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著牙,反問他:「你覺得你配嗎?」
下一秒,一張薄薄的卡片落到我的面前。
「對,我不配!拿好你的錢,我不稀罕!」
他走的決絕,我看著他挺得筆直的背影,抱著胳膊慢慢蹲下,又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這麼就能這麼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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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當歸。那個幹淨稚嫩、笑起來眼裡有小星星的少年終是退出了我的生命。
我進了老胡的公司,學著談項目,看企劃書。從臭名昭著的紈绔成了春城上流圈子最上進的二代。
簡瑟瑟問我這麼拼幹嘛,我說不想再感受一次守護不住在意之人的絕望。
生意場上,簡笙教會了我很多,他也確實信守承諾的沒有找過當歸麻煩。當歸這個名字,像是一陣風,吹過之後了無痕跡。
沒有人知道我有多思念他。
我學會了做飯,在不加班的時候回去自己炒兩個小菜。會在上班的路上,買上一束帶著露珠的鮮花帶去辦公室。
簡笙笑我,怎麼突然文藝起來了。我說,生活需要儀式感嘛。
生活需要儀式感,不知道當歸每天把花插進花瓶時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31
簡笙跟我提過很多次交往,都讓我四兩撥千斤的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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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簡瑟瑟欲言又止地暗示我她哥年紀不小了該成家了之後,我把簡笙灌醉,送到了一個暗戀了他多年的富家千金的床上。
說起來還有些丟人。我喜歡簡笙的那些年沒少因為爭風吃醋和人家掐架。現如今,把簡笙打包送給她就當為自己的年少無知賠禮道歉吧。
為保穩妥,我特意打電話喊來雙方母親,來了場現場捉奸。
簡笙圍著被子,光裸著上半身,身上零零散散地散布著細小的抓痕。
他看向我的眸子滿是苦澀,聲音有種悽涼的破碎感,他說:「胡式微,你真狠。
我微微勾唇,「彼此彼此。」
他逼我舍棄當歸時,又何嘗仁慈過。
半個多月後,我收到了簡笙的訂婚請帖。
訂婚宴我沒去,因為我那天剛好約了一個訪談。
年輕的小記者舉著話筒問我最想去的城市是哪裡,我想都不想的說了京都。
她又問我,為什麼想去京都。
為什麼想去京都,因為那裡有我的弟弟,有我的家。原來,我早在潛意識裡認定了當歸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愣了好一會神,小記者喚我:「需要考慮這麼久嗎?胡小姐。」
我笑得爽朗,「沒,就是想去看看祖國的心髒。」
有些念想無須宣泄於口,思念當歸,從來都是我一個人的事。
32
離開當歸的第六年,我三十歲了。開始周旋於各種相親宴。
老胡老了,他不在盛氣凌人地責罵我,而是改成了懷柔政策,再隔三差五地賣個可憐。
偏生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見不得他搖著頭唉聲嘆氣,索性遂了他的願開始乖乖地相親。
相親屬實是個無聊至極的事,我攪拌著咖啡故作優雅的聽對面某企業小開講述他的擇偶要求。
一個胖乎乎的小團子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抱住了我的腿,仰著頭奶聲奶氣地喊我,
「媽媽。」
我故作驚訝地抱起她,「箏箏,你怎麼過來了。」
小團子流著口水在我頰上印上一個響亮的吻,「想你。」
可愛的小模樣看得人心都化了。
企業小開已經處於石化狀態。我衝他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閨女可能吵著要找我,我朋友就給送過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對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難看,「有孩子了還來相什麼親!」
我聳肩,「這不是想給孩子找個便宜爹嘛。」
33
第二天,因為找託,我被老胡叫去頂層訓斥了半天。
回來時經過秘書辦,幾個小姑娘正趴在門框上探頭探腦的,個個面色紅潤,精神亢奮。
「都在看什麼呢?!」我冷著臉問。
我的貼身秘書小玉紅著臉,挪到我身邊,「小胡總,HM那邊的負責人到了。」
我「嗯」了一聲:「現在人呢。」
小玉臉又紅了一個度,「在您辦公室等您。」
HM是近幾年以黑馬之姿異軍突起的京都新貴,據說創始人背景很大。想當然,京都的背景,肯定不可能隻是單純的金錢。
但凡跟權勢掛了鉤,那身份比我們這些蠅營狗苟的純商人自是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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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理了一下衣服,臉上掛上得體的微笑,往辦公室走去。
「不好意思,讓您久..」推開辦公室的門,在看清辦公椅上交疊雙腿坐著的人後,愣在當場。說到一半的話也卡在了喉間。
褪去小奶膘,精致的五官愈發立體,竟是比以前更驚豔了。難怪秘書辦的小姑娘一個個的面色緋紅,雙目含春。
他並沒有起身,雙臂撐著椅子扶手,修長的手指在胸前交叉,搭起一個拱橋。
「好久不見啊。」
他笑著說道,語氣疏離而又客氣。
是啊,好久不見啊。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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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並未與我寒暄,吩咐我召集人馬開會。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HM要在春城建一個規模巨大的主題樂園。選址恰好在我們曾經居住的小公寓旁邊。
開完會,緊接著又要去視察工地。
我看了看腳下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和行動不便的包臀裙,說道:「我去換身衣服。
他面無表情地瞥我一眼,語氣沉沉的,「小胡總這是要讓我們這麼多人等你自己嗎?」
