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也去買了兩份早餐,靳邵那份,她多跑了個早餐攤要了叉燒包和豆漿。
當散步走的來回,肉包沿路啃完,到賓館,上樓梯時接到了靳邵的電話,他剛醒,嗓音粗澀,問她人呢。
“附近買早餐。”
“起那麼早?”
黎也提著他那份兒慢吞吞往上走,半道停下思考,“我們什麼時候去——”
聽到靳邵下床的聲響,接著有人敲門,她話音嘎然,他另外喊了聲“誰”,蹬鞋過去,擰開房門的同時,叫她:“先回來。”
“到了。”
第三層,一拐,她站在樓道口。
走廊很長,他們的房間靠裡,清曠一條道上,一晃入眼一雙膚白長腿,隨意的人字拖,站在門前,往上是藏在明顯不合身的T恤下若隱若顯的牛仔短褲,是件男士T恤,過於寬松,前胸凹出的溝壑暴露在空氣中,飄散卷發不時點綴幾根在上邊。
“聽樊佑說你過來了。”
靳邵擰開鎖靠在門邊上,上半身一覽無餘,蜜色膚,肩寬頸厚,富有力量感的體格,標準倒三角身材,在她眼皮子底下像要生吞活剝了,說著話,視線從沒離開過他弓下的胸膛。
“怎麼住賓館?”
他不大精神眯著眼,點了根煙醒神,指間飄出薄霧,揉著眼嘖一聲:“怎麼是你過來?”
在他面前,她完全不稀罕隱藏:“你失望什麼?不能是我來嗎?”
靳邵吸口煙,驅趕意味地往前籲出,她竟也不避躲,閉眼瞬時,他氣息沉了沉,不聲不響要回去穿衣。走廊那傳來腳步踏近,簡餘曼的目光也總算在這僅有的一刻挪開。
“簡餘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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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音,但空闊的環境裡足夠響亮,靳邵轉身動作停滯,伸半個身子出去,簡餘曼也抱臂,側轉身看到停在三米左右位置的女生,隻手插兜,規矩地將外套拉鏈拉到頂,清淡神情,往這來。
簡餘曼瞳孔有一瞬收縮,繼而緊鎖眉,看靳邵:“你倆住一間房?”
靳邵張嘴,還沒說話,被她笑一聲覆蓋,鄙夷眼神將不遠的黎也上下顧玩,“你真就淨挑這些貨色?她那細杆子身段,”意有所指地,又看向他:“能把你伺候服帖嗎?”
他先看的是黎也,她不吭聲,他也沒多說,轉身捻滅煙頭扔進靠近玄關的垃圾桶,撈衛衣穿上,走回來,恹恹低著頭悠忽開口:“給你留一線是不想鬧太難看,你非覺得我釣著你,別人都沒你好,非得撇了張面皮得寸進尺……你還挺樂忠於跟我偷情?”
他笑歸笑,眼睛裡的卑視半分不落,簡餘曼僵在那,被一句接一句抨擊地啞口無言。
“你怎麼就覺得我看得上你?還是你認為咱倆一路?你算什麼拿得出手的體面人?講真,你要是卯足了勁兒有恃無恐,我無所謂,我也不當人,事兒攤出去慢慢兒說,慢慢兒談,反正兩邊撈不著好的是你。”
說話間,他站回了門框邊,簡餘曼拳攥地指節發白,悶沉沉地罵:“你他媽吃錯藥了?”
他是闲談的平常語氣,沒有起伏,也壓小了聲:“但凡你今天客氣點兒站在這,不至於。”
最後直直繞開,跟黎也面對面,語氣一轉放輕,問她買了什麼。
黎也把袋子提起來:“叉燒包。”
對話沒聽多全,但簡餘曼臉色是可見的難堪,那些字眼傳過來,她都愣。
他那麼輕飄飄地把人鞭笞得裡外不是人,再直接無視了,好似無事發生地衝黎也招手:“杵那兒幹嘛?過來。”
黎也眉心一刺,她沒動,簡餘曼先待不住,哼聲走,路過時撞著黎也肩側過,她趔趄一步,伸手把人小臂拽住。
“我們談談。”
簡餘曼沒好氣扭過臉:“我跟你有什麼可談?”似曾相識地,使力,一點點掙脫她拽縛的手,甩開。
要走,她不讓,又拽住,“那就換種方式。”
簡餘曼沉了股氣回頭。
“我打你。”她說,“到你肯談為止。”
“?”簡餘曼又一甩她手,顰眉,“找死?”
質問眼神看靳邵,他也瞧著黎也打愣,擺手叫她先走:“我們等會兒過來。”
簡餘曼不跟他抬板,聽了話,瞪著黎也,消失在樓道盡頭。
然後,瞪眼的換成了黎也。
靳邵聳肩說:“我餓了。”
黎也三步並作兩步,袋子甩他身上,濺出豆漿漬,他低頭察看,再笑著抬頭,黎也悒悶著擠他側臂過去,他退一步,卡在門邊,伸手撐著門框一攔,長臂橫亙在她面前,酌量著問句:“生什麼氣?”
