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幾把呢。”向東的面色鐵青,“那他媽是名字魚,不是普通的魚,混在密密麻麻的魚潮裡,全憑運氣,你以為想抓多少就有多少?”
錢漢弱弱的說:“可以拉網啊,河道不寬。”
向東挑唇:“就你能想得到,鎮上的人都想不到。”
錢漢一張臉漲紅。
魚潮總共就來五分鍾,在那個時間裡,所有人都戒備警惕,不會讓誰拉網。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任務目標是鎮民,可後天就是我們要經歷的最後一次魚潮,鎮上都見不到人了。”錢漢說,“要是我們來的當天就利用那個漏洞,搶魚……”
“來的當天也不知道規則跟禁忌啊。”珠珠不認同的說,“我們是後面才知道家裡沒親人,吃了魚奪走壽命還是會死。”
“再說了,要是我們好不容易搶到了很多魚,也抓了一個符合規則的鎮民,我們監督對方吃魚,對方吃的時候,自己的魚也被人抓回去吃掉了,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
錢漢放下了手裡的杯子,退到了牆邊。
“抓魚給一個人吃太殘忍,朱老爺吃了十條都不是目標,顯然目標吃得更多。”葛飛說,“我們真那麼做,跟屠殺沒區別。”
他停頓了一下,嘴裡蹦出一句:“正常人想不到這點。”
這話很有深意。
錢漢有種被打臉的羞辱感,他咬著牙反駁道:“漏洞就是給人用的!”
陳仰啃拇指指甲的動作一停,當哥哥的也說過類似的話,不愧是兄弟倆,他要重新認識這個長得傻愣愣的男孩子了。
房裡彌漫著讓人喘不過來氣的沉重感。
陳仰聞著三個燙傷的任務者身上的藥味,頭腦發脹,這任務很明顯的告訴他們,前方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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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玩密室逃脫,每次都知道有煙霧彈,卻很難找出來。
陳仰說:“這個任務沒有人獲得任務提示,從一開始就不合理,我們試試換個思路去想。”
沒人應聲,“換個思路”這四個字他們都認識,組到一塊就懂不起了。
“思路是想換就能換的嗎?那得靠機緣,靈光一閃。”向東往椅子裡一癱,翹起二郎腿說,“老子下午不出去了。”
完了還高深莫測的補充:“山不來找我,我就等。”
陳仰隱隱覺得,朱老爺吃十條魚隻有眼睛變成魚那樣,沒其他記號,也不是任務目標,這應該是個提示。
可究竟提示什麼呢?
沉思了會,陳仰的後腦勺猝然竄下來一股涼意,目前來看,固定思維是任務目標吃了十條以上。
假如丟掉固定思維……
任務目標吃的魚,一定比朱老爺吃的還要多的這個方向,有沒有是錯的?
朱老爺吃十條魚,卻不是目標的這條線會不會是個誤導?
那不對啊,還是有捋不通的地方。陳仰仿佛聽到腦細胞在慘叫,屍橫遍野,他壓低聲音問朝簡:“錢漢說的是這個任務的漏洞嗎?”
“不是。”朝簡說。
陳仰以為朝簡不會回答,他按住驚喜:“那這個任務有沒有漏洞?”
朝簡:“有也沒有。”
陳仰很自覺地就此打住,沒有往下問。
都是一個腦子,容量不同。
.
陳仰整理背包的時候,拿起珠珠的手機按開,屏保還是兩張臉重合,他回憶珠珠這幾天手機不離手的畫面,找了個借口把人叫過來,說想看看對方拍的鎮子裡的照片。
珠珠不想再碰自己的手機了,她也沒湊近,隻是告訴陳仰怎麼解鎖。
陳仰劃開屏幕,按照珠珠的指示翻圖庫,全是小鎮,密密麻麻的,他挨個戳:“你怎麼拍了這麼多?”
