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終究沒有動怒,隻是衝我微笑:「小昭,你是聰明人,知道誰更適合你。」
聰明人。
這三個字將我釘死在牆上。
周維年說我是聰明人,顧正陽說我有分寸。
但他們都錯了。
我是個瘋子。
我勾著顧揚的肩膀,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個吻,然後看著對面臉色驟然難看的周維年,微微一笑:「周維年,我說過了,我現在喜歡年輕聽話的。」
「你已經不行了,你老了。」
大概對男人來說,年齡也是死穴。
周維年臉色冰冷地走了。
音樂節下午三點開始,我一直等到傍晚八點,草東才出場。
這時候,天上已經飄起濠濠細雨,但我擠在人群裡,跟著大家又唱又跳,雨水裡眼線和口紅花成一團。
氣氛最熱烈的時候,我轉過身,扯著顧揚的領口,迫使他低下頭,然後和他接吻。
這動作並不突兀,身邊有不少男男女女都這麼幹。
但,親吻顧揚的時候,我眼角的餘光掃過人群,看到了不遠處的周維年。在雨絲和路燈的映襯下,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的方向。
散場後,周維年在停車場攔住了我和顧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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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容冷肅的顧揚和面無表情的我,他慢條斯理地笑道:「小昭,這個弟弟,就是你們公司老板顧正陽的兒子吧?」
我的心倏然向下沉。
周維年笑得愈發開心,眼睛裡卻都是狠意:「好啊,秦昭,真有你的,是我小瞧你了。」
不等我應聲,他便利落地轉身走了。
我皺眉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生不安。
上車後,顧揚照例坐在副駕,安靜了一會兒,他忽然說:「姐姐,我一定會盡快考出駕照,以後換我來接送你。」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心裡還在想周維年剛才說的話。
「姐姐,我想把我們的事情告訴我爸。」
顧揚話音未落,我已經抬起頭看著他:「你說什麼?」
他顯然聽出了我聲音裡的冷意,眼裡閃過一絲受傷:「姐姐,我很早就想說了,你工作這麼辛苦,讓我爸知道你的身份,至少你能稍微輕松一些….」
「算了吧,大少爺。」我面無表情地發動了車子,「我是憑實力進你家公司,讓你這麼一說,我成什麼了?我手下還帶著項目呢,還能服人嗎?」
我語氣很差,顧揚不可能聽不出來,他縮在座位上,沒有再說話。
車開到樓下時,已經是深夜。我看了看身邊的顧揚,有些心煩意亂地點了一支煙,又打開了車窗。
顧揚終於沒忍住,伸出手來拉我:「姐姐,你別抽煙了,對身體不好。」
我就勢扯著他衣襟,隨手按滅煙頭,堵著他的嘴唇吻上去,淡淡的煙草味蔓延四散。
我用力得很莽撞,牙齒撞在顧揚嘴唇上,很快嘗到一絲甜腥味,他卻完全不在意,隻是由著我親吻,由著我扒了他,坐上他的腿。
「姐姐。」顧揚用那雙溫柔的、可憐兮兮的眼睛望著我。
其實他的眼尾狹長上挑,用來魅惑勾人要更合適一些,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在我面前,總是裝出這麼一副大狗的模樣,好像篤定了我會心軟。
我嘆了口氣,語氣軟下來:「弟弟,姐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再等等,好不好?」
顧揚點點頭,聲音悶悶的:「姐姐,你再哄哄我吧。」
害怕關系曝光,不能服人?
這理由是我編給顧揚聽的。
真正的原因是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10
顧揚開始頻繁地約我出門。
看電影,去海洋館,在遊樂園傻乎乎的旋轉木馬上拍照,排在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身後大半個小時,就是為了買一支彩虹色的棉花糖。
我其實每一次都想拒絕,但每一次都會敗在顧揚那雙亮晶晶的、滿是期待的眼睛裡。
反正都是演戲,不如演得逼真一點吧。
我在心裡這樣勸自己。
而很快,我就知道了周維年那天晚上為什麼會那麼說。
股權變動,公司合並,而周維年接管了我們原本與永昌合作的那個大項目,成為了對面新的負責人之一。
顧揚到底還是撒嬌賣乖地賴在了我這裡,直到集訓的當天早上,才匆匆出門,趕去學校和其他人匯合。
對面一早就說要派負責人過來,當面洽談,因此我熬了好幾天夜才做好了方案。
然而會議室大門被推開後,走進來的那幾個人當中,為首的就是周維年。
他在幾步之遙的地方看著我,衝我微微一笑。
一陣徹骨的涼意從心底漫上來。
但我很清楚,他就是想看到我驚慌無措的樣子。好像不管怎麼樣,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我都逃不脫他的掌控。
就像顧正陽一樣。
因此我挺直了脊背,神色不變,隻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客氣地打招呼:「好久不見,周總。」
顧正陽的眼神立刻掃了過來:「小秦和周經理,以前就認識嗎?」
我笑著說:「我和周總以前是大學校友,周總大我一屆,算是我的學長。」
顧正陽摩挲著手上的翡翠扳指,笑起來:「原來是這樣,那可真是太巧了,想必今天的會議,一定能進行得很順利吧?」
會議由我全程主持,詳細講述了項目的進展和目前最緊急的幾個需求。
到最後,周維年第一個稱贊:「秦昭學妹真是越來越優秀了,當初在學校裡,我就知道,你的工作能力非常出色。」
我看著他,仍然禮貌地微笑,不說話。
我想他話裡有話,所以,我不接這個茬。
顧正陽看了周維年一眼,又看著我,若有所思的模樣。
因為見面洽談甚歡,顧正陽讓秘書安排下去,晚上請周維年他們吃飯。周維年問:「秦昭學妹,你也一起來嗎?」
我想拒絕,可是顧正陽的眼神牢牢鎖定在我身上,銳利如鷹隼,好像要刺破我的一切偽裝。
