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江皎不住地道歉。
抬頭的一瞬間,她有片刻的失神:
「我們長的….好像啊。」
高大的少年立刻擋在她身前,替她道歉:
「不好意思,剛剛我們沒注意撞到你了。你的蛋糕應該被壓到了,我替我女朋友 賠你。」
語氣客氣又疏離。
他立刻拿出錢包,抽出幾張鈔票。
江皎在一旁雙手合十,清澈的雙眸小鹿般靈動,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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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對不起,小姐姐,我剛剛走路沒注意,你就原諒我吧!」
我扯了扯蛋糕的包裝袋,裏面的奶油沾得到處都是,原本完好的蛋糕變得奇形怪 狀。
預料之中,畢竟剛剛相撞的力度確實很大,我的肩頭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裴川拿著錢的手滯在半空。
我把包裝袋又封好,看著他搖搖頭:「不用了,一塊小蛋糕而已,不值這麼多。
江皎還是執意要我收下賠償,被我拒絕了。
我轉身離開的時候,江皎還在氣鼓鼓地戳著裴川的胸膛:
「都怪你,誰讓你一直在後面追我!罰你給我買十份小蛋糕賠罪!」
裴川任憑她發洩,嘴角還掛著寵溺的笑意:
「買,你要什麼我都買。」
我扯了扯乾裂的嘴唇,垂下目光。
眼睛連同腦袋都湧上一股酸脹感。
大概是連日來一直在超負荷運行,渾身都有種疲憊感。
學姐的消息彈了出來:
「曼曼,回來的路上麻煩帶三杯咖啡,這個海報今晚還得改~」
我隨意走進了一家咖啡店,得以喘息片刻。
店裏人很少,音響放著舒緩的音樂,我選了個角落的位置,情緒有些失控。
我本想著蛋糕既然壓壞了就扔了,可心底總有個聲音在說「可是這是最後一塊
了 」。
可是這是最後一塊了。
扯開蛋糕包裝袋,我看著面目全非的小蛋糕,失態地拿著小勺子挖了一塊。
沒有預想中好吃。
我一直在想,我明明已經夠努力了。
我總是小心翼翼,總是渴望被愛,可是從沒有一點點愛落到我的身上。
小時候我就表現得極為懂事,成績也總是名列前茅,可父母離異時,誰都不想要
我,嫌我累螯。
後來我被丟到奶奶家,依舊是孫輩中最不受重視的那一個。
我漸漸封鎖自己,永遠一臉冷漠,永遠拒人於千裏之外。裴川卻突然出現,說他 想娶我。
像撲火的飛蛾,我極盡卑微,極盡迎合,到現在才知道,他不過是對著一張和江 皎相似的臉抒發愛意。
可那算得上我生命中僅存的亮光了。
水霧氤氳許久的眼眶突然掉下一滴眼淚,手背灼傷一般疼痛。
我就這樣,一口,又一口,品嘗不到任何滋味,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咀嚼的動作。
仿佛在彌補自己這麼久以來的遺憾。
「有這麼好吃嗎?」陌生的嗓音自頭頂傳來。 我慌忙地擦擦淚,抬頭。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拿著紙巾,遞到跟前。
視線循著手臂向上遊走,咖啡館微黃的燈光裏,男人的臉如雕刻般精緻,眼神裏 帶著些打量。
「謝謝。」
我拿著紙巾胡亂擦了擦眼睛。
最狼狽不堪的一面被陌生人看破,臉頰火燒一般灼熱。
我紅著臉,低下頭把雜亂的桌面收拾了一番,也順帶著把紛亂的思緒清理乾淨。
抬起頭,男人消失不見。
像某個瞬間突然被打開的水閘,情緒盡情宣洩後,我突然釋懷了。
「給你。」一袋完好的蛋糕突然放到桌上。
袋子上印著相同的 logo。
剛剛離開的男人又出現在眼前。 他琥珀色的眸子裏帶著些笑意:
「這家甜品店我也常去,好吃到哭。」
我困惑又窘迫,紅著臉打算解釋。
他卻擺擺手轉身走了,一句話都沒多說。
走出咖啡廳的時候,我才想起他是誰。
祁嚴,裴川上一世的商業競爭對手。
裴川時常說他手段刁鑽,有時甚至像故意在下絆子。
可惜我當時聽不懂什麼企業戰略,隻能沉默著聽他發洩。
8
接下來的日子我一頭紮進了比賽。編程、寫代碼、數據分析….
