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謙昱站在我面前,拿起我的畫,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似的。
「你不用陪女友嗎?」
他拿過梳子為我梳頭發:「陪你是最重要的。」
明知他是在騙我,可我還是開心,心裏又暖了起來。
4
沒有作業,但我還是跟著程謙昱去了公司。
我很喜歡看他工作,不笑的時候有些嚇人,卻也很迷人。
「乖乖待著,我去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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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早上,他都在不停地忙碌。
見我呆呆地看著他,他輕笑出聲:「過來。」
我慢吞吞地走過去,靠近時他突然抬手握住我的胳膊,將我拉到兩腿之間,又牽 過我的雙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幫我按按,頭疼。」
「哦。」
這事我做過許多次,每次我幫他按摩時,他都會淺睡一會兒。
但是這次沒有,他的呼吸方才均勻,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
「小意來了怎麼都不告訴我?」
「情姐姐。」我小跑過去抱住她。
她是我哥哥的女友,如今也在程謙昱公司上班。
程謙昱睜開眼,沉默著打開了電腦。
「這是你要的資料,我功課做得挺細的,你應該能看明白。」
周情姐姐將手裏的檔放到我懷裏,我的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
不必回頭,我也能感受到背後那道令人難以忽視的目光。
「什麼資料?」程謙昱的聲音帶著笑意,卻讓我脊背生寒。
腳步聲越來越近。
「是我..」
我的話還未說完,他便已經從後面伸手將資料拿了過去。
「英國名校資料?」
我緊緊地抓著衣角大氣也不敢出。
周情姐姐不明所以,回答道:「是啊,小意說想出國留學,我覺得挺好的,她學 產品設計,出國對她有好處的,再說了鐘淮不也.…
「下午不是還有會嗎?去準備吧。」 程謙昱微笑著打斷了她的話。
周情愣了一下,點點頭:「好。」
等辦公室隻剩下我們兩人的時候,程謙昱的臉徹底冷下來。
「想出國?怎麼不跟我說呢?」
我縮著脖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還在生那天晚上的氣?」
我搖搖頭,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我想獨立一點。」
「小意,有我在你不需要獨立,我會一生都護著你。」
「我哥哥說,女孩子要長出翅膀,長出獠牙..」
程謙昱冷笑一聲,直接將資料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沉聲道:
「我就是你的翅膀,我就是你的獠牙。」
他的目光直直看進了我的心底,心臟隨著他的話顫了顫。
「可是..」我懷著無盡的期待看向他,「可是,你以後要結婚的,到時候你就 不會這麼想了,你太太也不會允許的。」
程謙昱扯了下嘴角,伸手揉我的頭髮:「原來是擔心這個,放心吧,梓茜不是這 樣的人。」
我茫然地看著他,很多事情都積存在腦海中,一幕一幕地閃過,從六年前到此 刻,畫面無法定格,我卻異常地清醒。
「別擔心這些,以後多個人疼你不好嗎?」
我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盯著垃圾桶裏的資料,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酸了, 心也跟著疼起來。
「嗯,我不出國了。」
5
自從知道我有了想要出國的念頭後,程謙昱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早。
即便他不能回來,也會將我叫到公司去。
總之,我必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小意。」
我轉過身,周情姐姐不知什麼時候來了茶水間,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給程總沖咖啡?」
我點點頭:「嗯。」
她不知想著什麼,在我離開時突然說了一句:「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我的腳步停住:「離開?你要辭職嗎?」
她已經在這裏幹了五年,如今是經理,離開似乎不是最好的選擇。
難道是因為那件事?
「不是離職,程總還給我升職了呢,分公司總經理。」
我的心放下來,原來是工作調動啊。
「小意,你是鐘淮最放心不下的人,為了他,我想我也應該說一句。」 她每次都是這樣的,隻要提到哥哥眼睛就會泛紅。
「別那麼聽程謙昱的話,鐘淮不會想看到自己疼愛的妹妹變成一個沒有主見的懦 弱的人。你已經二十歲了,該為自己的將來想想,成為菟絲花是你想要的嗎?
「你想好了可以聯繫我,我有東西給你。」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等我反應過來時,她已經離開了。
我端著咖啡進去,趙梓茜也在辦公室裏。
兩人有些不愉快,見我進來,趙梓茜立即揚起笑臉。
「你看你……她抬手推了下程謙昱的肩膀,「怎麼還讓小意做一些端茶倒水的 活呢?」
程謙昱看著我沒有回答她,反而笑著問:「方才見到周情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
「嗯,她也去沖咖啡。」
程謙昱起身,慢慢走到我身前,將咖啡放到茶幾上。 「她跟你說什麼了?」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是問了幾句學業,說她要去分公司當總經理了。
「這樣啊。」
他沒有再問什麼,端著咖啡又坐回到了電腦前。 「那我先去學校了。」
說完,我抓著書包快速離開了這裏。
等出了大樓,我的氣才順了一下,大口喘息著。
今天沒課,我在街上轉了很久,但是不想回家。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畏懼那個地方,那可是我唯一的棲身之所啊。
一直到夜幕降臨,程謙昱催促的電話打來我才回去。
進門時,張嫂過來告訴我趙梓茜也在。
「先生說,趙小姐要長住,東西都已經拿過來了。」
「我知道了。」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我比想像中平靜許多。
6
我回到房間,發現裏面的東西全部都變了位置。
尤其是我放在床頭的小熊不見了。
「張嫂,張嫂 ..」
張嫂急忙推開門進來:「怎麼了?」
「我的小熊呢?」
張嫂看了眼我的床頭,愣住了:「我也不知道,我沒動過那個小熊啊。」
「是那個棕色的小熊嗎?」趙梓茜走進來,拉住我的手,溫柔詢問。
她見到過,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對,就是它,你看到了嗎?」
她點點頭:「我看它太舊了,就扔掉了,我給你買了新的,我去拿給你好不好?
