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寧初見過他的傷,垂眸道:“我前幾日已經來拜祭過母親了,前面都是山路,你又何必多此一舉,還是回去吧。”
宋池:“人都來了,豈能失禮?”
說著,宋池右臂不動,起身先下了車。
虞寧初出來時,他伸出左手,扶了她一把。
阿默將黃紙香火等物拿了出來,放在一個籃子裡。
宋池:“我們過去,你留在這裡看車。”
阿默:“就怕有刺客。”
宋池:“不必擔心,表姑娘盡得侯爺真傳,能保護我。”
阿默快速低頭,虞寧初則漲得臉色通紅,狠狠瞪了宋池一眼,搶過阿默手裡的籃子往前走了。
宋池笑著跟上。
這裡還是山下,雖然沒有上坡的路,但兩側都綠樹藤蔓,清幽僻靜,虞寧初一個人在前面走了一會兒,想到阿默所說的刺客,腳步就越來越慢了,直到與宋池並肩。
“會不會真的有刺客?”虞寧初小聲問。
宋池道:“真有刺客,也是去追馮大人了,不會盯著我。”
虞寧初松了口氣。
就在此時,前面樹林裡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嚇得她立即躲到了宋池身後。
一隻黑色的大鳥撲稜著翅膀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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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池笑著對身後的姑娘道:“野鳥罷了,你不是練過功夫,怎麼這麼膽小?”
他又調侃自己的武藝,虞寧初惱道:“我與阿湘都隻會耍些空把式而已,哪裡敢對敵?”
宋池溫聲道:“等我們遷到郡王府,你多去陪阿湘,有機會我陪你們過招。”
虞寧初才不稀罕。
前面出現一道岔路口,虞寧初指指左邊的,兩人繼續往前走。
這裡就需要登山了。
“你的傷……”
“沒關系,不動右臂就行。”宋池說著,左手來接她一直拎著的籃子。
虞寧初低頭道:“我拎得動。”
宋池:“那也不能讓你拎,你看看別人。”
虞寧初抬頭,就見上面的山路上,有一對兒年輕的夫妻走下來了,男人拎著籃筐,女人挽著他的胳膊,舉止親昵。
她走神的功夫,宋池搶走了她的籃子。
虞寧初無奈,隻好走在他身後。
一對兒往上走,一對兒往下走,很快就碰到了。
虞寧初盡量偏著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正臉。
分開不久,身後傳來那個年輕妻子的聲音:“那兩個公子長得真俊,哥哥英武些,弟弟太單薄了,倒也惹人憐愛。”
虞寧初聽紅了耳朵。
宋池停下腳步,等她跟到身邊,才笑著揶揄道:“表妹風姿過人,連女子見了都心生憐愛。”
虞寧初隻管加快腳步往前走。
美人耳根紅透,連修長的脖頸都透著一分薄粉,確實很誘人去疼她。
又走了幾步,虞寧初看到了母親的墓,掩映在青山綠樹中間,宋池見她對著那個方向面露悲傷,立即壓下了那些心猿意馬。
到了墓前,虞寧初讓宋池休息,她熟練地將拜祭之物都擺在了墓前的墓碑前。
宋池圍著沈氏的墓碑轉了一圈,繞到後面,忽然發現一線新土。
那是墳墓被人動過的痕跡。
墓前,她神色虔誠。
宋池從旁邊拔了一根野草,仿佛這裡的新土是野草根上抖落的一樣,有些事,她知道了也隻會憤怒難過,不如蒙在鼓裡。
一切準備就緒,宋池跪到虞寧初身邊,兩人分別拿著三炷香,同時拜了下去。
虞寧初:“娘,明日我又要去京城了,以後不能常來看您,您若想女兒,託夢給我吧。”
宋池:“晚輩定會護好阿蕪,京城諸事,伯母不必掛念。”
第64章 (欺負)
從大明寺用過齋飯出來,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候。
