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也走回車前,牛奶打開喝了口扔進車籃,發現李聰還跟了過來,順勢問了他班裡有沒有哪些女生住宿。
“你要住宿?”他問。
“怎麼?”
李聰抿抿唇,難言表情,“沒什麼,你能適應就行,我反正覺得隔三差五屁事兒挺多……等中午你可以找王睛帶你去看。”
“王晴誰?”
“咱班班長,那女的責任心爆棚,有點屁事兒找她,尾巴能翹天上去。她也住宿,你問她她鐵定樂意。”
“行。”黎也跟他道謝,打上腳撐,準備把車推進校內。
李聰擋前邊,黎也開口要他讓開,被他的聲音蓋過去,朝她後邊兒喊:“邵兒!”
街車摩託在校門口原地打個彎,停去了街對面,跟一些學生騎來的電動、摩託並排——原來自行車也是停外邊,後來被偷過好幾輛,鬧到校領導那兒去,現在學校隻允許自行車停到校區內。
摩託上下來一男一女,女生等在車邊,高個子男生摘頭盔掛車頭,頭發蹭得炸毛,女生踮腳伸手想幫他理,他給無視了,大步越過馬路,女生得一步一小跑跟上。
他鎖定目標走到這邊,近些了李聰招手問他:“早餐給我帶了沒?”
視線一掃到黎也,靳邵話回的李聰:“忘了。”
“靠啊,那我吃什麼?”
靳邵把剛才買的早餐奶扔給了李聰,“問師母再赊兩個面包。”
拐了一步上前,蹭過黎也身側,她抓兩根多嘟棒的手正抓穩車把,虎口露出兩顆圓乎的糖頭,他順手扯出一根,“謝了。”
黎也沒話說,早上摸口袋想起的事,現在才問他:“你耳機是不還沒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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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搞不懂他哪來的底氣理直氣壯,“我沒想起來,還以為丟了。”
“放桌裡忘了,找著了還你。”見搶來的糖是水蜜桃味,還有臉反問:“不是香橙的?”
“也不是給你的。”卻也沒去搶回來,當還他一根,推車進校門。
他似乎是想跟上的,隻踏了一步,秦棠追過來,擋住了他朝黎也這看的目光,蹦了三句話,兩句指責他走太快,第三句是看見他手裡水蜜桃味的多嘟棒,像他從黎也手裡搶過來那樣,從他手裡搶過去,自己把自己哄沒了脾氣,嬌憨笑說:“你口味可算換了,陪你吃那一個味兒都膩死我了。”
靳邵瞥開眼,空了的手揣進兜裡,側邊站了點,視野裡的人再次清晰,她推車速度變慢,她聽得見這裡接下去的交流。
他不回話,秦棠的聲音變得刺耳急躁,李聰也在邊上調侃,這裡是校門口,這個點人來人往最頻繁的地方,湧過去的眼睛不少。
在第二次,秦棠大跨一步擋在他眼前時,他低頭,波瀾不驚在她的焦灼裡插句:“分了吧。”
黎也是這個時候轉過頭來的,東風吹得她沒扎好的碎發撲臉上,吹上他額頭,就那麼無聲對望。
剛才那句像是不足輕重的闲聊扯淡,語氣,表情,沒什麼變化,乃至於秦棠很久、很久都沒有反應,久到靳邵沒耐心等她的反應,側步要走,她上前攔住,驚愕張嘴:“你說什麼?”
再之後,他沒有一句反駁地經受了秦棠的亂砸、亂吼,她的暴怒,不解,面紅耳熱,他靜穆站著,所以圍觀過來的人倒像在看秦棠這一個瘋子。
靳邵挺煩被人觀猴的感覺,人越聚越多,他撂話:“我隻保證簡餘曼不報復,你也別招惹,再出事,我不會管你。”
“靳邵?靳邵!你給我站住!你什麼意思啊!”
她盡管叫,他從注視裡走出去,翻過八卦的眼睛和嘴,重新站在黎也站的位置時,她走了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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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黎也忍著去了食堂,錢都交了,總要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徵,喂毒藥也喂個肚子。
提前跟王晴打好招呼,她在食堂門口等,洗完餐具,倆人一齊直往宿舍樓。
學校宿舍集中在一棟樓裡,四層,一二層最先是女生宿舍,後來因為回南天太潮,女生們紛紛控訴,校方想著男生皮糙肉厚耐抗耐造,就給調換了。
高點也有高點的壞處,採光不好,後邊兩棵參天樹,枝葉遮光,拉個簾兒,到了早上也像陰曹地府,不少同學因此睡的太香而遲到。
黎也覺得這還不算問題,跟著王晴上三樓,她說她們宿舍剛好還有個上鋪床位,八人間,鐵架床,天氣一熱蚊蟲多;有獨立衛生間,但很小,就塞了水龍頭跟廁坑;洗澡方面,要自己備個桶,每層有個公用水房,人多集中的時候得排隊接熱水。
每天早上五點起來跑操,高二晚自習到十點,宿舍晚上十一點就熄燈,各種瑣碎規定。
結果還不是最讓她最兩眼一黑的。
走到宿舍門口,王晴掏鑰匙開門發現用不著,門一扭就開,撲鼻的潮悶,空間幽窄,落腳地方不多,早上都會拉起的窗簾此時緊關著,靠裡的某個拉起床簾的下鋪前兩雙擺置不規整的鞋,來自相對的性別,簾裡邊還能傳出男女混聲的細碎交語。
是的,她沒看錯也沒聽錯,能在女生宿舍甚至是女生宿舍的床上,見到男生這個物種。
早戀起來沒有界限分寸的小男生小女生就是那麼新奇地不顧人死活,王晴估計也氣了不是一次兩次,門都沒進,靠門邊叉腰喊了個名字:“你又把你對象帶宿舍來!你真想讓我報告到老師那兒去?!”
