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獲肯定是有的。
這本漫畫書的奇妙之處就在於能把課本上的知識點能以通俗易懂的語言講出來,配合著旁邊的漫畫,又有趣味性,能看得下去。
這次月考的一個實驗就多虧了這本書。
她把日記本翻了一遍,每一頁上她都在旁邊標出了重點單詞的意思。
翻到最後一頁時,停留了好一會兒。
半響,她拿一□□日新買的綠色標記筆,在最下面寫上一句:
翻譯完了!相信你能全都看完。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相信你、相信你、相信你。
寫完,她心滿意足地放下,開始收拾東西。
背著書包走出教學樓時,梁如夏站在原地,抬起了頭。
暗色的天空中,顆顆星星零零散散地點綴在上面,褪去了幾濃鬱的分夜色。
不遠處就是一處路燈。
光束之下,她能隱隱約約看到起舞的灰塵。
明明是平時很常見的景象,梁如夏這回倒是多看了幾分鍾。
明天一定是個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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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杵著幹什麼呢?”
梁如夏幾乎是一秒就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她側身,目光撞上從對面走來的人。
陳肆川單肩背著黑色書包,緩緩朝她走來。
校服外套被他脫下放在小臂上,外面隻套一件黑色圓領衛衣,遠看幾近與夜色融合。
離梁如夏還有一步時,他停下,看她。
“我這就要走了。”梁如夏遲來地回答。
“哦,正好,一起。”
他們一言不發地走著,氛圍依舊沉默卻和諧。
“心情不好?”陳肆川抖了下肩,書包帶子隨之向肩膀內側靠攏,“是不昨天數學老師說你什麼了?”
梁如夏輕啊一聲:“你怎麼看出來我心情不好的?”
“我火眼金睛。”陳肆川有幾分散漫地說。
“……”梁如夏嗔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陳肆川笑了下,繼續說:“昨天中午午休之後到今天,你話少了不少。”
“有嗎?”
梁如夏沒感覺到,她和方悅涵還是會說很多話。
“所以才說我火眼金睛。”
嘴真貧。
就這麼一段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校門口。
梁如夏知道他要去車棚騎車,便說:“我先回家了,再見。”
陳肆川讓她等等。
隨後拿下書包拉開了書包拉鏈。
梁如夏站在那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
仔細看,書包拉鏈上的東西有點熟悉。
她稍微往前走了一步,徹底看清楚了。
那不就是她送給他的化學儀器石塑泥土嗎?
平心而論,她覺得這個黏土做得不算多精致,畢竟是第一次做,有很多地方都有點瑕疵。
沒想到他真會用來做拉鏈掛件。
當時還說什麼“還行”。
明明就很喜歡嘛。
真是個傲嬌鬼。
用心做的禮物受到如此鄭重對待,梁如夏很滿足也很開心。
陳肆川抬眼看到就是女生低頭淺笑的模樣。
眼神幹淨明亮,一點不輸朦朧月色。
他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弧度來。
陳肆川一個個掏出書包裡的東西。
梁如夏一看,竟是五個口味的果凍。
陳肆川將果凍摞在一起,遞過去,說:“拿著。”
“你買這個幹什麼?”
陳肆川輕嘖,大爺般地說:“你看你這句話說得多煞風景。”
“你不是喜歡吃這個?”
梁如夏想問他為什麼今天買,開口之際卻恍然明白了什麼。
他以為她心情不好所以才給她買了果凍?
這個人,還挺貼心的嘛。
見她不收,陳肆川又說一遍:“我不吃這東西,你如果不要我就扔了哈。”
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梁如夏在他有所動作之前接了過來:“謝謝哦。”
“客氣。”
梁如夏手拿不了,也不好直接明晃晃地拿回家,於是說:“陳肆川,你能幫我放進書包裡嗎?”
“行。”
陳肆川走到她背後拉開她的書包拉鏈,把果凍放了進去。
“你先別把拉鏈拉上,”梁如夏說,“你看看裡面是不是有個墨綠色的日記本,開學那幾天你見到過的。”
“還有你的那本化學漫畫書。”
陳肆川往裡看了眼,說有。
梁如夏:“你都拿出來吧。”
陳肆川依言照做。
兩人重新面對面。
“那本化學書我翻譯完了,都在這個本子上,”梁如夏說,“內容不是很多,你今晚上應該能看完。”
“速度還挺快。”
“那當然。”
兩人又笑。
“你一定能看完。”
“嗯。”
梁如夏又重復一遍:“你一定能看完。”
陳肆川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回:“行,我一定能看完。”
梁如夏放心了。
她揮揮手走向對面的公交站牌。
在她後面的陳肆川沒有直接去車棚騎車。
他打開了那本日記本。
徑直翻到最後一頁。
看清上面的字後,他無聲笑了,笑得用手背碰了下額頭,接著低頭顫了顫肩膀。
第26章
有人說過, 謠言這東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蘊含的能量更巨大, 比流氓更具有惡意, 比流產更能讓人心力憔悴。
事實也確實如此。
次日, 梁如夏來到教室,班裡已經到了不少人。
很快, 她就感知到不對勁。
除了幾個默讀的人,其剩下的四五個人既沒安靜下來好認真做題,也沒翻開課本大聲讀書。
而是聚在一起低著頭,神神秘秘地說著些什麼。
後排的的跑到前排,靠東坐的跑到靠西坐的。
仿佛這不是個早讀,是個可以嬉笑打鬧的課間。
雖然疑惑, 但梁如夏並沒有功夫去猜測他們談話的內容。
她坐下打開書,開始小聲地早讀。
“我靠, 真的假的, 陳肆川那省一是託關系才得來的?”
