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走了,清溪試了試顧懷修專門為她準備的女子球拍,換成去年,她大概會覺得球拍有點份量,但在廚房鍛煉了大半年,清溪根本沒有考慮重量的問題,讓顧懷修再說一遍規則。
女孩杏眼明亮,像課堂上好學的乖學生,顧懷修卻抽走她的球拍,放到一旁,然後朝別墅揚揚下巴,道:“去換身衣服,你這套不適合。”
清溪不由低頭,她穿的是白衫兒綠裙,哪裡不適合了?
顧懷修就讓她高舉右臂。
清溪照做,胳膊抬到一半,上臂、腋窩那裡便緊了,阻礙她自由地揮臂,再回想顧懷修、陸鐸大開大合地揮拍動作,清溪抿抿唇,乖乖地去換衣服。
顧懷修跟了上來,走在她右側,擋住了刺眼的午後陽光。
“我自己過去吧。”清溪小聲地道,杏眼緊張地看著路旁的花草。她領教過顧懷別墅內的幽靜,仿佛一個下人都沒有,簡直太適合他動手動腳了,更何況,他準備的衣服肯定放在臥室。有過上次親吻的經歷,清溪再也不敢與顧懷修單獨待在任何封閉的空間。
“我去喝水。”顧懷修語氣尋常的道。
清溪:……
她還能說什麼呢?
兩人並肩進了別墅,爬樓梯時,顧懷修落後一個臺階,清溪看不到他的人,就聽見他沉穩規律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始終跟著她,宛如胸有成竹的猛獸,正一步一步地將他心儀的傻獵物,趕往他的窩。
那種無形的威壓,壓得清溪心跳如鼓。
走到旋轉平臺,清溪故意往樓梯外側挪了幾步,拉開她與顧懷修的距離。
女孩白皙嬌嫩的小手離得遠了,顧懷修抬頭,看見清溪緋紅的側臉,他頓了頓,沒再追過去。
“在這邊嗎?”到了二樓,清溪指著他臥室問。
顧懷修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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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立即跑了過去,匆匆拉開門板再匆匆關上,“咔擦”的反鎖聲,清楚地傳進男人耳朵。
顧懷修站在樓梯口,盯著臥室房門足足三分鍾,才去書房倒茶喝。
臥室裡面,清溪背靠著門,聽見顧懷修離開,她才重重地呼了口氣,心思從外面收回來了,清溪無意地抬頭,就見男人寬闊舒適的大床上,像以前一樣,擺了一套衣物。外側是條白色的短袖連衣裙,裙擺好像有點短,連衣裙內側,還有一件白色的蕾絲……
認出那是什麼東西,清溪雙頰有如火燒,羞澀、惱怒相繼浮上心頭。
顧懷修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是沒有責怪他的親吻,但那不代表他就可以送她這種據說隻有舞廳歌女才會穿的東西。
臉頰由紅轉白,清溪重新打開門,目不斜視地快速朝樓梯走去。
顧懷修剛端起茶壺,聽到動靜,而且腳步聲的方向不對,男人眉峰上挑,立即放下茶壺,大步跨出書房,就見女孩已經走到樓梯口了,臉色十分難看。
“你去哪兒?”顧懷修皺眉問。
清溪就像沒聽見一樣,徑自下樓,腳步飛快,隻是剛走到兩層樓中間的旋轉平臺,就被人從後面攥住了胳膊。清溪試圖掙脫,這舉動似乎惹怒了男人,他猛地加大力氣,清溪便不受控制地轉了回去,一頭跌進男人胸膛。
“松手。”清溪垂著眼簾,冷冷地道。
女孩無緣無故地耍氣,毫無道理,顧懷修並不喜歡這種態度,但當他強硬地抬起小女人的下巴,卻見那雙幹淨的杏眼裡,不知何時盈滿了淚,將落未落的。四目相對,她抿著小嘴兒偏頭,濃密的睫毛一動,淚兒便雨珠似的滾了下來,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顧懷修再也無法生氣,連手上力道都不自覺地松了幾分。
“不喜歡那件內衣?”剛剛隻顧著追人,現在略加思索,顧懷修就猜到了她生氣的理由。
他居然明晃晃地說出了那兩個字,絲毫不尊重她,清溪更氣了,使勁兒推他。
顧懷修不想浪費時間爭吵,心知她有誤會,顧懷修將女孩緊緊禁錮在懷裡,按著她後腦,低聲解釋道:“我在國外時看過一篇報道,據說這種內衣除了凸顯身形,更能保護女人身體發育,方便運動。這就是我送你內衣的目的,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再送。”
真是這樣嗎?