男生掀簾探頭出來嬉笑訕臉,女生接後鑽出,手拿遊戲掌機,甩給了男生讓他接著玩,下床穿鞋,想當然覺得:“這會兒你們都不在,我礙著誰了?”
“宿舍是休息的地方,不是給你們躲著談戀愛的!”
女生氣焰囂張,完全不吃理:“那別人都不說就你有意見?非得搞得誰都不高興是吧。”
王晴惱火踹門,要跟人鬧嘴,回頭讓黎也先走,她早早邁了一步出去,這是真忍不了,這地方能把她的日子拆成一地雞毛。
真直接走顯得不那麼道德,黎也瞻前思後在樓梯口等,那邊沒打起來就沒過去。等王晴一通罵完,大獲全勝歸來,現狀就是這麼個現狀,問她還考不考慮住宿。
黎也直白地搖頭:“算了。”
“要不是我家離得遠,我也懶得住這,一天天被這些神經病煩死。”王晴下樓梯的腳力都踩得重了。
底下有人上來,踩得比她重,準確來說是不止一個人。兩人不約而同放慢了腳,通向二樓,樓梯間還有籃球彈跳的聲音,王晴停止吐槽,伸脖子從扶手邊的罅隙向下看。
黎也走在她前面,先到了樓道口,一顆籃球跳出來,跟來的人一個飛身過去撿,抬頭時,黎也認清了李聰,陸續來的是靳邵那幾個,他領在中心位,脫外套搭肩膀,領口擦汗,屈肘繃起緊實的肱二頭肌,放下後,肩側被遞來一聽可樂。
他接了扔給走近的姚望,簡餘曼兩步跨他身前,拇指滑起煙盒裡一根,碰上他唇間。
黎也澹然不動,靳邵咬住煙之後展眼,跟上層樓梯階處的人懸懸打了個照面,也不動了。
“你們非住宿生,怎麼還三天兩頭往這跑?”
王晴疾步到黎也身邊,說話間目光相繼圍攏過來,她看到背身的簡餘曼,護著手中一團焰紅燃起靳邵嘴裡的煙,鄙屑睨她,“學生會的都管不到我頭上。”
黎也小臂一緊,是被王晴抓著往她身後躲了躲,再沒敢看過去。
照馬淮波說的,這女的進過警局也受過處分,現在還能安然無恙,鋒芒不減,人見人躲,能玩一塊兒去的都是樂意賣她好臉的。大部分學生都避而遠之,這種人往往不怕事也愛惹事,沒人願意引火燒身。
李聰知情,上前就喚了黎也一聲:“你剛看完宿舍嗎?真要住啊?”
一起的男生哈哈笑,拉他胳膊拍他肩膀:“你問那麼清楚還想跟人搭個伴不成,是不偶爾還要再串個房?”
“滾蛋。”
“我是不在哪見過你?”
黎也抓著扶手,目空無視往下走,聽見聲音看去那,簡餘曼目移滯止在她臉上,說完若有所思抬了抬下巴,篤定了話:“我見過你。”
“我沒見過你。”黎也手插進外套兜,微昂下颌,不畏縮,也不傲物,身後王晴跟著她安穩走完這一層,與一眾人站在同一平層時,撒丫子就飛奔下樓,她在後漫步,跟簡餘曼擦身過,手肘被一股力掐住。
不是扶,不是抓,是掐,要人疼的掐。
第12章
“你剛才叫她什麼?”這話簡餘曼偏頭問的李聰。
李聰愣了:“這是搞啥?”
簡餘曼去看姚望,他擺手搖頭說不知道,這就又看回李聰。
“黎也,我們班新來的。”
她笑:“新來的就認識了?”
姚望笑呵呵扒過來,“看對眼兒了嘛那不是。”
被李聰推走,低聲罵操,笑的人都挨個喊閉嘴。
簡餘曼看回黎也,手勁剛想放松,被她搶先猛力扯出桎梏,面色浪靜風恬:“有事兒?”
拿球的呆滯松手,籃球砰砰砰彈跳回蕩,沒有除此之外的聲音。不止簡餘曼,來的人都徵了,挺平的三個字,乍一聽,拽爆了,加上動作,甩臉子沒跑了。
一雙雙眼睛變得細味,就倆另類,一個在她面前,積蓄什麼情緒,一個接下來就站到了她面前——靳邵銜著煙,褲兜裡纏出耳機線,簡餘曼重心放去他耐心拆解的動作。
拆順了,他撇開頭吐煙霧,撇回來,伸出去的耳機,黎也還沒接,他傾身,兩手抬高,將要掛她脖子上,她有預感地在那之前扯到手裡。
靳邵手還搭著空氣,笑聲:“上午光睡覺了,最近忘事兒多,別介意。”回身時,手拍在簡餘曼肩上,“走了。”
他帶頭,人都跟上去,李聰跟黎也招招手,拉了把簡餘曼,第一下沒拉動,第二下她才跟著挪步,三步回頭看,黎也早利落轉身,背影溺進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