我的眼淚猛然掉下來,一時間從心口到手腳都是冰涼的。
「你憑什麼亂進別人房間,憑什麼扔我的東西?」
她看了眼門口,臉色發白:「我隻是,隻是想對你好...」
那隻熊是我哥哥在媽媽離開後,專門買來陪我的。
他出去打零工的時候,都是那隻小熊陪著我。
這些年,隻要有它在就好像哥哥一直陪著我一樣。
它已經破舊不堪,卻依然擺在我的床頭,與這個房間如此格格不入。
所以趙梓茜是真的看不出它對我的重要性?
我一把扯住她領口:「你要和程謙昱結婚,你要獻殷勤巴結他,我管不著,你憑 什麼動我的東西?」
「我,我..」趙梓茜臉漲紅,眼睛一直看著門口,眼淚也是為了程謙昱流的。
「扔哪兒?我問你扔哪兒了?」
趙梓茜咬著嘴唇,楚楚可憐的模樣:「門口的垃圾桶。」
我一把將她推開。
路過程謙昱時,他突然拉住了我:「要翻垃圾桶?」
我掙扎著想要甩開他,但是他的力氣太大了。
他看了眼張嫂:「帶幾個人去找。」 「放開我,我要自己去找。」
程謙昱的手突然用力,捏得我骨頭生疼:「翻垃圾桶這樣的事,不該你去做。」
「什麼叫不該?你知道那個小熊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程謙昱靜靜地看著我,眸色越來越深,額角一根青筋脹起來,臉色陰沉:「向梓 茜道歉。」
「你說什麼?」
他將我一把推到趙梓茜身邊,面上帶著些厭煩:「道歉。」
「是她沒有經過我的允許進我的房間,扔我的東西,你讓我道歉?程謙昱,你腦 子進水了吧?」
他抿起唇,眼中漸漸雲釀著一場風暴,轉而卻輕笑起來:「梓茜是這個家未來的 女主人,她有權利進任何一個房間。」
「對不起。」
我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不可聞。
我也想鄭重地道歉,為自己曾經的愚蠢道歉。
可是就在這一剎那,我突然很累,累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會一生都護著你……
「我就是你的翅膀,我就是你的獠牙..
「多個人疼你 …」
程謙昱的話一遍遍在我耳邊想起,又被窗戶的風吹出去很遠。
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音,趙梓茜眼中滿是歉意,沒關係三個字就在她的嘴邊,卻沒 能說出來。
我該感謝她,她讓我明白,永遠不要相信程謙昱的話。
「找到了,找到了。」張嫂興沖沖地拿著小熊跑進來,全然來不及顧忌房間內的 低氣壓。
我一把接過,應該扔出去不久,小熊並沒有被弄髒。
我將它緊緊地抱在懷裏,我以後不會讓它離開我半步了。
「我累了,想休息。」我看向程謙昱,問他,「可以嗎?」
程謙昱睫毛微閃,目光柔和了許多,薄唇輕啟:「嗯。」
臥室門關上,我渾身卸了力,癱坐在地毯上。
沒有程謙昱的允許,趙梓茜不會進我的房間,更不會扔我的東西。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知道這個小熊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卻允許別人將它扔掉。
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是不是正因如此,所以他才要借別人的手將它毀掉。
他將周情調走了,我身邊孤立無援。
現在要做的就是摧毀我心裏有關於哥哥的這道壁壘,他要我完全臣服於他、依 賴他,心中不能再有比他更重要的東西。
是這樣嗎?
第二天早上,我還沒醒,程謙昱直接推開門進來。
他從來如此,進我的房間就好像進入自己的領地一般隨意。
從前我覺得我們親密無間,如今看到他這樣堂而皇之地站在我的床邊,心裏有些 不舒服。
「怎麼了?是不是我下次進來要敲門了?」他坐下,幫我整理額前的碎發。
程謙昱的洞察力向來是恐怖的,所以我幾乎不在他面前說謊,因為瞬間就會被拆
穿。
「對不起,昨天是我的錯。」他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已經讓趙梓茜走 了,她不會再出現在這裏,原諒我好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半晌才回過神,脫口而出:「為什麼你的錯要讓別人承擔後果 呢?為什麼我們之間的事情,你要讓第三個人參與進來?這對她很不公平。」
那天,我其實聽到了他和趙梓茜爭吵。
趙梓茜想讓他對自己上心一些,而不是公佈了關係之後,就這樣晾著她。
她說得真誠,哭得也很可憐。
這原本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應有的訴求。
可是,她面對的是程謙昱,一個永遠春風化雨、溫柔和煦卻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 裏的人。
面對她的哀求哭訴,他隻是淡淡地回應:「我記得,我給過你錢了。」
趙梓茜不再說話了。
聽說她母親的公司倒閉,她們母女正在面臨巨額債務的壓力。
程謙昱說得不錯,他替她還了債。
可他沒告訴她,這筆債該用什麼去還。
程謙昱的手僵在半空,很快又笑得溫柔:「不喜歡她?那我讓她以後不要出現在 我們的生活裏,好不好?」
我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
我沒有說話,程謙昱臨走前囑咐我要喝牛奶。
他走後我聯繫了正在準備出國的同學,和他要了一些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