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昂淵氣的眼睛锃亮,恨道:“賈仕庸這個老狐狸,居然給我下套唬我,可當我魏昂淵是好欺的!”
葉勉“害”了一聲,故作輕松道:“這次是我們大意了,下次討回來便是,哪值當你生這麼大的氣,再說我們提前兩年半去了那湖邊的院子讀書,這買賣細想起來還真不算虧。”
魏昂淵抿著嘴搖了搖頭,“哪是為著這個院子,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葉勉打了個響指,笑道:“無妨,這是啞巴虧,我們不得不吃,不過我想我們今日就能討回來。”
“怎麼?”
“附耳過來。”
葉勉和魏昂淵二人在學政堂門外嘰嘰咕咕,大祭酒卻在裡面氣得不輕,灌了口茶,薄胎青花茶杯狠狠地撂在桌上。
賈苑正和季大司正對視了一眼,神色卻比之從容,實在是見怪不怪了,若要每次都與這些個輕不得重不得的小混蛋認真,他們這條老命早搭進去了。
門外二人商議完,隻葉勉一人進入堂內,季大司正朝門外揚了揚下巴詢問。
葉勉趁著大祭酒扶額沒抬頭,調皮地與他擠咕了下眼睛,季大司正一臉嚴肅,重重地衝他“哼”了一聲,唇角卻沒忍住往上彎了彎。
葉勉笑了笑揖道:“三位師長莫要生氣,學生在這給您們賠罪,之前是魏昂淵沒考慮明白,錯了學裡的好意,頂撞師長,活該挨罵,如今卻已想得清楚,一會兒我們就搬去那邊院子,還請學裡幫我做上一塊更大的啟瑞院院匾,掛在啟南院匾額之上,可不能我們落了威風。”
“淘氣!”賈苑正撫著美髯罵道,又哼笑道:“依你便是。”
葉勉又是一揖,起身道:“還有一事......”
“說,”賈苑正一揮袖子。
葉勉舔了舔嘴唇道:“學生聽說,過兩日學裡會派學子隨聖駕去皇家林苑夏苗,啟南院也會隨行,那可否帶上我們啟瑞院?”
賈苑正和季大司正齊齊一愣,連一直支著頭的大祭酒都抬起頭來,皺眉問他:“你從何而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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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勉據實答道:“兵武監的武學生昨日說與我的。”
賈苑正呵道:“就去了那麼一回,你倒是誰都搭的上。”
季大司正卻正色道:“伴駕非兒戲,往年都是德才俱備的坤字生才能去,今年雖派了啟南院,”季大司正咳了一聲,“也是因著榮南郡王......你少跟著胡鬧。”
葉勉卻不服道:“榮南郡王去自是應當,可是整個啟南院都跟著,便是學裡偏心,昨日連武學生都拿著這事席上嚼舌頭,我不信事傳出來,我們學裡的學子們不寒心。”
葉勉想了想又委屈道:“學生知曉學裡為何強要啟瑞院與南邊那些學子共用一處院子,想來就是這兩個月隻我們與啟南院玩的好些,學裡是想借著我們,讓他們順利融進京城國子學。”
“好給聖意一個交代。”葉勉垂眸嘟囔道。
“胡說八道!聖意豈可揣測?”季大司正斥道,又與大祭酒和賈苑正二人對視了一眼,“你先回去,這事我們商議後自有定奪。”
“那學生便出去了,”葉勉話不多說,低頭翹了翹嘴角,便轉身出去了。
這邊三人剛想商議一番就聽等在門外的魏昂淵問:“如何,他們可同意了?”
葉勉不大不小的聲音從窗子飄了進來,“不同意便算了,不過我們啟瑞院既能與他們交好,也能讓他們啟南院重新被孤立罷了。”
窗裡三人聽了倒吸一口氣,大祭酒恨不得把手裡的杯子從窗口砸出去,恨恨地對賈季二人說道:“這一年的啟字生怎得比坤字還磨人些?”
葉勉與魏昂淵二人這也算扳回一城,祛了氣悶,歡歡喜喜地回了啟瑞院,一進學屋便揮手招來所有的侍童,吩咐道:“去,將這院子裡我們的私物全部搬往啟南院,再告訴那邊一聲,讓他們好好等著,小爺們來啦!”
