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最大的力氣,周維年的臉被我打得偏過去。
「周維年,留在你家公司?你媽到底有多嫌棄我,你當我看不出來嗎?我隻不過跟著導師去外地學習了半個月,她就給你安排了三場和名門閨秀的相親,為的是什麼?」
指甲嵌進手心,我看著他,挑眉冷笑,「到哪裡都是死路,我還不如選一條自己爽的。」
「被顧正陽摸手,你覺得很爽?」周維年怒極反笑,「我怎麼忘了,他在這麼
多人面前都敢摸你的手,暗地裡肯定早就做過更過分的事情了吧?你既然沒有拒絕,說明你也樂在其中,是不是?」
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滿眼寒意:「下車。」
「秦昭,你..!
「你給我滾下去!」
我伸手去開了另一側的車門,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周維年推了下去,車頂燈的光芒燙過我的臉,我的手劇烈地顫抖著,看著周維年的眼睛裡浮出鮮明的恨意。
他踉跄了一步才站穩,卻又撐著車頂,微微低下頭看著我,以居高臨下的姿態。
像是被我眼底的恨意激怒,他扯著唇角笑起來。
「秦昭,我怎麼忘了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和那顧揚小弟弟在一起,哪裡是喜歡他,你是為了報復顧正陽吧?」
12
好像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驀然剖開,我痛得指尖發抖,仍然冷笑道:
「周維年,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還敢來招惹我?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初我忽然被辭退,是你從中動了手腳,目的不就是為了給我那樣一個機會,讓我對你感恩戴德?若我真的和你復合,你不怕我當面給你媽兩耳光,攪得你家宅不寧?」
我沒有看他的目光,伸手拉上車門,驅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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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維年喜歡我?恐怕未必。
他隻是不高興,為何我與他分手之後,沒有對他心心念念,反而和顧揚在一起。
他和顧正陽是一路人,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動用一切手段,對我進行圍剿。
我不會認輸的,我怎麼可能認輸。
我咬著牙回到家裡,隨手把手包丟在地上,拿出手機,這才發現,顧揚竟然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發了幾十條微信。
「姐姐,你看到的話可以回復我一下嗎?」
「姐姐,你是不想理我,還是出事了?」
「姐姐,我已經坐上回來的車了,你等我。」
我猛然一怔,身後傳來鑰匙開門的動靜。
我轉過頭,顧揚已經按亮了客廳的燈:「姐姐,你都回家了,怎麼不開燈——」
話音未落,他忽然大步衝過來,握著我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隨即被翻滾的心痛與擔憂壓了下去:「姐姐,你怎麼了?」
我從他清澈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滿面淚痕,頭發散亂,眼眶發紅,嘴唇上還有結著一層薄痂的傷口。
我閉了閉眼睛,任由自己軟倒身子,撞進顧揚懷裡。
他抱著我,修長的手指覆上我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問:「姐姐,你是不是碰上壞人了?」
小男孩,多天真啊。
如果他知道他口中的壞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還會這麼問嗎?
但很奇怪,顧揚滿是汗水的手,卻並不會讓我覺得惡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去他們學校看過了他打球的緣故,顧揚如今手心的汗,以及從前情動時滴落在我身上的汗水,混著他身上清新好聞的味道,總是讓我想到那天球場上笑容燦爛的少年。
還有陽光,青草,白色球衣,鮮豔又熱烈的愛..以及其他一切,我的青春時光裡未曾擁有過的東西。
原來早就不是單純的報復了。
我一邊在心裡憎惡著他的身份,一邊又貪戀他帶給我的陽光,即便它無比短暫。
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卑劣。
我閉上眼睛,遮住刺目的燈光和眼中蔓延的情緒,啞聲道:「顧揚,我們分開吧,你搬出去。」
那隻覆著我的手忽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顧揚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慌亂:「為什麼?姐姐,是我惹你生氣了嗎?」
「不是。」我拼盡全力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站直了身子,凝視著他明亮的眼睛,
「顧揚,我們不是一路人,你應該在學校裡找個同齡的小女孩,談一場正常的戀愛。我和你….我們沒有未來的。」
「為什麼沒有?!」
顧揚急急地來捉我的手,卻被我躲開,他倉皇地僵在原地,語無倫次:
「姐姐,你是不是怪我把我和你的事情告訴我爸了?但我隻說了我談戀愛了,沒有說你的名字..我隻是想給他一個、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姐姐,你要是不高
興,我以後再也不提了.…
夠了。
真的夠了。
我買這間房子的時候怎麼沒察覺到,天花板的吊燈實在太亮了,熾白的燈光投下來,照得我無所遁形,但也照亮了顧揚坦蕩赤誠的靈魂。
我很想逃開,可是胳膊被他握住,他手心滾燙的皮膚貼著我,幾乎令我昏厥過去。
「顧揚。」
我的心變得亂糟糟的,這是我活了二十六年從未有過的體驗,我隻想努力讓它平靜下來,但顧揚的氣息圍繞在身邊,好像我就遲遲無法冷靜。
他說:「而且姐姐,誰說我和你不是正常戀愛了?」
我的心忽然就軟得化作一團,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揚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眼圈有點發紅,但眼睛裡撐開一片微薄的希冀:「姐姐,不分開了,好不好?」
13
我答應了顧揚。
小男孩也沒有再追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大概是看出了我不想說。
他隻是陪著我洗了澡,又睡了一覺,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就坐車趕回了集訓的城市。
後來他集訓結束回來,又住在了我這裡,隻是偶爾課滿的時候,還是得回學校。
他還是經常約我出門,有時是看電影,有時是跑遍大街小巷找吃的。
顧揚好像察覺到了我對樂隊現場的喜愛,有好幾次從各種渠道弄來了我感興趣的音樂節和livehouse門票,和我去現場蹦到天黑才回家。
這是我從未有過的戀愛體驗,我隻覺得新奇萬分。
從前跟周維年在一起時,我和他去過最多的地方,就是酒店。各種各樣的酒店。
他說:「秦昭,你很漂亮,可是在床上的時候,最迷人。」
項目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時期,為了趕進度,我時常在公司裡熬通宵。作為對面的負責人,周維年也會跟我一起守著。
有天半夜,我實在有些熬不住,去樓下的自動販賣機買咖啡,周維年就跟了下來。
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他打量我的眼神肆無忌憚,充滿侵略性,現在就是這樣。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把手機砸在他臉上的衝動。
「周維年。」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看著他,「我們沒可能。」
他竟然笑了:「放心吧秦昭,你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我再纏著你,豈不是太過不知好歹。我隻是來通知你一聲,小萱已經認識了顧揚弟弟,兩個年輕人相處得挺好,聽說顧揚還邀請小萱去看他們的籃球比賽來著。」
他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好像在說,你看,秦昭,你以為隻有你會報復嗎?