“他家裡這麼有錢?”
“噓!小聲點。”
“當時他得省一時我其實就有所懷疑了, 隻是不說而已,沒想到讓我猜對了。”
“哪有人天天打籃球打遊戲能得省一的,而且得了省一還這麼淡定。”
“背景這麼大, 為什麼還在我們這裡上學,怎麼不轉帝都去。”
“誰知道呢。”
“就說他理科成績怎麼這麼好, 原來大有考究啊。我要有這麼一個背景, 我都不稀罕來上學了, 直接出國留個四五年的學, 回來繼承家產。”
“诶,這消息保真嗎?”
“保真。”
“昨天就問了下謝翊那個傻逼, 我都還沒說什麼,他直接開罵,肯定是真的,不然他這麼生氣這麼急幹什麼。”
幾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梁如夏再不想聽也被迫聽了幾句。
毫無根據且沒有智商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蹦進她的耳朵裡,像一隻隻蟲子,窸窸窣窣地到處竄動,幹擾著她的神經。
因為自己無論怎麼樣都成為不了那樣優秀的人,所以就要通過詆毀他人來心安理得地讓自己的失敗和無能存在著嗎?
還有一年就成年了,難道還是沒有是非對錯的判斷力嗎?
雖然事件主角不是梁如夏,她不是陷入輿論漩渦的主角,可她還是覺得很難受。
因為她就坐在他旁邊,知道他對待數學和理綜有多認真。
那天他說他看不進去語文英語,看一眼都覺得頭暈。
但看數學和理綜,尤其是看化學的時候,誰都沒有他看得入迷。
他們沒有把他認真學習的時刻放在心上,隻記住了他喜歡打籃球、打遊戲。
所以自顧自地給他戴上了“不學習也能成為理科天才學霸”的高帽。
而當從毫無根據的小道消息中得知他之所以優秀是因為“走後門”、“關系戶”時,存在於他們心中的帽子倒塌了。
他們放肆地笑了。
原來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天才,大家都一樣。
這樣一想,自己的平庸倒也沒那麼讓人焦慮了。
給人戴高帽,不加思考把高帽摘掉後又開始嘲笑議論別人。
這帽子就像是皇帝的帽子,隻有他們自己看得見。
梁如夏忽然就想到了以前。
上幼兒園的時候,每學期結束,老師都會給班裡這一學期上課認真、聽話的學生一朵小紅花。
那時的梁如夏勝負欲很強。
其實,與其說是勝負欲,不如說是攀比心。
每次一得小紅花,梁傑和秦莉就會為她歡呼、誇她,帶她去遊樂場。
可幼兒園即將結束時,她沒有得到。
那天下午,她出了校門就抱著梁傑大哭。
“爸爸、爸爸,我沒有拿到小紅花,”小如夏一邊掉眼淚,一邊抽噎著說,“田甜她之前一次都、都沒得到過,但她這次得到了。”
“她、她搶走了我的小紅花,她是壞蛋,我、我討厭她。”
梁傑和秦莉聽了止不住地大笑。
“這有什麼好哭的,沒得小紅花你也一樣是爸爸和媽媽的心肝寶貝。”秦莉安慰著說。
梁傑等她說完了,又等小如夏不哭了,才開口:“人家拿到了小紅花肯定是因為人家聽話、做得好對不對?”
小如夏倔強地不肯點頭。
田甜上課確實比她聽話,她有時候老喜歡轉頭說話。
“不搖頭就說明你是這麼想的哦,”梁傑很有耐心,“我們既然沒得到,就要勇敢承認自己這次做得不夠好,知道嗎?”
“不要害怕面對失敗,失敗一點也不可怕。”
“這次沒得到,以後上小學、初中和高中還會有更多的機會,我們一直努力,總會再次拿到的。”
小如夏一勸就好,她用手背抹抹眼淚,說:“好的爸爸。”
“還有哦,不要因為田甜得到了小紅花自己沒得到就說人家知不知道?要承認別人的優秀,然後努力跟上去,隻是在背後說人家的話是不會有進步的。”
“如夏能不能做到呢?”
梁如夏終於點頭:“我能的爸爸。”
“真棒,爸爸媽媽帶你去吃好吃的去。”
以前的日子太美好,誰也沒想到後來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無論過了多久,周圍發生了什麼變化,梁傑說的,她一直都記得。
周圍的聲音並沒有弱下去,並且隨著人的逐漸變多而提高了。
直到他們討論的人走進教室才不甘地停下,開始大聲讀起書掩蓋剛才議論聲。
陳肆川當然能注意到那些朝他投來的眼神,然而他面色如常,目不斜視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經意一瞥,看到的就是耷拉著頭、情緒不太高的梁如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