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風吹著, 黎艾沒有任何表情, 隻是怔怔望著前方。
黎艾坐在輪椅上,今早陳添都沒放過她,說三天就三天, 她實在沒力氣走路,也沒有辦法走路,坐著腿都在抖。
碼頭的船很多,葉堯推著她走向其中一艘遊艇,後面跟著四個保鏢, 想來是怕有人襲擊,做了一些安排,這會兒港口隻有他們幾人。
登船時,黎艾回頭望向空無一人的港口, 目光像在尋找著什麼。
“他怎麼沒來?”她問葉堯。
葉堯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 “添爺今天有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
“恕我不能告知。”
沉默片刻,黎艾再次開口:“危險嗎?”
“您放心, ”似是料到她會這麼問,葉堯早已準備好說辭,“添爺讓我轉告您, 等找到您的時候, 他一定親自來接您。”
直覺告訴黎艾,陳添就是遇到了某種他沒有把握的危險, 所以才會送她離開。
盡管如此,她還是會全力以赴的逃跑,隻是這一次,她既希望自己不被找到,又希望如葉堯所說,陳添會親自來接她。
她想看到他平平安安地出現在她面前。
想到“平平安安”這四個字,黎艾低頭,看向自己還戴在手腕上的那串項鏈。
項鏈很漂亮,銀質鏈條,串著一顆藍寶石,定位器大概就藏在藍寶石的下面。
她將手鏈取下,遞給葉堯,“幫我把手鏈還他。”
Advertisement
“好的。”葉堯接過,推著她進入船艙。
出島需要坐兩個小時的船。
黎艾很累,但躺在床上她卻睡不著,這三天裡她睡眠還算充足,陳添倒也沒那麼喪心病狂,那種累不是來自於體能的消耗,是感覺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了,五髒六腑都像喪失了原有的功能,隻剩心髒在緩慢的跳動。
終於可以逃跑,哪怕累到要死,她也應該精神抖擻,鬥志昂揚,即便她要逃離的那個人是她愛的人,如果他是在國內。
如他所願,在這之後的日子裡,都會想著他,念著他,盼他平安。
逃跑的計劃她已經在腦子完善了無數遍,現在她倒也可以放任自己的思緒被陳添填滿。
船艙的窗臺是封閉的,黎艾抬頭看向窗外薄雲流動的天空,感覺像是有風吹到了自己身上,帶著獨屬於某個人身上的氣息。
電影裡常有睹物思人的橋段,她不用以物思人,她想陳添的時候,隻需要抬頭,看天。
-
抵達港口,葉堯送黎艾去了機場。
就三天時間,黎艾並不打算在飛機上耽誤太長時間,飛到隔壁州府就行。
陳添的限行令還沒有解除,出不了宿釐島所在的佛利亞州,但既然葉堯說他會親自來接她,想來他的限行令用不了多久就會解除。
在飛機上又歇了兩小時後,黎艾打起了精神。
出機場,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去買一把槍,而後帶著黎小二迅速趕往本市的一處可以容納六萬人的體育館。
那裡在兩小時後會有一場演唱會,也就是說,在兩小時內,有六萬人會聚集到這個體育館,黎艾如果混入其中後再離開,會很難讓人找到她的蹤跡。
黎艾到體育場時,演唱會還有一個小時就要開始,體育館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來看演唱會的人,還有不少攤販在入場口附近賣食物和演唱會周邊。
體育館位於一個公園內,四周植被密集,監控攝像頭的死角很多,而且這裡一共也沒多少個監控攝像頭。
監控攝像頭在維護公共安全方面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但同時也涉及了個人隱私問題的爭議,在美國這種國情下,監控設備的使用遠遠不如中國廣泛,所以盡管陳添能通過美國政府部門來追蹤她,也沒那麼容易就能找到她。
觀察了一圈環境,黎艾來到一個賣周邊的攤位前,攤主是個二十多歲的女生,棕色頭發綁成了雙馬尾,穿著紅棕色格子短裙,看起來特別有活力,長相雖沒有特別精致,但笑容很有感染力,看起來很友善。
見黎艾來到她的攤位前,女生以為她要買周邊,遂問她:“What do you want to buy?(想買些什麼呢?)”