生活越忙碌,我對未來的想法就越明晰。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天際大片的火燒雲翻卷著,景色很瑰麗。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學姐在群裏發了個紅包,後面附帶了一句:
「比賽已經進行到收尾階段啦~大家都辛苦了!」
我眯了眯眼睛,心情突然很雀躍。
舍友戳了戳我,把她的手機推了過來,示意我看。
螢幕上是裴川的求婚現場,江皎被簇擁在人群中央,一臉甜蜜地捂著嘴,而裴川 則捧著一大束顏色鮮豔的紅玫瑰。
人群中起哄聲此起彼伏,叫囂著讓他們親一個。
裴川的手輕輕搭在江皎纖細的腰間,想親近卻又不敢用力。
「你不會不認識他們吧?」螢幕外,舍友看我面無表情,驚詫地發出了疑問。
我按捺下心頭泛起的漣漪,點點頭。
「這麼有名的人你都不知道!沈曼,你也得有點八卦精神好不好!」她語調突然
上揚,「男生是金融系天才,女生是藝術系系花,可般配了!」
言罷,她突然把手機舉到我面前認真比對,神色有些古怪:
「不過,你和江皎長得也太像了。」
沒等我作答,螢幕裏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舍友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了回去,她激 動得幾乎跳起來。
我垂眸瞥了一眼,裴川俯身吻在了江皎的唇上,時間仿佛靜止在那刻。
暖黃色的燈光將他們兩個人一高一矮的身形勾勒描繪,畫面浪漫又和諧。
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場景。
9
商賽獲獎當天,小組成員開了個慶功宴。
起初氛圍很好,後來酒精渙散了意識,我漸漸有些坐不住,搖搖晃晃地擺手示意。
耳邊學長還在一杯又一杯地為我斟滿酒杯:
「曼曼,這酒精度數很低的,你得多練練。」
他發出刺耳的笑聲,不容拒絕地把酒杯遞給我。
學姐也面露為難地勸阻他:「別讓她喝,她喝不下了。」
我伸出手試圖推拒。
學長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繼續強硬地把酒杯塞到我嘴邊,力度大到我難以掙 脫。
下一瞬,他突然鬆開了鉗制。
意識恢復片刻清明,我看見祁嚴繃著臉,把他拽了起來:
「你想幹嗎?」
學長大概是欺軟怕硬,看見身量高大的祁嚴一下就慫了,連忙解釋:
「我們、我們在開慶功宴。」
祁嚴眸光驟然冷淡,又重複了一遍:
「我問你剛剛想對她幹嗎?」
學長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
祁嚴一拳砸下去,學長的嘴角瞬間滲出血絲,半邊臉頰也紅腫起來。
「人渣。」
他不屑地丟下兩個字,不再理會地上的人如何哀號求饒,轉過身把我帶走了。
車上,祁嚴沉默許久,終於開口:
「為什麼躲我?」
我能明顯察覺到這段時間以來祁嚴有意接近我,向我示好,但我一直在刻意逃避。
他是裴川上一世的競爭對手,按理來說,和他在一起我該有報復的快感。
但這樣的做法就和裴川把我當作替身無異了。
這樣的感情不夠純粹。
我的視線始終停留在窗外不斷閃爍的LED 大屏上:
「不想利用你。」
不明不白的回答,更像是酒醉人的胡言亂語。
他沒繼續追問,像是已經得到了答案,發動了汽車:
「我送你回去。」
我感覺頭腦越發昏沉,倚在車窗邊開始犯困。
祁嚴突然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了一句:
「利用就利用,隻要你願意。」
回去後,負責組織的學姐一連給我發了很多條資訊:
「抱歉啊,曼曼,今天嚇到你了吧。
「我當初看他編程能力出眾才和他組隊的,沒想到能力不過濾人渣。你放心,我 回頭一定找他算賬。