幸好這裡離保障湖的北岸很近了,阿默趕車將兩人送到岸邊,那裡已經停了宋池僱好的畫舫。
這是一艘單層畫舫,畫舫裡面古色古香,外廳內室,廳裡茶幾書櫃琴棋書畫應有盡有,內室宛如少女的閨房。
內外間都擺了冰鼎,窗上懸掛薄紗,既清涼透風,又能隔絕蚊蟲,甚至其他遊人的視線。
船夫奉命將馬車趕到對岸的下船點,阿默撐篙,如此船上清清靜靜,沒有半個外人。
“先去裡面睡會兒吧,下午都在這邊,湖景隨時可賞。”宋池在廳中坐下,對時刻警惕他的虞寧初道。
虞寧初看眼他的右肩,道:“你去睡吧,我在桌子上趴一會兒就好。”
宋池:“表妹實在不想睡,不如陪我下棋,賭個彩頭。”
虞寧初聞言,立即去了內室。
關上門闩,放下竹簾,終於可以單獨休息了,虞寧初長長地松了口氣。大明寺的臺階太長,爬上爬下的,虞寧初真的困了,合衣躺在榻上。
外間突然傳來琴聲,曲調輕緩,恰如一縷清涼的微風從遊人酸乏的身上拂過。虞寧初心生好奇,悄悄湊到內間的門前,透過門縫往外一看,就見宋池側對她坐著,右手靜靜垂落不動,左手隨意般撥弄著琴弦。
他長了一副好皮囊,雖然自幼習武,通身卻無半點武將常見的粗野或肅殺之氣,哪怕去了錦衣衛做事,此時他清風朗月地坐在那裡,依然像個天生的文人,儒雅俊逸,令人難以生出提防之心。
虞寧初看了兩眼,怕被他發現,重新回到了榻上。
身體疲憊,琴聲又舒緩悅耳,虞寧初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覺竟然睡得十分安穩,等虞寧初醒來,竟然日薄西山,快要黃昏了。
琴聲早已停了,虞寧初悄悄下榻,還是先去門縫看宋池在做什麼。
廳裡竟然無人,船好像也停在湖心未動。
虞寧初莫名緊張起來,散開凌亂的發髻再重新束好,理理衣衫便出去了。
阿默坐在船頭,瞧見她出來,立即站了起來,指著船尾道:“郡王在那邊釣魚。”
虞寧初便往後去了。
宋池穿的還是那身白色錦袍,席地而坐,旁邊放著一個木桶,虞寧初走過去看看,裡面已經有四五條鯉魚了。
“坐下來吧,睡了一下午,還沒有好好欣賞湖景。”宋池看她一眼,指著他特意為她準備的蒲團道。
虞寧初的確在船艙裡悶夠了,將蒲團往遠處擺了一些,坐下。
畫舫停在湖中,周圍沒什麼遊船,岸邊楊柳依依,可見遊人穿梭其中。
黃昏的陽光依然明亮耀眼,在湖面投下一片波光粼粼,虞寧初不得不偏開頭,這一偏,對面便是宋池。沐浴在金色陽光中的男人,眉目恬淡,仿佛聖人。
一縷湖風吹來,很是舒服。
“什麼時候回去?”虞寧初並不想真的與他在外面用晚飯。
“等我再釣一條魚。”
虞寧初隻好等他,好在湖色怡人,這樣的等待並不枯燥。
撲騰水響,一條胖鯉魚上鉤了。
宋池解下魚,放進水桶,再把水桶朝著湖面傾斜,幾條活蹦亂跳的鯉魚立即又回到了水中。
第63節
宋池吩咐阿默劃船,他帶著虞寧初進了船廳。
“更喜歡京城,還是揚州?”宋池洗了手,擦幹,然後坐到虞寧初對面,熟練地為她倒茶。
虞寧初看向窗外的湖景,沒有回答他,其實心裡有了答案。
她更喜歡京城,更喜歡平西侯府的西院,那裡有關心她的舅舅舅母表哥,有帶著她四處遊玩的表姐,更像一個家。而揚州,並沒有留給她什麼值得回味的記憶,母親在她七歲的時候病逝,而六七歲甚至更小時候的事,大多數虞寧初都記不得了,記住的,全是虞尚、陳氏的冷漠。
“你呢?”虞寧初反問道。
宋池答地耐人尋味:“我都喜歡,包括蒼涼的西北大漠。”
虞寧初沒去過西北大漠,但各地有各地的勝景風光,宋池會彈琴作畫,骨子裡有種風雅,所以哪裡都喜歡吧。
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眼睛看夠了湖景,岸邊也到了。
下了大船,宋池又帶著她換了一條小些的遊船,沿著河道往前開,能回到揚州城內。
小船裡備好了晚飯,從食盒裡拿出來,都還熱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