清溪半信半疑,但他的懷抱很溫暖,白色上衣彌漫著陽光的味道,清溪沒骨氣地,舍不得不信。
“我不知道國外什麼樣,家裡這邊,哪個女人穿那個,一定會被人指指點點。”額頭抵著他,清溪委屈地說,“我還以為,你存心輕視我。”
顧懷修摸了摸女孩腦頂,望著樓下大廳道:“我不輕視你,我隻希望有一天,你敢選擇真正適合自己的內衣,而不是迫於外界壓力,委屈自己穿封建時代傳下來的束胸。”束胸,裹小腳,深居寡出,還有許許多多諸如此類的舊習,全是舊社會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鎖,有的已經被打破,有的還需要時間。
“我想你變得更勇敢。”將女孩抱到更高的臺階上,顧懷修扶著她肩膀,直視她猶帶淚光的眼睛道。
他神色凝重,與內衣帶來的旖旎毫不沾邊,清溪相信顧懷修沒有那層意思了,但顧懷修話裡的深意,她似懂非懂。
“去換了這件。”顧懷修忽然松開她肩膀,提醒道。
清溪低下頭,再轉身,好奇怪,每次生氣後聽完他的解釋,她就一點都不氣了。
隻是清溪剛跨上一層臺階,腰就被人掐住了,等她回頭,高大的男人已經欺了上來,霸道地將她抵在樓梯扶手上,一手摟她腰,一手託著她後腦,不容拒絕地吻住了她。
幾乎才碰到,他便強迫地分開她嘴唇。
疾風驟雨的吻,熾熱強勢,清溪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地抱住他腰,免得他壓得太厲害,自己從樓梯上掉下去。不知被親了多久,等顧懷修終於松開她,清溪舌頭都快麻了,心跳急促,臉龐潮紅,都沒時間思索他為何突然發瘋。
“我做錯了,你可以生氣,可以找我對質。”小女人軟綿綿地靠著他,顧懷修俯身,嘴唇在她嬌嫩的耳垂旁流連,激起女孩一陣輕顫。不等清溪歪頭躲避,顧懷修再次出聲:“但,如果你再敢負氣離開,問也不問,我會用比剛剛更過分的方式,懲罰你。”
原來,他方才是在懲罰她?
