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太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兒媳大少奶奶,以及大少奶奶的兩個女兒,之前與徐老太太見過的,十歲的叫陳姝,五歲的叫陳嫣。
陳老爺子比徐望山大十來歲,但比徐老太太小幾歲,故陳太太遵照丈夫的囑咐,稱徐老太太伯母,如此一來,清溪與陳家的大少奶奶、五少爺陳堯都是平輩。
徐老太太可是人精,單從一個稱謂,就猜到陳太太突然造訪的來意了,定是陳老爺子看中孫女的美貌、教養與廚藝,有心促成一段姻緣呢。
一家有女千家求,追求孫女的人越多,徐老太太就越驕傲。
“快請屋裡坐。”一掃先前的鬱氣,徐老太太熱情地邀請道。
孩子們在外面玩,陳太太、大少奶奶陪徐老太太在屋裡說話,沒過多久,清溪結束早上的生意,回家了。
陳太太這趟過來,要看的就是清溪。如徐老太太猜測的那樣,陳老爺子確實屬意清溪當自家的兒媳婦,故派妻子先來走動,拉近關系,時機成熟了再提親。
“伯母,大少奶奶。”換了一身衣服,清溪過來見禮。
陳太太細細地打量對面的女孩,隻見女孩膚白如玉,五官嬌美又不失清秀溫婉,既容易吸引男人的視線與憐愛,又不會叫長輩們覺得妖媚,而且女孩通身的大家閨秀氣度,若不是提前打聽清楚了,若有人告訴她此女是一面館掌櫃,親自下廚的那種,陳太太斷然不會信。
“清溪這模樣,真是叫我開了眼界了。”陳太太十分真誠地朝徐老太太誇贊道,“都說江南美人多,我大概是看多了,沒覺得有詩詞裡形容的那麼誇張,今日見到清溪,我總算明白什麼叫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嘍。”
這樣的盛贊,清溪臉紅了,羞澀地垂下眼簾。
徐老太太連連擺手,笑眯眯道:“隨她娘,稍微好看點罷了,要論容貌,還是府上的五少爺豐神俊朗,年少有為。”
陳太太聽在耳中,再與徐老太太對個眼神,笑了,知道這樁婚事有戲。
清溪也不傻啊,瞄眼還沒死心撮合她與陳堯的祖母,清溪隻覺得心累,可是礙於禮節,又不能表現出來。等陳家娘幾個一走,清溪便氣鼓鼓地小聲提醒祖母:“您別忘了答應過三爺什麼,再有,我敬重陳老,也有心向陳老、五少爺請教廚藝問題,祖母若把兩家關系弄尷尬了,以後我是沒臉再去請教了。”
徐老太太皺著眉頭,疑惑地盯著孫女:“顧三有什麼好的?一把年紀,換成幾十年前,他的年紀當你爹都行,哪像五少爺,一表人才,與你年紀也相當,你們兩個在一起,談談廚藝聊聊菜譜,多志同道合啊。”
“反正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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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想說她隻喜歡顧懷修,卻難以啟齒,瞪眼祖母,清溪回房休息了。
徐老太太一個人坐在堂屋,在腦海裡對比了下顧懷修與陳堯的容貌,最後不得不承認,顧懷修確實比陳堯更俊,可,人家陳堯年輕啊,才十九呢,又溫文爾雅,真想不通孫女為何放著一個翩翩君子不喜歡,反而對心狠手辣的顧老三著了魔。
十點多,清溪再次去了面館。
晌午的時候,一輛黑色別克停在了徐宅門前,司機打開車門,顧懷修探身出來,一身黑色西裝,面容冷峻。
門房惴惴地將人請了進去。
徐老太太早就料到顧懷修會來了,牽著雲溪往外迎了幾步。
“冒昧登門,老太太可用過午飯了?”顧懷修客氣地問,目光依舊清冷,讓人一眼就看出,他隻是在機械地完成某種俗禮,而不是真心寒暄。
徐老太太笑道:“還沒,三爺用過了嗎?若不嫌棄,午飯就在這邊吃吧?”
顧懷修沒興趣,整個徐家,隻有一個人值得他同桌。
“稍後還有飯局,聽說老太太有事找我?”站在影壁前,顧懷修直接問道。
徐老太太神色不變,摸摸雲溪腦袋,隱晦地解釋道:“多虧三爺提醒,昨日清溪去比試,一切順利,所以我想當面跟三爺道聲謝。”
顧懷修知道她在說謊,但他無意拆穿,淡淡問:“老太太客氣了,可還有旁的吩咐?”
徐老太太搖搖頭。
顧懷修便告辭離去,一句話都沒有啰嗦。
徐老太太將人送到門口,望著汽車開出老柳巷,徐老太太皺皺眉,突然有點拿捏不準這男人的心思了,冷漠疏離的語氣,仿佛對孫女淡了心思。不過淡了更好,說實話,徐老太太還是更傾向讓孫女嫁進清清白白的陳家。
白天陸鐸都在紡織廠泡著,下午回來,從門房口中得知徐老太太來過,舅舅也去過徐家了,陸鐸立即猴子似的跑進別墅,蹬蹬蹬跑上二樓。
“舅舅,老太太怎麼說?”推開書房門,陸鐸喘著氣問。
顧懷修並不是什麼都瞞著外甥的,平靜道:“昨日的比試,江家肯定露了馬腳,老太太負氣而來,是要我替她報仇,中午不知為何改了主意,隻字未提。”
“這就奇怪了。”陸鐸摸著下巴坐到舅舅對面,試圖理解徐老太太的想法。
顧懷修正在看書,頭也不抬地提供線索:“上午,陳太太去過徐家。”
陳太太?