啟瑞院裡從主到僕,一片歡呼。
第42章 新學屋
新學屋全部收置好已近午時, 侍童們在窗角的落地汝窯大花瓶內插上向陽花枝,講案旁的矮幾上擺了小小一口青色甃石缸, 裡面兩片睡蓮, 幾尾錦鯉,屋子裡也淡淡地燻上了雲九香。
啟瑞院眾小公子在膳堂用過膳便擁擁攘攘,吵吵鬧鬧地直奔這湖邊的院子而來。
陸離崢扒在啟南院學屋的窗口, 張大了嘴巴指著那邊道:“果然是啟瑞院的人搬進來了,我昨日就和你們說是他們,你們還不信我!”
端律也跟著他們擠著腦袋朝那邊看去,唏噓道:“前兩日見侍人們拾掇那邊的屋子我還奇怪,原是勉哥兒他們要來。”
陸離崢咧開嘴蹬蹬蹬地就往外跑, 想去葉勉那邊湊熱鬧,卻在學屋門口滯了腳步, 隻見素來與他們不對付的齊野竟帶著一群人呼啦啦地進了院子, 不一會兒又幾波人三三兩兩走了進來。
一道棧橋相隔的湖邊新學屋那裡熱鬧的厲害。
陸離崢悻悻地回了自己案前坐下,和啟南院幾人不無羨慕地朝著窗外打量,他們啟南院這幾個月因著與啟瑞院有些交情,又有榮南郡王坐鎮, 倒是比剛來京城那段時日好上許多,其他院子的學生見了他們也不再冷嘲熱諷,隻是卻也不大熱絡就是了。
想他們在金陵讀書時,每日也是呼朋引伴, 整日地嬉耍,自打進了京城國子學卻仿佛被困在這一方院子, 想去其他學院串個門找人玩耍都不知找哪個。
啟瑞院這邊換個學屋上課,動靜大得像喬遷新府,平日裡與他們玩得好的,聽到消息都來湊一腳熱鬧,紛紛進院四處打量羨嘆。
葉勉領著啟瑞院眾人好容易將他們打發走了,本想去啟南院學屋看看,外頭卻敲響了上課鍾。
葉勉不禁心下奇怪,他們來了這大半晌,啟南院那些個竟也沒過來瞧瞧,是不歡迎還是怎麼著?
散了學再與人提去那邊看看時,魏昂淵卻冷了臉,葉勉才反應過來,這家伙剛因啟南院吃了個啞巴虧,如今正遷怒著,隻好放棄作罷。
其實他想去啟南院不隻是為了看陸離崢,他主要是想當面問問莊珝,昨晚上在醉月樓是不是他搗的鬼,卻也不是無憑無據就懷疑他,而是這招數之陰損,他絞盡腦汁都想不出第二人。
同在這一方院子讀書,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幾日他倒是在院子裡遇上幾回莊珝,隻是這人與他就如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般,葉勉停下兩回等他,想與他說上兩句,他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葉勉被他當著同窗的面晾了兩回,雖有些尷尬和氣惱,卻不禁心下回想,好像自打那日生病在他院子宿上一夜回府後,這人一直就這態度,倒是再也沒招惹過他。
難不成這回真不是他?
葉勉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們二人又沒什麼深仇大恨,莊珝一個郡王,既要忙學業,又在和宮裡那幾個難纏的鬥法鬥得天昏地暗,應該也沒空一直在他這個小人物身上下功夫來整他。
昨晚那事還是再讓人打探一番,有眉目了再計較也不遲。
如此過了幾日,便到了隨聖駕去夏苗的日子,早前兩天賈苑正便不出所料地同意了他們啟瑞院同去,消息一出,整個國子學都議論哗然,齊野他們來了這湖邊院子鬧了好一通,嫉妒地眼睛都紅了,啟瑞院眾小公子忍不住得意,恨不得滿學裡去炫耀,沒少被人追著打。
出發前一日晚上,邱氏與姜氏婆媳二人親自帶著各房丫鬟們給兄弟倆收整衣物,因是半伴駕而行,帶得東西並不能齊全,很是挑挑揀揀了一番,白身如葉勉,小廝也隻能帶上一個隨身,邱氏很是不安地對著葉勉嘮叨了一晚上,又將要隨侍的豐今叫了來,狠狠敲打了一番才算作罷。
葉勉雖與葉璟同去,但是卻不能同行,他哥是天子寵臣,一大早就入了宮要伴龍駕而行,而他則去了國子學與啟南院和幾位坤字師兄們會合。
因是打著夏苗狩獵的名頭,便也沒有乘馬車,幾十個意氣風發的錦服少年全都一身窄袖緊腰的打扮,一路嬉鬧並馬而行。
驅馬兩個時辰才到了那皇家林苑,景色自不必多說,葉勉隨著他們進了裡面才恍然,這處說是林苑莊園,其實就是一處皇家行宮,裡面一應望不到頭的院落十分的精致貴華。
葉勉他們隨著引路宮侍去了安排給他們的院落,啟瑞院二十人竟被安排同在一方四合院子裡,裡頭雖說房廂眾多,倒也住得開,卻也覺得太擁攘了些。
溫尋耷拉著臉抱怨,“這麼多人擠在一處,我們家下人都住得比我們寬松些。”
另外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大少爺也都不大樂意,窗子開著,不敢大聲埋怨,隻坐在那裡悶悶不樂。
葉勉倒是依舊興致不減,四處蹦跶,這不就前世的暑期夏令營嗎,最好玩不過了!