六年的時間很長,長到足夠讓我的少年長成高不可攀的模樣。
他不再羞紅著臉腼腆地喊我姐姐,而是喚我小胡總。昔日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我時也皆是冰冷陌生的淡漠。
有口氣哽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的,很難受。我低下頭掩去神情,低聲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考慮不周了。那我們現在出發吧。」
工地剛開始施工,路面崎嶇不平,我穿著高跟鞋跟在當歸身旁,走得踉踉跄跄的
不知道是誰不小心碰撞了我一下,我一時沒站穩,直直地朝當歸身上撲去。
他動作迅速地扶住我,眉頭緊皺,聲音繃得很直,「小胡總自重。」
一雙大手掐在我的腰上,溫度穿透隔著薄薄的衣衫,滾燙。
我慌亂地站起身,「不好意思。」
他捏了捏手心,似乎有些煩躁,「算了,先回去吧,改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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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瑟瑟抱著箏箏來找我時,我正看著桌上的鮮花發呆。
「你這是撞邪了還是在思春了啊?」
我接過箏箏抱在懷裡逗弄,開玩笑道:「可能是春天到了吧。你怎麼過來了。」
「閨女吵著要找你。對了,我剛等電梯的時候看到一個人長得特別像你前幾年撿回家的那個孩子。」
我輕嘆一口氣,「是他。」
簡瑟瑟瞳孔瞪大,「你把他又找回來了?」
「沒,他是HM的老板。」
顯然,這個消息太過出乎簡瑟瑟的預料,表情管理都差點失控。
「你說什麼?!HM的老板不是姓雲嗎?」
「嗯,他現在叫雲隨之。」
簡瑟瑟斟酌一番,問道,「微微,你當年應該很怨我哥吧?」
怎麼能不怨呢,如果不是他,我現在又怎麼會與當歸相見連個陌生人都不如。我微微笑著逗弄著懷裡的箏箏,沒有回答。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包裡的手機響了。
接完電話,讓我幫忙照顧一下箏箏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我輕輕撓著箏箏的小肚子,逗得她咯咯直樂,也跟著笑出聲,「箏箏今天陪幹媽工作好不好?」
箏箏太過復雜的字還說不來,隻會奶聲奶氣的叫著,「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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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簡瑟瑟留下的媽媽包裡翻出奶粉幫箏箏衝好,剛塞到她的小手裡,當歸敲門進來了。
看到抱著奶瓶喝得正歡的小人兒呆滯片刻。
我剛要解釋,就聽他說:「收拾收拾等下去星光樂園。」
因為要建主題樂園,我們這段時間沒少去各個遊樂園考察。
「改天可以嗎?我要照顧寶寶。」我底氣不足地道。
怪不得我慫,實在是當歸那張撲克臉太讓人打怵了。
他還是冷冰冰的,沒什麼溫度,「帶上一起。」
抱著孩子出公司,黑色的邁巴赫已經停在了正門口。
當歸降下駕駛座的車窗,探出頭,「上車。」
我以為還會像之前一樣,一群人呼啦啦的一起,沒想到隻有我們三個。
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控制著方向盤,跟我解釋,「工地有事,人都派過去了。」
說話時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我一點。
下車後,當歸看了看我腳下踩著的高跟鞋,又看了看我懷裡抱著的小團子,很紳士地主動把孩子抱了過去。
星光是個兒童樂園,對箏箏而言,簡直是天堂。
可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緣故,當歸很會照顧孩子。那張再見面後就沒開過晴的臉也終於柔軟了些。很快就收獲了箏箏全心全意的喜歡。
穿著高跟鞋走不了太久的路,看兩人相處融洽,我索性找了個長椅坐下,遠遠地看著兩人玩。
當歸帶著箏箏玩完鋪滿海洋球的兒童滑梯又去坐了旋轉木馬。
陽光下,他低頭哄著懷裡的箏箏,嘴角掛著溫柔的淺笑,我不自覺地看呆了。
回過神已經是五六分鍾後,忙抬手拍了拍滾燙的臉頰,暗罵自己,「胡式微,你在瞎想什麼呢,你可大人家六歲!」
我很確定,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我動心了。我把對當歸的旖念歸咎到了季節上,在這陽光明媚、微風不燥的春天,對著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起了春心,也算人之常情吧。
是啊,當年那個稚嫩的孩子在我未曾參與的這些年已經長成了卓爾不凡的男人。
從旋轉木馬下來,小Y頭興奮地撲騰著小手,我走過去想抱過她讓當歸休息一下。沒承想,她竟然一扭頭抱住了當歸的脖子,清脆地叫了聲:「爸爸。」
我臉上的熱浪轟地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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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從星光回來,我和當歸的關系會有所緩和。結果..是我想太多。
他還是冷著一張臉,對我客客氣氣的!
煩悶了兩天,我約了簡瑟瑟到酒吧一醉方休。
簡瑟瑟要帶孩子,不能喝酒。所以最後喝醉的隻有我一個。還是醉到斷片的那種。
第二天,在自己的粉色大床上醒來,我剛要發信息問下簡瑟瑟我怎麼回來的,就收到了她發過來的兩段短視頻,下面還跟著一行字。
「姐妹,你真勇!」
點開,第一段我舉著酒杯叫囂,「給我把薛當歸喊過來!快點!給我喊過來!」
第二段我搖搖晃晃地戳著當歸的胸口,「你就是個弟弟你知道嗎!薛當歸你就是個弟弟!」語氣囂張至極。
用手捂住臉,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為醉酒事件,我無顏面對當歸。對他能躲就躲,躲不過就現場拉個人作陪。
幾天下來,沒再和他獨處過。
清明假期,當歸回了京都。我發現自己竟然很想他,特別特別地想。我想我怕是栽了。栽在了遊樂場的陽光下側臉溫柔的當歸身上。
假期最後一晚,下了一場特別大的雨。對他的思念達到了頂峰。
室外雷聲轟鳴,我已經不怕了,但還是忍不住回想起他靠在門板上說著我在的那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