珠珠欲言又止。
陳仰把椅子拎到她跟前:“坐著說。”
“我是想拍了回去看。”珠珠沒坐椅子,她靠牆站,指甲摳著光滑的手臂。
陳仰邊翻照片邊等下文。
房裡很靜,朝簡坐在床頭捏奶片玩,沒有任何要插話的跡象。
“陳先生,我真的覺得自己來過這個鎮子!”珠珠的情緒徒然失控,“我實話跟你說,客棧對面的小閣樓,我記憶裡不是空的,它是個吃飯的地方,一樓是個大廳,二樓有包間,我……我……”
她看著陳仰震驚的樣子,嘴裡的話堵住了。
陳仰說:“那你記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來過這裡?”
珠珠的眼神有些渙散:“小時候。”
陳仰盯著珠珠看了一會才垂頭翻照片,她拍得很細,邊邊角角都拍了。
“我剛進鎮的時候就說了的,你們不信,後來我不敢再說了,就拍下有印象的地方,想著回去研究研究。”珠珠自說自話,“拍著拍著,我就想把整個鎮子都裝進手機裡。”
陳仰問道:“你家是哪的?”
珠珠說:“青城。”
陳仰抬頭對珠珠微笑:“我也是青城人。”不等她有反應,他就又說,“我北郊的。”
“我是南郊。”珠珠似乎有種見到老鄉的情懷,明顯的放松了很多。
陳仰跟她聊了半個多小時,主要圍繞著她記憶裡的小鎮,細節上面能問的都問了。
等珠珠走後,陳仰的表情就脫離控制,他坐到朝簡對面,帶著滿頭的問號。
朝簡把一大把捏成粉末的奶片丟到陳仰懷裡。
“哥哥,成年人要學會自我整理,自我屏蔽,自我消化,不要一有疑惑就想知道答案,沒那麼回事。”
陳仰:“……”
“我懂,這個世界多的是科學無法解釋的迷題,可這跟我要問你的沒關系。”
朝簡直白的說:“我不知道。”
“告訴你很多遍了,我不關注別人的事。”他又不耐煩的說。
陳仰隻好把珠珠相關的疑問塞到角落裡,盡量單獨放,不跟其他的混在一起,免得打結。
當夜又下起了開水雨。
二樓有人。
陳仰焦躁不安的時候,朝簡把他背包裡的紅傘拿出來,丟給他。
陳仰很快明白過來,這把傘能防外面的雨。
他強迫自己忘掉傘是女鬼的事,在房裡把傘撐開,比了比說:“隻能容得下一個人。”
看來這趟要他自己跑。
陳仰沒多耽誤就要出去,朝簡喊住他,扔過來一根拐杖。
“帶著。”朝簡說。
陳仰接住掂了掂,拿著防身,他打著傘開門的時候,背後再次響起聲音。
“算了。”朝簡的口氣冷硬暴躁,“你快點走。”
陳仰無意識的說:“我一會就回……”
沒說完就被丟過來的拐杖打斷,朝簡赤著腳站在床上,深諳不明的眼盯著他:“還不走?”
陳仰回了個無奈的眼神,要不是你喊我,我現在已經快上樓了。
“我走了。”陳仰打開門出去。
房裡變得寂靜,又轉為死寂,朝簡跳下床,左腿抖了抖,他走到門邊,跟門較勁似的瞪過去。
過了半響,朝簡的喉嚨裡發出模糊的聲音,他抿緊唇蹲了下來。
陳仰腳步飛快的打著傘去客棧大堂,二樓傳來哼聲,沒有調子。
這聲音聽起來既難聽,又讓人發毛。
陳仰的腦子裡冒出一個猜測,他收起傘拎在右手裡,左手捏著金屬拐杖上樓。
拐過樓道,陳仰看見樓梯口站著一個女人,她一隻手垂在身側,一隻手捂著牆,嘴裡還在模糊不清的哼著。
就在這時,女人歪著細長的脖子,往下看。
她的衣服破爛,蓬頭垢面,整張臉都是燒傷,看起來猙獰可怖。
陳仰停在樓梯上面,眉心一擰,是土地廟的女瘋子?