少年人的情緒傳染的很快,一盞茶的功夫,那幾個就被葉勉的這副歡喜模樣晃得忘了這等糟心事。
阮雲笙笑說道:“聽說今兒個昭南國的兩位王子和北轕的新首領也一同前來,因而這院落便有些排不開了。”
葉勉一邊啃著滿是汁水的桃子一邊點頭,他昨日就聽他哥與他說了,葉璟一萬個勒令他不準玩鬧到北轕那群人眼前去。
幾人在房裡用了些膳菜,重新梳洗一番,又換了身騎裝,便興衝衝地去馬苑裡選馬,準備也去獵上些野豬野兔,這隨駕御狩,獵得多的可是有賞的!
哪想剛到了馬苑,就看到了兵武監的秦敖和他那些個兄弟們,葉勉一樂,趕緊帶著他這邊幾個人上去打招呼。
秦敖見到他也眼睛一亮,十分歡喜,他本就喜愛葉勉的性子,與他一起便覺有趣,前幾日葉勉和他爹在醉月樓那一番動靜,更是長在他笑點上了,半夜想起來都能樂醒。
秦敖他們隻見過魏昂淵,葉勉便將李兆、阮雲笙和溫尋幾人都介紹給他,幾人一路說笑驅馬而出,李兆尚武,因而和秦敖倒是很對脾氣,素來不太對付的國子學和兵武監兩撥人在一處看著有些扎眼,他們自己倒是玩得很好。
秦敖他們不是第一次來這裡隨駕夏苗,便帶著葉勉他們先去看了這回獵狩的賞頭。
賞賜之品皆列與供臺之上,祈求禾神保佑大文春華秋實,五谷豐順,上頭一應物事兒珠寶打眼一看便不是凡品,有聖上御賜,也有跟來的太後、貴妃和皇子們的添頭,更有這次昭南與北轕首領帶來的稀罕玩意兒。
葉勉饒有興致地看了一圈,卻隻相中了五皇子添的兩根金簪,那簪上的兩顆珍珠竟是瑩瑩的祖母綠色!
這時的珍珠不如他前世一般人工繁養方便,皆為珠民潛水撈貝採珠,每一顆珍珠都來之艱難,許多珠民為了採珠已經致殘,更有甚者葬身魚腹“以人易珠”。
這種瑩綠的珍珠葉勉記得在前一世都少見,貌似隻有南半球才有產出,想來在這裡更是珍稀的很,這五皇子為了面子倒是舍得。
葉勉想到他娘邱氏不愛金玉,隻喜歡珍珠,下個月又是她生辰,若是能將這兩根珍珠簪給她帶回去,她定是歡喜!!
葉勉急急地去看了榜上這兩顆珠子所需的獵品,是一隻錦狸,葉勉撓了撓頭嘟囔道,錦狸是什麼東西?
秦敖見葉勉問,便解釋道:“這錦狸可不好得,捉住了是要養做寵的,你別看其他賞頭要幾十頭野豬,你辛苦些便也能得,這錦狸可是稀有的很,在這守上幾天也未必能遇上一隻,而且這東西鬼賊的很,又會盜洞,難抓的厲害,你不如看看別的。”
魏昂淵也勸他,“我看太後的那個羊脂玉如意也不錯,你若是喜歡,我們把今兒得的獵品合在一起,沒準倒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