我鎮定自若地看著他們,繼續微笑:「當然要來,畢竟這個項目主要由我負責。
秘書訂的酒店不是太遠,走路就可以過去,但即便如此,顧正陽還是提出開車。
憑著「學長與學妹」的關系,周維年理所當然坐上了我的車。
一上車他就笑起來,眼睛裡帶著幾分快意:「秦昭,看來顧正陽並不知道你和他兒子的關系啊!」
我的手在方向盤上頓了頓,踩下剎車,轉頭看著他:「周維年,你很恨我嗎?」
他扯了扯唇角,似是不屑地冷笑:「秦昭,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若不是恨我,我與顧揚談戀愛,和你有什麼關系?周維年,我們已經分手了,分手了就是結束了,沒有我還得為你守身如玉的道理。」
那三個字出口時,好像有一股莫名的電流從心髒蹿出來,我指尖微微發麻,隻好更用力地握緊方向盤。
周維年似乎被我的話激怒了,他驀地轉過頭,冷冷地看著我,片刻後忽然欺身向前,在我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嘶!——」
劇痛終於令我失去理智,劈手要打他,卻被周維年牢牢攥住手腕。
他在很近的地方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秦昭,你做夢,我們還沒有結束。」
我被他氣笑了:「周維年,你他媽有病吧?我都和你分手三年了!」
「那又怎麼樣?秦昭,哪怕再過十個三年,我還是最喜歡你,除了我,還有誰適合你?」他越湊越近,呼吸與我近在咫尺,「那個顧揚,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富二代,離了他爹一無是處的東西?別人不知道,我還不了解你家的情況嗎?你爸媽吸你血還不夠,你還要自己再去找個小奶狗回來養著?」
周維年堵住我的嘴唇,懲罰似的輾轉廝磨,我吃痛,重重地推開了他。周維年的腦袋磕在車窗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你最好放開我,兩邊公司的人都已經快到酒店了。」
他目光發狠地望著我,到底沒再有其他動作,由著我發動了車子。
而我剛一走進酒店包廂的大門,顧正陽便盯住了我嘴唇的傷口。
他的眼神,實在令我心生寒意。
但我還是神態自若地坐了下來,鎮定地聽他們交談。
一張桌子上,除了我,剩下的都是男人,於是話題漸漸往不可控的方向滑落而去,我皺了皺眉,周維年卻突然笑著道:「好了,還有小姑娘在,不說這些了。」
顧正陽意味深長地說:「周經理真是護著學妹啊。」
我面色蒼白地坐著,忽然感受到一隻大手抓住了我放在桌下的左手,然後一路緩緩向上,這隻手帶著冰涼的汗水,像一條滑膩的蛇攀上我的胳膊。
我整個人微微發抖,幾乎要吐出來。
「顧總。」
周維年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幾乎毀掉我的凝重氣氛,顧正陽立刻放開了我的手,轉而點了支煙,微笑道:「周經理,怎麼了?」
「聽說顧總的公子在J大讀大一,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我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不明白他這會兒提起顧揚的用意。
提到顧揚,顧正陽的神情裡多了一絲自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才道:「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倔,我要送他出國留學,他不樂意,非要留在國內考,好在考上了J大。但也沒個消停的,這不,這兩天又跟著什麼校籃球隊去外地集訓去了,說要半個月才回來。」
他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語氣卻非常自得。
周維年笑道:「年輕人嘛,都是這樣。我有個妹妹,和顧公子一樣大,都在讀大一。她也是J大的,等有機會,可以叫兩個人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
這是要相親的意思了。
我面無表情地坐在位置上,一口一口喝著杯子裡的果汁。來之前我吃了兩粒頭孢,誰也不敢勸我喝酒。
顧正陽似乎有些意外,他怔了怔,笑起來:「交個朋友倒是沒問題,可是顧揚他
前幾天跟我說,自己已經交了個女朋友。」
我手一抖,果汁潑了滿身。
周維年看了我一眼:「哦?這麼不湊巧,敢問顧公子的女朋友是哪家的千金啊?
「這他倒是沒說,估計就是大學裡的同學,談著玩的,不礙事。」
顧正陽說完,轉頭看到我臉色蒼白,語氣頓了一下:「小秦啊,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趕緊出去整理一下。」
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謝謝顧總」,放下杯子,強撐著最後的鎮定走向了洗手間。
吃過飯已經是深夜。
幾個人多多少少喝了點酒,好幾個人已經喝得醉醺醺,隻能找代駕回去。
隻有我一個清醒的,周維年笑著說:「既然如此,那就麻煩秦昭學妹送我回去了。」
顧正陽和其他人就在一旁看著,我不能拒絕,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坐進副駕。
離開前,我看了一眼顧正陽。
他的眼神隔著一層醉意透出來,仍然滿是陰鸷。
我收回眼神,沒有再回頭。
車停在周維年家樓下,我正要叫他下車,滿是冷汗的手忽然被握住。
「秦昭。」周維年的聲音發沉,眼睛裡盛著冰冷的笑意,「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為什麼不反抗?」
我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這和你沒關系。」
「你寧可留在這裡被顧正陽性騷擾,也不願意來我家公司——秦昭,你賤不賤啊?」
我一耳光甩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