清溪心跳停了一瞬,顫巍巍地揚起頭。
顧懷修看著她的眼,再看向她紅豔的唇,最後,不加掩飾地,將視線移到了她脖子以下。
直到此刻,清溪才真正明白,他所說的更過分的懲罰是何意。
“你敢!”清溪氣急敗壞地罵道,同時一口氣跑到二樓,生怕顧懷修再“懲罰”她一次。
“你可以試試。”顧懷修單手插著口袋,慢悠悠往上走。
清溪逃也似的躲進了臥室。
顧懷修直接去了書房,喝茶解渴。
隔壁臥室的衛生間,為了驗證顧懷修說的是不是歪理,清溪關好門窗拉上窗簾,偷偷地試了下那件西式的內衣。異樣的感覺,清溪臉頰通紅,她沒敢照鏡子看,但身體的感覺騙不了人,才穿了一會兒,清溪就開始嫌棄舊衣了。
可惜,清溪還不夠勇敢,兩分鍾後,她心情復雜地換了回去。
第65章 065
清溪從十二歲起就開始穿肚兜了,紅的粉的,杏黃色藕綠色的,繡上各種精致的圖案,她其實一直都很喜歡,就算現在有了西式內衣的對比,清溪也覺得還是肚兜好看,隻是不如西式內衣舒服、方便罷了。
套上顧懷修準備的連衣裙,清溪終於走到了鏡子前。
鏡中的姑娘,臉蛋泛紅,袒露的手臂、小腿雪似的白。
看著這樣的自己,清溪特別不自在。
她是小縣城的姑娘,以前便是夏天,街上也很少有女人穿特別短袖的衣服,袖子頂多短到胳膊肘,裙擺更是長長的垂到腳踝。但來了杭城,清溪發現省城就是不一樣,女人們衣著打扮時髦極了,隨著天氣漸漸變熱,街上穿短袖上衣、及膝裙子的女人,從上班的年輕婦人小姐到女學生,越來越多。
“我想你變得更勇敢。”
耳邊是顧懷修低沉的聲音,腦海裡是舅甥倆痛快打網球的瀟灑利落動作,清溪摸摸手臂,再扯扯差半掌才能碰到膝蓋的裙擺,猶豫了好幾分鍾,終究還是戰勝了小縣城女人的矜持與守舊。收拾好她穿過來的白衫綠裙,清溪鼓足勇氣,走出了臥室。
顧懷修背對她靠在朝南的落地窗前,手裡提著一個水杯,聽見開門聲,顧懷修回頭。
清溪不好意思傻站著給他瞧,提前下了樓梯,第一次穿這麼短的裙子,清溪有很多新奇的感覺,走路好像更輕了,裙子下面也更涼快了,很舒服。
顧懷修不緊不慢地跨下最後一層臺階,清溪已經走到了大廳門口。十六歲的小姑娘,平時喜歡穿寬松的衫裙兒,好看歸好看,但總顯得有些臃腫,現在換上短袖、短擺的連衣裙,女孩頓時顯得更纖細苗條了,手臂白皙嬌嫩,雙腿修長勻稱,鮮嫩活潑。
望著這樣的清溪,顧懷修卻想起了元宵節那晚,她白色的大衣下穿著修身的正紅旗袍,他想看,她不給。
“渴不渴?”顧懷修追上她,舉著水杯問,語氣平靜,仿佛她穿長袖還是短袖,並不值得關注。
清溪過來半小時了,又是臉紅又是被他親的,還真渴了。
她接過水杯,側對他喝了一口,蓋好蓋子再還給他。
顧懷修自然而然地擰開蓋子,也喝了一口。
清溪心跳又快了起來,不過,兩人都親過嘴了,共用一個杯子也沒什麼。
到了網球場,顧懷修先教清溪基礎,如何站立,如何握拍,如何發球。站姿容易調整,教女孩握拍時,顧懷修免不得動了幾次手,移動清溪小手的位置。“男教練”一本正經的,清溪心虛,忍不住左看右看,怕被人瞧見。
“除了你我,周圍無人。”當她不知第幾次歪頭觀察時,顧懷修立即按住她腦袋迫使她看球拍,在她頭頂保證道。
清溪臉紅紅的,心裡甜絲絲。
最簡單的基礎學會了,清溪躍躍欲試要與顧懷修打一局,顧懷修是真心要教清溪打網球的,按照學校老師的步驟,繼續讓清溪鞏固基礎,譬如將清溪領到樹蔭下,先讓她左手揮拍五十次,然後換右手。
清溪嫌傻,小聲地商量道:“不能一邊對打一邊練習嗎?”
此時此刻,顧懷修隻把自己當嚴師,清溪卻耍了女人天生都會的小手段,撒嬌,杏眼水漉漉的望著男人,希望他心軟。
對視幾秒,顧懷修確實心軟了,指著網球南面叫清溪站好,他抓著球拍去了對面。
站好了,顧懷修朝清溪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