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勉點了點頭隨他走了進去,侍人小跑著在前面打開閣門,躬身掀起珠簾,葉勉抬腳進了雅閣,隻是這第二隻腳還沒邁進去,就定在那裡。
隻見閣內坐著的並不是魏昂淵和姜北勤他們,而是葉侍郎與幾人正在一群姬女的服侍下推杯換盞,撫須談笑。
葉勉瞬間覺渾身上下血都涼了。
葉侍郎瞪著眼睛見了鬼一樣看著葉勉,指著他半天沒敢認。
葉勉石化在那裡電石火光間想了諸多可能,僵著脖子轉頭往外一看,剛剛引他的侍人哪還有半點影子,暗罵這是哪個孫子算計他!
這也太毒了些!
隻是這時卻不是計較這個時候,此時葉侍郎已然回過神來。
“你!”
“爹......”
“你!”
葉勉突然在葉侍郎幾個同僚驚異的眼光中跑了過去,拽起葉侍郎的袖子,委屈道:“爹!娘讓我來尋你回府!您快與我家去吧!”
葉侍郎瞪大眼睛:“!!!!”
幾個同僚輕咳著以袖掩面,心裡都嘆果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隻是這無意間竟見了上峰的家醜可如何是好?唉!
葉恆見自己的嫡子看著他的眼睛裡霧氣漫延,裡面仿佛有對他的失望也有委屈,感情復雜。
葉侍郎一時懵在那裡。
第41章 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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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的葉侍郎在幾位同僚的好聲勸慰下跟著孩子起身走了, 夜風裡醉意消散了些,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 他這是在做什麼?
葉侍郎這邊還沒來得及捋思路, 走在前面都快同手同腳的葉勉卻好死不死的在回廊的轉彎處,遇到了出來尋他的姜北勤和魏昂淵兩個人。
姜魏二人見葉勉身後跟著葉侍郎,瞪大眼睛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葉勉心裡大哭“天要亡我”, 臉上卻扯出笑,上前驚喜道:“真是好巧!我來這裡尋我爹回府,居然還能遇上你們二人。”
姜魏二人:???
看著葉勉殺雞抹脖地給他們使眼色,率先反應過來的姜北勤“啊”了一聲,還沒想出來要怎麼接話, 就見葉勉身後的葉侍郎胡子都翹起來了,大吼道:“你個逆子!”
葉勉後背一僵, 推開前面兩個豬隊友, 拔腿就跑,葉侍郎也不管臉面不臉面了,提腳就追。
父子二人身影皆已不見,姜魏二人還站在那裡久久不能回神。
葉府的馬車裡, 葉勉龜縮在角落,葉侍郎揚手就要拍他,葉勉抱著頭大喊:“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告訴娘你要找風塵女子給我做小娘!”
葉侍郎手一頓, 隨即大怒:“你胡說個什麼玩意兒?”
葉勉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梗著脖子瞪了回去, 篤定道:“您打量我看不出來呢?剛剛坐您身邊那個女子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手上的帕子都快摳出個洞,你說,你是不是答應她,要將她接回府做姨娘了?”
葉侍郎臉色變了兩變,過了好一會兒才辯駁道:“你懂什麼,這都是男人在那地方的場面話,哪個能當真!”
葉勉斜眼看他:“我當不當真不要緊,我隻回去說與娘聽,讓她自行分辨。”略略略~
“你敢?!”葉侍郎氣得差點兩眼一翻,剛收回去的手又揚了起來,“你個小兔崽子!你想鬧得我們葉府家宅不寧不成?”
“那當然不成,”葉勉抱住葉侍郎的袖子,小心賠笑道:“爹啊,要麼您就饒我這麼一遭,咱爺倆互相給對方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葉侍郎的巴掌終於拍了下去,手都震的發麻還不解恨,顫聲道:“重新做人?我打得你重新投胎!”
葉勉扭過身子承受了噼裡啪啦一陣巴掌雨,來回撫著被拍的生疼手臂,扁著嘴道:“古人有雲,小懲大誡,那您打也打完了,這事咱就過去了,可不行再提了。”
葉勉下了馬車,耷拉著腦袋隨著他爹進了葉府,本以為葉侍郎會帶他去書房懲以家法,哪想氣哼哼走在前頭的葉侍郎在一處小徑岔口停了下來,昂了昂下巴,示意跟著二人的幾個小廝回避,隨即嚴肅道:“你回你的寶豐院去吧。”
葉勉撲稜撲稜自己的耳朵。
葉侍郎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小聲道:“咳,你娘這幾日正在籌備你二姐的嫁妝,焦頭爛額天天不得闲兒,你沒什麼事就不要拿瑣事去煩擾她。”
葉勉眼睛一亮。
葉侍郎背著手側眼瞪他:“可懂?”
