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畫隻燕子,但是怕惹出什麼麻煩。
次日他便收到了回信,信上就二字。
——尚可。
燕秦想著他說這話的模樣,捏著信忍不住唇角上揚。
十月二十三,霜降。
燕秦是從旁人那知道藺綏病了,已經兩日沒上朝。
他有些懊惱,如今他還未入仕,父親和大哥都在外面做官,他打聽不到朝中事,什麼都不知情,還得從其他人談話間才知道。
燕秦恨不得立刻就是殿試,好讓自己離藺綏更近一些。
至於父親叮囑他的離藺綏遠一些,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燕秦寫信表明了自己想探病的意圖,半個時辰後,便被藍色衣衫的使女秘密引進了府裡。
燕秦來的時候,藺綏正在喝藥,看著他眉也不皺地把一碗褐色藥汁喝下,燕秦凝重的神色反倒是更像喝藥遞的那個。
“不吃些蜜餞壓壓麼?”
燕秦見藺綏喝清茶,視線在藺綏的房內尋找著甜味的果脯。
藺綏對他招招手,在少年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吻住了他的唇。
燕秦在他口中嘗到了苦澀的藥味,但仍然堅持不休的索取著,直至藺綏有些喘不上氣,蒼白的面龐上浮現著紅暈。
“這比蜜餞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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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綏倚在軟枕上,擦去唇上的痕跡。
一旁的侍女早就在燕秦進房的時候退了出去,並未留下伺候。
燕秦的耳垂微紅,拿出了自己帶來的東西。
“這是我遊學時在山上自己挖的山參,雖知大人不缺這些,但也請大人收下,希望大人不要笑話我囊中羞澀。”
藺綏有些困倦地說:“我什麼都有了,你還需要有那些做什麼。”
他隨意的一句話,卻叫燕秦久久不能平靜。
燕秦還在思索著自己到底有沒有誤會的時候,彩绡敲門道:“爺,禮親王來了,說來探望您。”
彩绡話才落,門外就傳來了禮親王的聲音。
“我和藺大人何須這麼見外,藺大人病的在床上起不來,我怎麼好讓他去堂屋見我,我親自來便是。”
接著就要不顧彩绡阻攔,推門而入了。
“這麼攔著做什麼,難道是藺大人裡面有別的客人,不方便見我?”
第273章 奸佞權貴x忠臣之後
外邊的門被打開,一個年約五十高個中年男人穿著華麗衣袍邁著虎步走路帶風地進來。
禮親王大步進了內室,內室窗戶支著條縫隙通風,點的燻香清新雅致,但還是遮不住藥的清苦味。
床邊小矮桌上放著個空碗,想來是剛喝完藥。
“藺大人病的還真是不輕,你這兩日沒上朝,皇兄可是擔憂的很,我這也是探病心切,還請見諒。”
禮親王朗聲道,做出了十足關懷的模樣,眼裡卻沒見多少關切,嘴裡說著請罪的話語,態度仍有些倨傲。
他的眼神還在打量著室內,尤其是屏風的位置。
瞧外邊那丫頭攔著的樣子,藺綏多半是在和人密謀商談要事,可推門進來卻不見人,看來那人還見不得人,禮親王就更好奇了,暗暗觀察,不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
“勞煩陛下和王爺記掛,臣不方便見風,就不下床行禮了。”
藺綏懶洋洋地說,多少也帶些敷衍意味。
他和這位禮親王的關系並不好,甚至是惡劣,在背地裡甚至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畢竟當初要毒殺陳和的人,可就是這位禮親王,原主替陳和擋了毒酒,讓身體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對禮親王也是暗恨不已。
隻是他們始終維持著面上的和平,禮親王有攬權之心,就不能明面上和皇帝過不去,對於皇帝的親信,即使那杯毒酒是他拿出去的,面對奄奄一息的原主和臉色鐵青的陳和,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噓寒問暖。
因此原主也沒辦法和他發作,禮親王始終是皇帝的哥哥一親王,和他明著作對那是上趕著給人送刀送把柄,不僅會給自己惹上麻煩,也會讓皇帝不快,皇帝不高興了,恐怕小命就容易不保了。
奸佞幹的就是見風使舵溜須拍馬看臉色的活,因此哪怕是陳和都對禮親王面上客客氣氣,更不必說原主。
不過雖然見面能談笑風生,私底下都盼著對方早死。
禮親王其實是當年皇帝的熱門選手,隻是外戚幹政,太後要的是好掌控的傀儡,所以挑中了現在的皇帝明帝,禮親王隻能坐在親王的位置上被壓制,在太後手底下韜光養晦。
隻是太後幹政一二十年,並不是吃幹飯的,她也一直防著禮親王,哪怕他死後,禮親王也被她留下來的人忌憚,不敢擅自奪權。
這也就是當初太後死了,禮親王迫不及待想毒殺陳和的原因。
陳和當年尚且可以和禮親王分庭抗禮甚至是壓制,可是隨著陳和去世,禮親王的勢力增長,原主反倒是有些落下乘。
不過隨著他的到來,加上錦衣衛的創辦,禮親王自然就著急了,甚至直接找上門來。
見禮親王觀察室內的模樣,他挑眉道:“王爺這麼著急闖進來,原來是對我屋內陳設感興趣,你若是喜歡,改日我讓人往你府上遞份清單。”
藺綏換了自稱,話裡也帶著幾分嘲諷意味。
禮親王聽了這話也不惱,反而附掌笑道:“甚好,本王瞧著藺大人屋內的東西甚好,每樣都算得上是奇珍,譬如這三秋桂子的屏風,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無崖子大師的親筆畫作吧?”