“I want to request you to help me buy something(我想拜託你幫我買點東西)。”黎艾說。
“Aha?”女生一臉錯愕。
黎艾將一沓美鈔放到她的小車上,“Here is two thousand dollars. After you help me buy something and come back, I will give you another two thousand dollars(這裡是兩千美元,你幫我買了東西回來後,我會再給你兩千美元)。”
看到這沓美鈔,女孩眼睛頓時亮了,趕緊將錢收起來以免被旁邊的攤主瞧見,臉上重新掛起笑容,“What do you need me to help you buy?(需要我幫你買什麼呢?)”
“A brown wig with bangs,a sling, a pair of denim wide leg pants, large capacity bag,and a lock(一頂帶劉海的棕色假發,一件吊帶,一條牛仔闊腿褲,一個大容量的包包還有一把鎖)。”
黎艾要的這些東西很容易讓人懷疑她是個通緝犯,但女生完全沒問黎艾為什麼她不自己去買,隻細問了黎艾對這些東西的款式要求,大多美國底層人民根本不在乎僱主是不是通緝犯,有錢賺就行。
女生是本地人,自然清楚在哪兒能最快買到這些東西,沒用多長時間就買齊回來了。
為了方便換裝,黎艾今天穿的短袖配寬松長裙,吊帶可以直接從領口塞進短袖裡換,褲子就在女生的小車後面也能換,假發再一戴,從高處的監控攝像頭裡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
換好衣服,黎艾把來時背的包裝進新的包包裡,把黎小二也一並放了進去。
“先委屈委屈你了。”她摸摸黎小二的頭。
公園很大,黎艾繞開監控買了點兒吃的。
她出來帶的東西很少,除了手機護照這些必需品,就帶了一套內衣,一些現金,還有幾個罐頭。
拿著三明治到一個路燈下,黎艾先把黎小二從包裡抱了出來,給它開了個罐頭,一人一貓像每天那樣一起吃飯,隻是這次沒在餐桌上。
一人一貓就這樣蹲在角落裡待了三個小時,等演唱會結束,黎艾把黎小二重新放回包包裡,帶著它繞開監控混入擁擠的人群裡。
以黎艾的身材,這身打扮在國內會十分惹眼,但這在國外,還是在演唱會門口,從體育館裡出來的人一個比一個身材火辣,一個比一個衣著新潮,黎艾隻需稍稍低頭讓劉海遮住臉,哪怕陳添讓人一帧一帧地看監控視頻也絕對找不到她。
體育館外的停車場停有疏散大巴,黎艾用手護著包裡的黎小二擠上疏散大巴。
疏散大巴隻把他們送到附近的地鐵站。
地鐵站內有監控,黎艾下車後沒進站,而是選擇走一段距離後打車。
下午她在公園時也沒闲著,用手機查了附近的房屋出租信息,短時間內她沒打算離開這座城市,準備就近找個房子住下,她覺得頻繁的移動更容易讓陳添找到她,不如就地藏匿。
出租車將她送到了指定地點,一片城內的住宅區。
這裡都是獨棟的洋房,但不像郊區是分散開的,這裡的洋房都聯排在一起,裡面住著的大多數依舊是並不富裕的底層人民。
下了車,黎艾走到其中一戶門口掛著“Loft for rent(閣樓出租)”寫字牌的住宅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很快,一名黑人女性給她開了門。
“Loft for rent?(閣樓出租?)”黎艾指著寫字牌開口。
“Yes!”估計正急著用錢,女主人忙道,“Would you like to take a look now?(你要現在去看一看嗎?)”