葉勉玲瓏心肝,一點就透,哪有什麼不明白,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懂懂懂!爹您放心,我這幾日學業繁忙,就不去正院給娘請安了,勞您和娘說上一嘴。”
“嗯,”葉侍郎捋了捋胡子,嚴肅道:“萬事以學業為重,既如此,你便回去寶豐院做你的功課去吧。”
葉侍郎這邊話音剛撂地兒,葉勉就已經跑的人影都不見了,豐今慌腳雞似得提著燈籠在後頭追著。
“四少爺,您別跑,小心腳下別摔嘍......”
葉侍郎看著寶豐院那沒個樣子一主一僕,自言自語恨道:“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是隨了祖上哪個了?”
葉勉今兒雞飛狗跳地折騰了一整天,回到寶豐院好好地泡了回澡解了乏氣,便癱在矮榻上一邊晾著頭發,一邊回顧今天的驚心動魄。
寶年拿著裝著花蜜脂膏的描金瓷罐兒,一手將葉勉的寢衣褪了下去,隻是還沒等上手塗抹,手裡的瓷罐就被嚇得掉落在地。
帶著哭腔道:“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幹的?”
寶雪幾個嚇得趕緊跑了過來,一看葉勉後背和右邊臂膀上的一片紅,也嚇得不行,忙問這是怎麼了。
葉勉扭著脖子看了看,又摸了摸,倒是不疼,隻是他這身皮不禁糟蹋,他爹那一頓巴掌,這印子怎麼也得過個兩日才能消下去。
葉勉不在意地笑了笑,將今日午後的鬧劇當趣事講給幾個丫鬟聽,哪想這幾人聽了都變了臉色,急急地去廚房又要了一桶水來,裡面兌了那許多的艾合草和香菊幹葉,又逼著他仔仔細細地洗了一回。
葉勉在裡頭泡的皮都快皺了,抱怨道:“這是要褪豬皮不成?”
幾人在屏風外頭都木著臉沒理他,寶年更是將自己調制的藥脂膏子都收羅回去,抱著回了自己的屋子,隻留了一句話,“既要去那腌臜地方,便別使用我的好東西。”
葉勉:“......”
第二日上了學,葉勉還沒等進啟瑞院,就被平日裡和他關系還不錯的一個訓導司正攔路截住。
那人把葉勉拽到一處僻靜處耳語了一番,葉勉怔在那裡。
原來是魏昂淵剛剛跑去教苑找賈苑正,要求今天就換院子,哪想賈苑正說“不用換,你們今日搬進去即可,前兩日已經在那院裡又給你們歸置了一個學屋出來。”
這魏昂淵哪能幹,當場指摘他們言而無信,賈苑正卻罵他胡鬧,辯駁道,學裡隻應啟瑞院搬去啟南院,哪個說了啟南院會換過去。
魏昂淵從未吃過如此啞巴虧,這等文字功夫耍了他一道,當場就炸了,直接鬧去了學政堂找大祭酒理論。
“他現在人呢?”葉勉急問。
“在祭酒的學政堂處,”那人道。
這群偏心眼的老家伙!葉勉拱手道謝後,便也匆匆趕去了學政堂。
賈苑正似是正在門口等他來,領了他進去,說道:“你勸著些,萬不可與他一起胡鬧,小混賬軟硬不吃,大祭酒已經要惱了他了。”
葉勉進了堂內,抬眼就被裡面的架勢嚇得抖了三抖,行思閣、教苑、學政堂的幾位官長都在,三堂會審一般。
小魏同學真是太有排面兒了。
隻見素來面上冷淡的魏昂淵氣得臉通紅,站在那裡攥著拳頭,一臉不服地瞪著他們。
季大司正揉著額頭,撫慰道:“那湖邊的院子本就比你們那些個小院兒大上兩個不止,你們搬進去又不會擁攘,可鬧騰些什麼?”
“哪個要與別人共用一處院落上課?”魏昂淵氣道,“我不同意,他們必須搬出來!”
大祭酒重重地哼了一聲,高聲道:“魏昂淵!你別以為學裡不敢拿你如何,再敢如此放肆,老夫這就依學規辦了你!”說完大祭酒重重一拍書案,吩咐道:“行思閣!去取戒尺來,老夫親自執罰,明日自有我去相閣處賠罪。”
魏昂淵繃著小臉向前一步怒道:“打就打!明日我就讓我爹寫奏書到御前,請聖上御判到底是國子學這半年來為偏袒啟南院,行事不公欺人太甚,還是我無理胡鬧?”
“你!”大祭酒被魏昂淵氣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著他說不出話。
葉勉隻進來聽了這麼一小段就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隻為了個院子,哪能值當落頓打,還要鬧到御前去。
葉勉忙上前對著幾位師長行了個學生禮,又把魏昂淵拽到一邊,才恭敬道:“大祭酒,魏昂淵氣得糊塗了,學生與他說上兩句可好?”
大祭酒瞥了他一眼,旁邊坐著的季大司正咳了一聲,道:“去吧。”
葉勉又揖了一禮,才拽著已經炸了毛的魏昂淵去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