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剛毅,可現在眉眼舒展,黑眸中泛著少有的柔色。
粗野的漢子,原來也會有柔情的一面。
可賀裴的柔情,讓我渾身汗毛倒豎。我忍不住想,他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樣?
賀裴身量極高,現在坐在椅子上,也像座小山一樣。
黑襯衫被他結實的胸肌撐得很飽滿,我心虛地攪了攪手指,試探道:「賀裴,你 對謊言的容忍度是多少?」
他思量了會兒,說:「得看情況,還分人。」
「嚴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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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簡單,綁到床上收拾一頓。」
我無語凝噎,不過要真有那一天,估計賀裴也沒什麼興致了。
人生前二十三年,我的戀愛經驗為零。
能想到的約會內容不過吃飯、逛街、看電影,一套流程下來,身心俱疲。
在手機上和賀裴互道晚安後不到半小時,我倆又在社區附近的超市偶遇。
真是倒楣媽媽給倒楣開門,倒楣到家了。
事出突然,我購物車裏的衛生棉已經來不及藏,這會兒正毫無遮掩地落進賀裴眼 裏 。
我板著臉,頭頂上卻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稍穩心神,我張口便說:「幫我妹妹買的。」
賀裴嘴角掀了掀,「你這哥哥當得倒挺好。」
我轉移話題,想把這茬敷衍過去,「你怎麼在這兒?」
「我就住附近,剛搬過來的。」話一頓,賀裴神秘地看我一眼,「明天有個驚喜 給你。」
我漫不經心地哦了聲。
可憐當時的我,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5
原來謊言是有代價的,而我首先被犧牲掉的,是自己的睡眠。
早上我頂著兩個烏青的熊貓眼去上班時,把坐一旁的同事陸禾給嚇了一跳。
他湊過來,打趣道:「小保底又歪了?」
我:...
「還是常駐75了還沒出金?」
我:....
「少通宵肝遊戲,也不怕英年早逝!」
我扶額,用拇指揉揉脹痛的太陽穴,疲累道:「這次真不是,就簡單的失眠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了虧心事,我已經連續三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做同樣的噩夢 了。
在夢裏,我被同樣身為男人的賀裴這樣那樣欺負。
尤其昨天晚上的夢境,清晰得嚇人。
就連驚醒後,也依稀還能感覺到夢中身體上的疼。
思及此,我不禁打了個冷戰,「陸禾,你說夢都是反的對吧?」
「問這幹嗎?」
「夢裏被欺負,反過來就代表現實裏不會被欺負是吧?」
陸禾呵呵一笑,「那可不一定,說不定現實裏是要欺負回去。」
我也沒那設備,沒那身體素質啊….
「發什麼呆呢你?」陸禾用食指往我腦門上彈了下,他囑咐我,「今可別想著摸 魚,新總監今天到。」
陸禾話音未落,辦公室裏就躁動起來。
有人小聲議論:「新總監看起來挺兇的。」
「挺帥哎!」
「希望是個好相處的。」
我蔫蔫地打了個哈欠,默默感歎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但不管是誰,我勢必將 上班能摸的魚絕對會摸貫徹到底。
辦公桌下,陸禾突然抬腳踹了我一下,他偏著嘴小聲道:「新領導往這兒瞅呢, 你給我注意點!」
是嗎?
我這才有點緊迫感,下意識挺直腰杆。
我懶洋洋地望過去,新總監穿著白襯衫,衣擺規整地收進黑色西褲裏。
目光緩緩上移,下一秒,我差點兒被嘴裏含的抹茶牛奶糖噎死。
這!不是我的冤種男友賀裴嗎?!
我深吸一口氣,在心裏告訴自己,穩住別慌,說不定那是賀裴的孿生哥哥或者弟 弟呢?
「陸禾,你知道我們新總監叫什麼嗎?」
我一爪子抓住旁邊的陸禾,目光熱切地看著他,就好像他是能拯救我生命的最後 一根稻草。
他蹙眉想了會兒,「好像叫賀裴來著。」
我快要哭了,眼前發黑,幾乎要昏死過去,「哪個賀哪個裴?」
「就這。」
陸禾抬筆,用便箋唰唰寫下兩個大字。
我:啊啊啊可啊啊啊!