「學姐回頭單獨請你吃飯。」
我心情煩躁,隨意敲了個「沒事」發送過去後,一頭栽到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漫長而燥熱的夏季終於接近尾聲。
假期回家的時候,我去醫院幫奶奶拿了檢查報告的結果。
說是經常胸悶氣短,害怕出了什麼毛病,又哭喊著她怕是活不了幾年了。
我面目表情地聽著,突然很想告訴她不用擔心,因為直到五年後她都很健康,比 她孫女還要長壽。
但我說不出口。
雖然我們親情淡薄,但她曾經疼愛的孫子孫女們長大後幾乎很少回家,她也隻能 在鄰居諷刺她的時候反駁一句:「你知道我孫子有多孝順嗎?」
為什麼我們總這麼努力地證明自己在被愛呢。
經過醫院長廊的時候,我聽到盡頭病房內有玻璃碎裂的聲音。
然後是女孩帶著哭腔地質問:
「裴川,你是不是摔了一跤把腦子摔壞了!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何況你都向我求婚了,怎麼能說分手就分手呢?你該不會 是喜歡上別人了吧?
「你說話啊!現在連回答我都不願意了嗎?」
她幾近失態地吼叫著,但是並沒人回答她。
下一刻,江皎氣衝衝地從病房裏跑出來,眼眶微紅,眼裏蓄滿了淚水。
我有些意外。
畢竟五年後的裴川愛江皎愛到要找替身,又怎麼捨得主動提出分手。
我攥著檢查報告書,加速了腳步向前走。
「沈曼。」裴川低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幾乎以為是幻聽。
片刻後,我轉過頭,長長的醫院走廊盡頭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裴川穿著病號服,一條腿上還打著石膏,頭髮亂蓬蓬的,樣子有些狼狽。
他駐足在那裏,神情有些難以置信,眼神中仿佛掩蓋著洶湧的浪潮,情緒濃烈得
幾乎將我吞沒。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僵局。
我看見他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我又回過頭,一邊目不斜視地向樓梯口前行,一邊接通了奶奶的電話:
「檢查結果拿到了,指標一切正常。
「嗯,你要看的話我待會拍照發過去。」
裴川和江皎分手的消息像一顆炸彈,炸響了人群中的議論聲。
舍友也曾扼腕歎息:「太可惜了,這麼般配的一對。」
不過我很快就搬離學校了。
畢業季的到來,讓我無暇分出多餘的精力關注這些,我開始忙於畢業答辯,忙於 找實習,五年後的記憶幫助我挑選了一家發展前景很不錯的公司。
祁嚴幫我找了一所很不錯的公寓,位置合理,租金也在我能承擔的範圍之內。
那段時間,我經常在各處發現裴川的身影。
他就站在和我不遠不近的距離,整個人看上去快要被陰鬱吞噬了。
我心裏隱隱有了一個大膽而離奇的猜測。
這個猜測很快就被證實了。
我搬家的最後一天,裴川終於邁出了那一步。
他垂下目光,聲線有些顫抖:
「沈曼。」
我循著聲音對上他的目光。
他瘦了很多,本就稜角分明的臉龐更顯瘦削。
「你還記得我嗎?」
我反應片刻:
「你是江皎的男朋友?」
他像什麼都沒聽到那樣,睫羽輕顫了下,突然陷入沉默。
我打算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語氣裏帶著些乞求:
「沈曼,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他也從五年後回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我冷冷地拂開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