“Bother(勞煩)。”
女主人立馬帶她上了樓,這邊的閣樓是與主屋完全分開的,有單獨的樓道,從主屋內無法通向閣樓,很適合用於出租。
既然是閣樓,自然不是特別寬敞,樓層高度也相對較低,但並沒有很壓抑,比起小時候她住過的房子,這環境已經算很好了,雖然過了幾年很奢侈的生活,但由奢入儉對她來說並不算難,反而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才讓她難以適應,總有種活在夢裡的不真實感。
黎艾租下了這個地方,今天已經很晚了,一個人在外面晃蕩很不安全。
女主人是個很不錯的房東,見她當晚就準備入住,還給她準備了床單被褥和洗漱用品。
一起鋪床時,兩人聊了聊天,黎艾了解到女主人的丈夫是位貨車司機,她遂以白天有要事為由,拜託夫妻二人幫她購置生活用品,當然,她會支付相應報酬。
這樣一來,她又可以避免一些暴露的風險。
空蕩蕩的閣樓很快被布置成溫馨小屋,三天時間也很快到了期限。
這三天裡,她沒有調酒,也沒有畫畫,不調酒是因為不敢去買調酒用具,怕被陳添因此而找到,不畫畫是因為靜不下心,每隔半小時左右她就會去搜索宿釐島上是否發生了刑事案件。
某人的目的達成了——
在她逃跑的這些日子裡,她都想著他。
她實在擔心。
如果她就在陳添的身邊,她不會如此憂心忡忡,他要是真的死了,她陪他就是了,可現在她不在他身邊。
她在這個小小的出租屋裡悶了七天,也念了陳添七天,什麼都沒做,整日整日地坐在窗邊發呆,拿著手機關注宿釐島上的情況。
到第八天,她終於能靜下心來畫畫。
提筆,蘸墨,在畫紙上鋪上天空的底色,正要畫雲,這時,門口響起敲門聲。
“篤篤——篤篤——”
那聲音如同此刻黎艾驟然加劇的心跳。
她緊緊盯著門口,握著畫筆的手逐漸握緊。
察覺到自己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後,她深吸一口氣,放下畫筆,手摸向腿上的槍。
她摸著槍緩步走到門口,警惕地掀開貓眼的蓋子往外看——
一名亞裔長相的男人站在她門前,西裝革履,領帶系得一絲不苟,氣質矜貴,五官輪廓深邃,面部線條卻內斂柔和,有古時世家公子之姿。
不是陳添,她不認識這個人。
誰能比陳添還更快找到她?
第37章 第 37 章
直覺告訴黎艾, 門外的人來者不善,她應該保持警覺,把門鎖死。
但,那人要是一直不走, 她還能一直不出門嗎?
對方沒有繼續敲門, 隻是站在那兒, 似乎知道她在通過貓眼看他。
思索片刻,黎艾將子彈上膛,倚著門口將手裡槍藏起來, 而後開門。
“黎小姐,”男人衝她微笑,“你好。”
“你誰?”黎艾語氣挺衝,自然也沒給他好臉色。
男人似乎毫不介意,仍微笑著,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其允。”
姓陳。
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知道黎小姐有沒有從陳添口聽到過我的名字?”
“沒有。”
男人輕笑了一聲,“那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陳添的死對頭。”
果然。
黎艾表情沒什麼變化, 從始至終都冷著一張臉。
“黎小姐你不用緊張, 我沒想對你做什麼,也沒想用你來威脅陳添什麼, 如果我想這樣做,我本人絕不會出現在這裡。”陳其允向她解釋。
黎艾半信半疑,“那你來做什麼?”
“來幫你。”
“我不信。”黎艾完全是秒回的這句話。
似是覺得她有趣, 陳其允唇角微勾著, “我說的是實話,你不是想逃離陳添嗎?我可以幫你。”
“我不需要。”黎艾很幹脆的回絕。
“黎小姐, 你要知道,我能找到你,陳添自然也能找到你。”
“那又怎麼樣?”
陳其允被她這話給噎住,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黎小姐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不僅如此,早在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追求你,可惜那時候你已經是陳添的女朋友,如果你願意跟我去泰國,我保證能幫你擺脫陳添。”
黎艾越聽他說,眉頭皺得越深。
他把她當什麼?
和陳添爭搶的玩具?
陳其允這時候卻又說:“就算你不打算和我發展任何關系,我也會幫你,我很樂意看到陳添愛而不得的樣子,他那個人,也該被挫挫銳氣了,而且,在泰國,你和他都不會有危險,泰國是我的地盤,他要在泰國出事,我得不償失。”
黎艾緊鎖的眉頭在聽完他這話後終於有所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