禮親王裝作欣賞般靠近,猛地走到了屏風裡面,內裡隻放了個小圓凳,空空如也。
禮親王心裡有些意外,這內室瞧著能藏人的地方也就這麼點,除非是躲進櫃子裡去了,隻是他也不好打開這櫃子一探究竟。
秋日厚實的被衾裡,燕秦緊貼著藺綏的腳邊,臉色通紅,不知是被禮親王驚嚇的,還是緊張的。
在禮親王就要推門而入時,他聽見藺綏催促他快些將鞋子放進床底,燕秦身體的反應比腦子還快,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上了藺大人的床鋪,鑽了藺大人的被窩。
為了避免叫禮親王看出來,藺綏放下了床尾那半邊的帷幔,因此燕秦隻能縮在那片範圍,貼著藺綏的小腿。
少年郎正心驚膽戰地聽著這一場手握重權之人的交談,還未入士的讀書郎對這些格外感興趣,他在心裡皺眉著禮親王的無禮和厚顏,在這種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情況下,很快便察覺到了異樣。
藺大人微微屈起的腿正踩在他的胸膛之間,穿了羅襪的足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滑動。
燕秦喉結滑動,面龐紅意更甚。
床外,遺憾沒找到人的禮親王來說了正事,說的正是錦衣衛之事。
他不是和其他人一樣來斥責藺綏的,而是來加入的。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禮親王心裡一口老血差點沒上來,怒罵藺綏狡猾。
若是皇帝沒頭沒腦就頒發了這條律令,他大可把這件事給攪黃了,讓所謂的錦衣衛成為闲差,可是誰想到藺綏居然早有準備,這條指令執行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不過一天錦衣衛就辦起來了,內部的鐵律都已經準備好,禮親王就知道是攔不住了。
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藺綏把權力都攬在手裡頭,當然要進來分一杯羹。
藺綏聽著禮親王的話,腳在燕秦的身上滑動。
他沒將不耐展現在臉上,但被子裡的燕秦已經充分感受到了藺綏的心不在焉。
禮親王的意思很明顯,說是要合作共贏,事實上就是表態,藺綏如果不讓他插手,他就會制造麻煩,讓錦衣衛有阻礙,到時候鬧得太僵誰都不高興,而且他也不要權力的大頭,隻要往裡安排一些他的人就行。
又是威脅又是伏低做小的姿態,禮親王偏偏說的無比自然,仿佛那些都是心裡話,哪怕是被他害過的原主在這兒估計都要想一想。
藺綏根本不必考慮,他不喜歡別人對他的事多加幹涉。
“陛下有令,擋錦衣衛行事者,可誅。”
床榻上的青年一副病恹恹的虛弱模樣,說話的聲音很輕,卻讓人不容置喙,透著無可忽視的寒意和銳利。
“王爺讓你手底下的人都行事小心些,可別像你這般行事莽撞,闖了別人的屋子,到時候被砍了手足,還要來張著嘴叫屈。”
這說是提醒更不如說是直白的威脅,連話語裡都充斥著一股狠毒的血腥味。
即使燕秦此刻看不見藺綏的模樣,也能在腦海裡勾勒出他的神態。
就算是他所說的事在他面前發生,恐怕他連眼都不會抬,任憑哭號咒怨滿天。
燕小郎君本該極為厭惡這樣的人,可偏偏吐出這些話語的病美人在對他人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足尖踩在了他的腹部下,動作漫不經心。
此情此景下,清正之情都被暫放到了一旁,許是被衾內悶的慌,都開始目眩神迷起來。
年少的郎君哪裡經過這種風浪和手段,握著權臣的腳腕,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是想要讓他移開,又像是迫切地請求更多垂憐。
“藺大人說笑,本王的人一向老實本分,如本王一般著急而來的,都是趕著去給故去之人送葬,主人家自然不會不滿。”
“那本王就不多打擾了,藺大人好好養著身子骨,以免又去陳大人跟前盡孝了。”
陳大人說的自然是陳和,禮親王見事談不成,也就懶得裝客氣了,藺綏威脅他,他就咒人早死。
“王爺放心,我還沒給您重孫見禮,還得等你去給我幹爹知會一聲,說我得晚些去。”
藺綏不鹹不淡地回擊,禮親王今年將近五十,最大的孩子早就成家,禮親王連孫子都有了。
隻是他最大的孫子也才八歲,等到他的重孫出生,恐怕還要個十年。
禮親王冷笑,拂袖而去,他就看看藺綏這身體還能拖多久。
禮親王離開後,彩绡和雲绡進來請罪,藺綏倒是沒罰他們,吩咐她們把守門的人換了,再在院門處設兩個人。
彩绡拿著藥碗退下,雲绡換了新茶,她們誰都沒問室內的小郎君哪兒去了,動作迅速地退了下去,關好了門。
燕秦坐了起來,他的衣衫因為匆忙卷入被子裡躲藏以及剛剛被逗弄,所以變得皺巴巴,束發的發冠也已經散開,面色極紅。
“可真是爭氣。”
藺綏看著燕秦精神奕奕的地方,意有所指。
“若是讓親王發現了,估計我又得再添一樁豔事。”
小郎君面皮薄,被這麼一說,連面上的鎮定都難以強裝。
他預備找出自己匆忙塞入床底下的鞋子,好離開這溫軟的床榻,卻聽見藺綏開口:“過來。”
藺大人的命令,誰又能違背。
帷幔垂下,傳出低語聲。
一道聲音慵懶:“明日不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