周維萱,就是周維年那個請我去做家教的妹妹,她和周維年一樣,骨子裡就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
隻是周維萱要更擅長偽裝一些,用清純甜美的外表把一切都掩蓋起來。
我第一次去給她上課的時候,她扯著我的帆布包,狀似天真地問:「姐姐,你這個包多少錢啊?」
我微笑:「十九塊九,包郵。」
她似乎很驚訝:「那姐姐,你給我上一節課,豈不是能買二十個這樣的包?」
我毫無波動,仍然微笑:「是的,妹妹,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聽課,讓我一直教下去,這樣我可以多賺一些錢。」
而如今,看著面前的周維年,我禮貌地微笑了一下,彎腰拿起咖啡,起身離開了。
這件事,我沒有問顧揚。
我同樣問心有愧,何必攪得大家都不愉快。
這邊的項目暫告一段落後,顧正陽忽然把我叫進了他的辦公室。
冷白的燈光下,他看著我滿臉緊張,忽然笑了:「小昭,別這麼怕,我不會吃了你的。」
我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這裡沒有其他人,我也不需要再演戲,維持那樣虛假的和平。
顧正陽不以為意:
「小昭,你上次說的那個所謂床伴,就是對面銘崢的周經理吧?學長和學妹,再續前緣,挺好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怪你了,你好好地跟周經理相處,如果項目二期還交給我們做的話,他們再讓出五個點就好。」
他說得特別理直氣壯。
我瞪大眼睛,險些笑出聲來。
顧正陽,你算什麼東西?
我扯扯唇角:「顧總,您多慮了,我一向公私分明,不會把私事帶進工作裡的。還有,我跟周總隻是普通的大學校友關系,實在擔不起這樣的重任。」
說完,我不等顧正陽反應,轉身開門出去。
回到位置上時,我發現顧揚給我發來了消息:
「姐姐,明天周末,你有空嗎?上次集訓認識的隔壁校隊要來和我們打比賽,在J大體育館,我今晚要訓練,就不回去住了。你要是明天有空的話,來看我比賽吧,好不好?」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頓許久,才遲滯地打出一個「好」字來。
在打球這件事上,顧揚好像特別有天賦,也格外受人歡迎。
我走進校體育館的時候,被觀眾席上坐得滿滿當當的人群嚇了一跳,當中有不少年輕活潑的小女孩,有幾個甚至還拉了一條給顧揚加油的橫幅。
我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沒一會兒,就看到顧揚和他的隊友走了進來。
他穿著白色鑲藍邊的球衣,目光掃過觀眾席,等落在我身上時,終於燦爛地笑起來。
我有些恍惚。
恍惚地看著他在球場上奔跑、跳起投籃、和隊友擊掌慶賀..直到上半場結束的時候,顧揚所在的隊伍,得分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對面。
中場休息,他喝了幾大口水,朝我走過來,語氣裡滿是雀躍:「姐姐!」
我拿出一包紙巾,正要遞給他,斜裡忽然閃出一道人影,身上帶著一股甜香。
她擋在我和顧揚中間,將手裡的東西遞了出去,聲音很溫柔:「顧揚,你擦擦汗吧。」
是周維萱。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笑。
這麼久沒見,她的性格沒變,可手段竟然也一點都沒見長。
顧揚唇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了周維萱一眼,禮貌拒絕:「謝謝,不過不需要了。」
說著,繞過她走到我身邊來,從我手裡接過紙巾,興奮道:「啊,是上次買的那個小狗紙巾!」
我笑了笑:「是。」
紙巾是我和顧揚一起逛街的時候,在某家超市裡看到的,紙上印著毛茸茸的薩摩耶,一下子就讓我想到了顧揚。
所以我買了很多。
周維萱轉過頭,目光掃到我臉上,忽然滿臉訝異:「秦昭姐姐,你和我哥分手之後,不是回老家嫁人去了嗎?聽說那個人不嫌棄,願意出50萬彩禮娶你呢,是不是真的呀?」
她這話說一半藏一半,點到即止,卻憑空令人生出許多遐思來。
我父母打算為50萬彩禮把我賣給一個老光棍這事,我隻是從前跟周維年提過兩句,想不到他竟然就告訴了周維萱。
我也笑:「妹妹,你想多了,是我踹了你哥,因為他不守規矩,道德觀念敗壞,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四處相親。至於我嫁不嫁人,彩禮多少,和你們周家人一點關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