女人的嗓子好像也被燒傷了,說不了話,她張大嘴巴,半天隻發出一個類似“荷”的音節。
聽著像沒什麼意義,又像是在笑。
陳仰冷不丁的想起了周寡婦的叮囑,她說女瘋子一見到年輕男性就會撲上去撕咬。
他剛想到這一點,樓梯口的女人就朝他撲了過來。
身形跟速度都不像人,像怪物。
第86章 你有沒有吃魚啊
陳仰猛揮拐杖, 女人被砸到樓梯旁的牆上,她在震耳欲聾的“嘭”一聲響後爬起來,再次撲向他。
沒有痛覺一般。
陳仰的手機在交鋒中掉落到一樓大堂, 手電筒的那束光直直朝上, 將整個樓道都拖進了微弱的光暈裡面。
陳仰站在樓梯上面, 空間既逼仄又危險,沒辦法展開手腳,他不得不往樓下跑。
與此同時,拐杖夾著冽風向後一甩。
沒打中。
陳仰預感不妙, 不等他做出反應,後背就傳來一陣劇痛, 皮肉撕裂, 鮮血淋漓。
他轉身的瞬間就被撲倒在地,壓在他上方的女人力量恐怖,猶如四五個身手強勁的成年男性。
操。
後背湿乎乎的, 出了很多血,傷口在崩裂,陳仰繃緊腮幫子,死命用拐杖抵住女人的喉管。
他的手背上鼓起一根根青筋,指關節高高凸起, 像要刺破那層皮。
女人似乎沒有人類的思考方式, 不知道痛不知道躲,也不會戰術,哪怕喉管被抵得快要斷裂,她還是瞪著血紅的眼,骨瘦如柴的身子使勁往下壓,兩隻同樣燒傷的手跟僵屍似的伸過來。
就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樣。
女人想要抓住眼前的年輕男性送到嘴邊, 把他咬死。
思維單一又可怕。
陳仰抓緊拐杖的手心裡都是汗,指間滑溜溜的,隨時都會拿不穩固。
因為用力過度,他的整張臉跟脖子都有些充血。
陳仰記得來這裡的第一天晚上,錢漢的手背就被這女人抓傷了,那幾條傷口並不嚴重,跟他後背上的根本不是一個程度。
現在怎麼……
不行了,陳仰的手指在拐杖上打滑,女人壓過來,腥臭至極的口氣撲進他鼻息裡,十根髒黑扭曲的手指距離他隻有半寸距離。
不能這麼下去,必須想辦法改變局勢,後背的傷讓陳仰有點昏沉,他用力咬舌尖讓自己清醒。
下半身被壓得死死的,抬不起腿,隻能動上半身。
陳仰沒有猶豫,他把抓著拐杖的右手松開,抵著女人喉管的那股力道頓時減少一半。
女人露出小孩子打贏架的亢奮,她那兩隻手掐上來的那一刻,陳仰的右手手肘重重擊打在她太陽穴部位。
那一下極其暴力。
掐著陳仰脖子的雙手有一秒的停滯,他趁機蹿開,血淋淋的背部靠牆壁,箍住拐杖的左手很麻,還有些抖。
女人沒立即攻上來,她直勾勾的盯著陳仰躺過的地方,那裡有一灘血跡。
陳仰以為她會趴過去舔舐,沒料到她像是看見了什麼骯髒的東西,瘋狂的用腳踩,碾,神情發癲。
這個女人被年輕男性傷害過,痛惡到了極點,陳仰擦掉手上的汗握緊拐杖,她是個瘋子,還是怪物,他不能跟她硬碰硬。
陳仰做了幾個深呼吸,大腦飛快運轉,他亂瞥的餘光忽地凝在一處,語氣友善的問道:“樓梯口是你的孩子嗎?”
女人碾血跡的動作乍然輕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