陸鐸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道:“老太太想腳踏兩條船?”
顧懷修笑了下,帶著諷刺。
陸鐸懂了,徐老太太是看到另一條船了,就想踹了舅舅這條“前途未卜”的船。
“這老太婆,幸好清溪小姐一點都不像她。”陸鐸憤憤地道,老太婆就是老太婆,老眼昏花,那個陳堯,哪裡比得上舅舅?
鬱悶了一會兒,陸鐸還是不甘心,低聲建議道:“舅舅,咱們派人去給羅家點顏色看看,老太太知道了,自會感激咱們。”
顧懷修否決。羅家他會對付,但不是現在,有些人一顆子彈足矣,有些人,更適合鈍刀子。
“送過去。”關於羅家的談話就到這裡,顧懷修取出提前備好的紙條,放到茶幾上。
陸鐸撿起來,不用看他也知道,紙條上寫的是時間、地點。
清溪這陣子忙著準備美食節的比試,足有大半個月沒見過顧懷修了,現在比試結束,一看到顧懷修的親筆字跡,刻意壓抑許久的想念便潮水般湧了上來。夜裡躺在床上,清溪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裡全是上次見面,船裡她被他霸道地親了一個多小時。
明天一定不能再讓他親了。
清溪不是不喜歡,她隻是害怕那樣的顧懷修,怕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雖然顧懷修除了親吻沒做旁的,但清溪能感覺到,顧懷修其實是在克制什麼。
清溪不懂,也不想懂。
為了避免親密,第二天下午,清溪去柳園外見陸鐸之前,特意讓孟進到附近的菜場買隻老鴨,然後她與翠翠慢走,等她們到了柳園,孟進也拎著嘎嘎叫的灰毛老鴨跑來了。
富貴搖著尾巴去看鴨子,鴨子頓時叫的更厲害,搖搖晃晃地掙扎。
陸鐸:……
帶禮物赴情人約會的小姐他見多了,可帶鴨子的,有生之年他真是第一次見。
“我剛學會了一道菜,給你們嘗嘗。”清溪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陸鐸瞅瞅那隻鴨子,突然特別羨慕舅舅,清溪小姐又漂亮又會做菜,這麼好的姑娘,多難得啊。
第64章 064
汽車開進別墅,清溪看見顧懷修站在通向後花園的鵝卵石小路上,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對著她將一顆綠綠的圓球拋了出去,來福嗖的追上,高高一躍便叼住綠球,再跑回來還給主人。顧懷修彎腰,撿起球後卻沒有再拋,而是緩緩地轉了過來。
四月初夏,杭城雖未迎來酷暑,但也很熱了,男人穿著一件白色短袖上衣,下面是白色長褲,露出兩條修長結實的手臂。清溪看過去的時候,顧懷修也正在看著她,幽幽的目光,比窗外的陽光還叫她臉熱。
清溪趕緊移開視線。
車停了,陸鐸最先跳下車,一邊替清溪拉開後面車門一邊笑著問顧懷修:“舅舅,猜猜清溪小姐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顧懷修停在通向別墅的主路上,默默地看著車中的小女人。
清溪雙手空空地下了車,翠翠手裡也沒有東西,隻有孟進,拎了一隻灰毛老鴨子,見院子裡居然還有一條黑毛大狗,可憐的鴨子叫的更慘了。菜場農戶常見的家禽,與南湖湖畔洋氣漂亮的西式別墅格格不入。
陸鐸還故意開玩笑,咧著嘴道:“舅舅,清溪小姐說咱們這院子大,光養來福太浪費,所以送你一隻鴨子……”
誰要送顧懷修鴨子玩的?
清溪臉頰通紅,瞪了陸鐸一眼,尷尬地朝顧懷修解釋道:“我新學了一道菜,三爺幫過我那麼多,我想做給您嘗嘗。”
雖然孟進、翠翠都知道她與顧懷修的關系,可清溪來見顧懷修,還是想找個體面點的借口。
顧懷修微微頷首。
“我去叫廚房把鴨子收拾了!”陸鐸迫不及待地道,最近紡織廠各種忙,陸鐸一日三餐都馬馬虎虎湊合吃的,已經忘了上次吃美食是什麼時候了。
“先養著,以後再說。”顧懷修一句話,就把外甥的口水逼回去了。
清溪、陸鐸都不解地看向顧懷修。
顧懷修轉轉手裡的綠球,問清溪:“玩過嗎?”
清溪下意識地看向來福,那不是逗狗的玩意兒?
女孩傻乎乎的,顧懷修眼裡掠過一絲笑意,示意清溪來他身邊。
清溪小步走了過來。
顧懷修旁若無人地領著她往別墅那邊走,託著球給清溪介紹:“這是網球,起源於法國,現在西方國家十分流行,國內有些省份也引入了網球課程,如果你想學,今天我教你。”
清溪接過那顆綠茸茸的圓球,覺得陌生又新奇:“這個怎麼玩?”
顧懷修已經準備好了球拍,叫來陸鐸,舅甥倆正式比了一場,然後再放慢動作,順便給清溪講解規則。但第一次接觸,清溪聽得雲裡霧裡,孟進、翠翠也不是很明白。教導清溪的任務自然落在了顧懷修身上,孟進、翠翠嘛,一個被陸鐸帶走去學車了,一個去照顧兩條黑狗,總而言之,不能打擾三爺與小姐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