土撥鼠嗓子都尖叫破了!
原來我才是那個大冤種!
我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為什麼眼前陸禾的臉色,突然就變得驚悚惶恐起來。
直到有人漫不經心地用手,在我辦公桌上輕扣兩下。
賀裴的聲音清晰地從我頭頂上傳來:
「這是在公司,麻煩兩位注意形象。」
6
賀裴很會收買人心,上任第一天給大家都帶了小禮物。
陸禾好奇地把腦袋伸過來,問:「你的東西怎麼和我的不太一樣?」
這會兒賀裴不在,他又重新生龍活虎起來。
他從精緻的盒子裏捏出個透明塑膠包裝的小正方體,奇道:「這是什麼?」
「黑糖?怎麼我沒有?」
我心裏咯噔一下,伸長脖子往四周掃了一圈,其他人還真沒有。
一把搶回來,我陸禾腦袋推回去,敷衍道:「上你的班,好奇害死貓,懂嗎?」
陸禾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好在沒有繼續刨根問底。
我還來不及鬆口氣,桌上的螢幕閃了閃,是賀裴發了條消息過來。
他質問:「為什麼你給我的微信和公司群裏的不是一個?」
答:因為那是我的小小小小號,因為我以為我們很快就會分手。
但這些話是能說的嗎?尤其現在賀裴還是能決定我去留的上司!
我感覺自己離掉馬不遠了,但我還是想要垂死掙扎一下。
「群裏那個是工作號,用來加和工作有關的人。」
為了讓自己的話看起來更有說服力,我繼續胡扯道:「我還有家人號,裏面的聯 系人都是親戚。還有遊戲號,用來加遊戲好友。」
賀裴:「那你給我的是什麼號?」
斟酌再三,我回:「戀人。」
賀裴發了個傲嬌的表情過來,又問:「隻有我吧?」
送分題,我想也沒想就回:「那不然呢?」
「真乖。」
以防他繼續說些不著調的話,我立刻轉移話題:「你給我黑糖幹嗎?」
這次賀裴發了幾段語音過來,我戴上耳機戴,他又低又沉的聲音一下下叩在我耳 膜上:
「給你妹妹。
「討好她了,以後更容易進家門,是不?
「還有勞你這個哥哥,盯著她喝完。」
這話好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種怪異感,一直伴隨到我午休的時候,我在洗手間裏用涼水洗了把臉。
看著鏡子裏面色慘白、眼底烏青的自己,我想會不會是因為睡眠太少,有些敏感 過頭了?
來不及深思,我耳垂被人輕輕地彈了彈。
我被嚇了一跳,捂住耳朵迅速轉身,果然,不是賀裴那個討厭的傢伙還是誰?
賀裴上下打量我一眼,臉上怪異的表情讓我頸後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來。
就在我被他瞅得心焦時,他終於大發慈悲地開口:「你怎麼從女廁出來?」
我:!
要完!
7
我垂下頭,手指不安地攪來攪去。
支吾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回答賀裴:「沒戴眼鏡,看錯了。」
「還好裏面沒人,哈哈哈哈..
這樣的謊言,連我自己都覺得拙劣。
賀裴一直不說話,是因為已經發現真相了嗎?
寂靜的空氣裏,我頭一次發覺自己的呼吸聲是那麼的吵。
長久的靜默裏,我最終敗下陣來,忍不住抬眸,想去看看現在的賀裴會是個什麼 表情。
震驚?
鄙夷?
嘲諷?
抑或是被欺瞞後的憤怒?
我深吸一口氣迎上賀裴的目光,意外的是賀裴竟然在笑。
他的唇角上揚,勾出抹愉悅的弧度,眉梢舒展,漆黑的眼瞳晶亮晶亮地看著我。
目光相撞的瞬間,他像是再也克制不住,朗聲笑了出來。
手背抵在唇上,眼睛笑得眯起,肩膀笑得一聳一聳。
平日裏賀裴的性格總是冷靜而又自持,很少會有這樣外發張揚狂笑不止的場面。
這反應,愁得我快要哭了。
是因為太過憤怒,所以面部表情管理失控了嗎?