黎也去掰他,掰不動,衣料下梆硬凸起,堅如磐石地橫在那,堵著她,她長籲口氣,“我不懂你們交際圈裡的彎彎繞繞。”近距離,她得抬頭捉到他垂下的眼睛,“你管不了的事,我管,你舍不得打的人,我打。”
話落,身子一矮,從他臂下鑽走,一步,兩步,後脖頸一熱,整個人被拎著往後倒,她驚地輕呼,手伸後去掙脫,撲騰之中,他才撒開她脖子,但也沒讓她走,“舍不得什麼意思?我剛才跟她說的話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黎也輕嗤聲,不掩飾鄙屑:“冠冕堂皇有什麼用?你夾在中間,當然最會做人了。”
他不樂。
他還不樂上了。
睫毛壓著要把眼珠子戳死。
-
出來的時候八點半,出租車一路繞四五公裡,但看窗外,繞不開一片荒涼舊景,自始至終像沒出這個老街區。
天已經亮得透徹,在一條街市上,周末,各家店鋪這個點趕著開檔開門,早餐店的熱氣飄出街裡,電動車來往穿行,道路不寬敞,打的車子就停在街口,進去步行五六分鍾,靳邵一根煙抽完,踩滅在地上,帶著她掉了個方向。
目的地是坐落街市中心的一個掛牌帶有娛樂性質的散打拳擊俱樂部,玻璃拉門上貼人形揮拳貼紙,旁邊還堆了一排招商廣告,由裡到外透著“不大正規”四個字。
一層上邊是住戶,俱樂部的人也住那,地下打通了一層,對比一樓向外營業的設施設備,是真正的訓練場——這個市場不好做,他們就是一群小地方出來的愣頭青,能上職業賽的機會渺茫,平常跟市裡打業餘拳擊賽拿的那點間接報酬活不到現在。
靳邵一個電話叫來開門的是個短碎發,從訓練場上來,穿運動服,脖子上擔條毛巾,靳邵喊他蘿卜丁,黎也站他面前差不多高。
“樊佑呢?”靳邵輕車熟路到繞進水吧,冰箱裡嘮了罐喝的,看黎也,她說不用,正被蘿卜丁打著轉觀賞,被靳邵糟改:“她是什麼吉祥物?”
蘿卜丁咳一聲,縮起脖子摸到靳邵那低語:“女朋友?挺漂亮的啊。”
“同學。”他答。
“哦——女同學,帶這兒來?”
黎也同時在吧臺前聽到交流,沒表態,更多的時候是懶得理,畢竟感覺他身邊的人好像都缺了根正常神經,一見他身邊站個女的就得是私密關系,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反駁一句好像也缺了根正常神經。
矮胖的老式冰箱,兩層,隻裝些冰啤飲料,門沒關,他一隻手從容架在冰箱櫃門上,眼睛看黎也,“她來找事。”
“啊?”蘿卜丁也看黎也,“找誰的事?”
冰箱門一關,靳邵擋他眼前,“我剛問你什麼?”
蘿卜丁哦哦兩聲:“樊哥昨晚喝了點兒酒,估計沒起,小曼姐起了,在底下玩。”
靳邵朝他伸手,要了摩託車鑰匙,說請他們吃早餐,蘿卜丁道謝還沒來得及說,先看到了黎也,問:“那她呢?”
“帶她隨便逛逛。”繞出來時拍了下在黎也肩頭,拉玻璃門走了。
第27章
沿著鋼結構的深灰色樓梯往下, 過道不寬,越往下越暗,裝線條燈鋪色, 兩層面積相等, 但訓練場空間更顯開闊。
設施不雜, 中間很大一塊訓練區, 設有沙袋、健身設備, 一處用圍繩環繞角柱的拳擊臺, 前後有更衣室、儲物櫃和圍欄外的闲座區域,燈光暗調。
一片兒肌肉壯實的年輕人, 規矩穿運動服的,穿平角褲裸上半身的, 幾個二對二做技巧訓練,沒兩下就停手搭話茬,蘿卜丁抱了滿懷冰啤上前分發,停下來的都不約而同看見他身後跟來的小女生,斜背著包,端正走著,站著,審視地端量這裡。
“這小姑娘誰?”
蘿卜丁快速回看一眼,“邵邵帶來的,我還沒問名字。”
幾人當即發出一陣起起落落的謔笑, 都扔了器械過來, 笑他:“你什麼時候能改了這惡心稱呼, 惡心阿邵就算了, 還傷及無辜。”
“這是愛稱,愛稱懂不懂?說到底也是他先叫我蘿卜丁的!”
蘿卜丁隻比靳邵大一點兒, 初中畢業,之前跟人幹修車,進俱樂部算晚的,一開始就打雜,他本來有機會擁有正常的姓名和正常的外號,還是當初靳邵見他第一眼,就他媽不走尋常路地問了句“這蘿卜丁哪來的”,至此,把他的機會摁死在搖籃裡。
也不怪這個外號,照俱樂部裡的拳手平均身高來對比,他真遜色一些,大家這麼笑著笑著也跟著叫,氣倒不至於,但琢磨著也想個什麼法子惡心回去。
“阿邵新對象吧?上次吃飯也帶的這個。”有人從後邊探頭。
有印象的都圍來審諦,儼乎其然地接話:“那個不搭理人的漂亮女生?”
“阿邵有說是新交的女朋友?”
有調笑的答:“哎喲他就是悶騷哥,說不說的你還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