嚴實實。
他不去掰她,張臂回抱住,要嵌入骨髓似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