又或者說,這是賀裴表達憤怒的方式?
「你笑什麼?」
賀裴平息了會兒,手指曲起,往我腦門上彈了下,「你。」
「笑我媳婦怎麼總是呆呆的、蠢蠢的,怎麼連洗手間也能進錯。」
媳婦兩個字一出,我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我把賀裴在我腦袋上作弄的大掌拍來,惱羞道:「誰是你媳婦了?!」
賀裴也不惱,他側過來,挨得極近,幾乎快要碰到我的耳朵,很不正經地回了句 話給我:「行,老公。」
我:...
好怪!
不過,這算是蒙混過關了嗎?
意外的是,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樣喜悅,頭頂上懸著把隨時可能落下的利劍的 滋味,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我想,要找個機會向賀裴坦白才行。
然而在坦白前發生的一段小插曲,讓我懷疑自己很可能就是個被人賣了還在替人 數錢的傻子!
那晚賀裴照舊送我回家,分別時他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拽進懷裏,掐起我的臉,不 由分說地就吻了下來。
附近路燈壞了幾盞,我倆站在陰影裏。
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親密的事,還是讓我很不適應。
這時一個小皮球滾到我腳邊,身後倏地響起稚嫩的一聲:「咦!」
「大哥哥和大姐姐在做羞羞的事!」
正吻得專注的賀裴不悅地悶哼一聲,他退開些許,彎腰把滾到車一旁的小皮球隨 意扔進小男孩懷裏。
男孩六七歲的模樣,一雙烏亮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我們。在觸及賀裴陰沉沉的 臉後,飛快地比了個鬼臉,然後抱著球跑開了。
見打擾的人離開了,賀裴沒臉沒皮道:「好了,咱繼續。」
「繼續你個鬼!」
我惱羞地一腳踹他小腿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心如鹿撞,臉燙得可以用來煮雞蛋。
然而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意識到——
那個小孩兒說的是,大哥哥和…
大姐姐?
8
「陸今漾,你看我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哥嘴角抽了抽,他正在織圍巾的手一抖,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智障一樣。
「盈盈,你這是在抽哪門子風?別鬧我了。」他沖我揚了揚已經織了一半的米白 色圍巾,「正忙著給你嫂子織圍巾呢。」
我:...
墜入愛河的男人還真是賢慧,不過我現在沒有絲毫想調侃陸今漾的想法。
因為現在我最在意的問題是:「我看起來不像男人嗎?」 聞言陸今漾哭笑不得,「我看起來眼睛很瞎嗎?」
我不死心,又問:「我是說我的打扮!你難道不覺得我現在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小 說裏桀驁不馴、恣意妄為、放縱浪蕩遊戲人間的浪子男主嗎?」
「頂多就是個打扮中性的姑娘。」
話落,陸今漾恍然大悟地「咦」一聲,「你想女扮男裝?」
想?
我明明一直都在好吧!
深受打擊的我快要哭出來了,見我一副委屈巴巴的小苦瓜樣,陸今漾有些頭疼。
他揉揉我腦袋,安慰道:「我的建議是,剃個寸頭可能會更像些。還有你平時那 些小動作,得改,不然放在大老爺們上身,未免太過違和。」
原來在陸今漾眼裏,我從來都不曾「男」過。
就連那個小朋友也是!
那…賀裴呢?
夜裏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心思反復在賀裴眼神不太好使和他扮豬吃老虎之間橫跳.
糾結之時,我瞥見陸禾正好線上。
腦子一熱,在遊戲裏給他發了條消息過去:
「陸禾,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很man, 很有男子氣概?」
陸禾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過來:「你又雙聶發歪七七,然後滿命了?」
啊?
這和我歪不歪七七有什麼關係?
我:「何出此言?」
陸禾:「你要沒受刺激,能問出這種嚴重脫離實際的問題?」
呵 !
原來我在同事眼裏也不曾「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