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進那雙春光潋滟的眸子,男人眼睑微微一彎。她這樣聰明,倒讓他省心得很。
陸九霄道:“我呢,缺個會瞧病話又少的大夫。若是偶有身子不適,會遣人來接你去璽園稍作診治,至於對外如何言說,沈姑娘伶俐,自是能應付過去,對嗎?”
話落,沈時葶卻是愣了一瞬。
她如何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樁差事。
沈時葶強裝鎮定地對上陸九霄的灼灼目光,輕聲問道:“那世子,能予我什麼?”
瞧她這副怕得要死還強撐著與他討價還價的嬌俏模樣,陸九霄覺得實在好笑。
他道:"我保證,至少在此處,沒人能碰你一下。"
可以說,陸九霄給的籌碼很是誘人。她費盡心思,又是偷他的折扇,又是求他的平安扣,不都是為了在這吃人的花樓自保麼?
但人心都是貪婪的,她亦不例外。
沈時葶垂下頭去,小扇子似的眼睫一眨一眨,那番猶豫的姿態,陸九霄隻需一眼便將她看得透透的。
他微微眯眼道:“別想討價還價,若是不應,這買賣不做也罷。”
說罷,他便是一副要走的意思。
聞言,沈時葶哪還敢拿喬,忙腳亂地拽住男人的一角衣袖,口吻有些著急:“我應。”
“我應。”生怕陸九霄反悔,她還重重點了兩下腦袋。
男人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角,晃晃臂道:“撒。”
小姑娘眼眸睜大望著他,不知他這是反悔了還是成交了,一時也不敢貿然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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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霄斜眼睨她,“應就應了,把松開。”
沈時葶窘迫地紅了臉,這才慢吞吞松了那十根指頭。
不知是哪條巷子搭起了戲臺子,“噹”地一聲鑼鼓響,傳來一陣“咿呀咿呀”的京腔戲曲兒聲。
對面的迎安大道也熱鬧起來,吆喝聲、叫賣聲,被徐徐夜風吹散,隻剩一陣陣喧哗之音,沒入深夜。
“腳還能走嗎?”陸九霄的視線從窗外收回,拿眼覷她。
不說還沒感覺,他這一提起,沈時葶隻覺腳踝鑽心的疼。應是傷著骨頭了。
她點點頭,忍著疼道:“能走。”
“備水。”
他垂眸望著她,如是道。
陸九霄的長相,大多依託了他那雙如星似月的眸子。不似尋常男子那樣狹長,反而極大極亮,眼尾又微微上挑,稍稍含帶著笑意,便是成倍的風流戲謔溢出。
但凡他有這個意思,旁人是很難領悟不出的。
沈時葶不是傻子,亦不是瞎子。
她僵著脖子頷首,一瘸一拐地叫了丫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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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湢室的涓涓流水,陸九霄斜靠在床尾處,上的扇子一開一合,一合一開,無至極。
他望著被風吹得左右搖晃的木窗,想起方才,小姑娘站在窗邊,低頭拿喬的模樣。
陸九霄一側唇角微翹,他怎會看不出,她是想走出這個巷子口。
可給她贖身,於他卻實在沒有必要。
麻煩。
他最討厭麻煩。
何況將她養在花樓裡,總比養在私宅裡要掩人耳目。
忽的,一陣皂角的清香繞至鼻間。
陸九霄頭開合折扇的動作一頓,側身望去,就見她著了身牙白色寢衣,動作遲緩地走過來。
及腰的烏發顯然是很極力絞幹了,但發尾仍是滴著水珠
。
像碧波的仙子,青絲如縷,繞水環霧。
陸九霄眸色一暗,忽然覺得口渴難耐。他不得不承認,他沒見過比她惹人憐的模樣,亦是沒見過比她更綿軟的身子。
或許這就是他留了她的緣由。
也是旁人碰不得的緣由。至少在他膩味前。
風月場風月事,無可厚非,也不足為奇。不是嗎?
陸九霄撥了下她系地整整齊齊的衣帶,捏了捏她的臋上的嫩肉,惹得立在面前的人狠狠一顫,險些站不住身子。
“脫吧。”他啞著聲音道。
枝聲簌簌,梨杏寂落。白霧遮夜,一時竟難分晨曦。
呼吸纏繞間,那急促的“嗯嗯”十分有節奏的敲擊著夜幕,直至停歇。
沈時葶幾乎是抱著衣裳落荒而逃的。
陸九霄盤腿坐在散亂的榻上,望著被她躺得皺巴巴的床褥。
好半響,他才披上寢衣,推門而出,“尹忠。”
黑漆漆的廊道拐角蹦出一個人影,尹忠匆匆上前,道:“主子?”
“你挑個會功夫的婢女,明日一早送到這兒。再去取兩百現銀,交給老鸨,她要什麼,你應下就是。”
尹忠驚訝地險些將劍鞘上的寶石給摳下來,但面上仍舊沉穩應下。
不是沒有官老爺、公子哥在秦樓楚館圈-養姑娘,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們世子爺也會如此做。
他向來,不是連人家姑娘的臉和小名都對不上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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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閣留了陸九霄,沈時葶隻好另尋一間廂房,沐浴上藥。
男人顯然是沒有憐憫心,全然沒避著她的腳腕,此時已經腫成兩圈大了。
她用藥酒輕輕揉搓著,揉著揉著,一股子抑制不住的心酸和難堪陡然湧上心頭。
忽然,“吱呀”一聲木門推開。沈時葶連忙抬擦去眼角的淚,見來的是一眼生的丫鬟,她微怔片刻。
那小丫鬟端著熱水來,見她眼眶泛紅,見怪不怪地沒有刻意詢問,隻溫聲道:“沈姑娘,媽媽道是碧雲做事不利索,換我伺候您,您喚我霏竹就好。”
碧雲正是上一個伺候的丫鬟。
沈時葶隻點點頭,道:“你將水放下,我自己來罷。”
丫鬟應聲退下。
長夜漫漫,風聲鶴唳。
沈時葶上了藥酒後,又仔細擦了擦粘膩的身子,這才和被睡下。
她雙眸一眨一眨地盯著床頂瞧,想起妙娘子的“教誨”——
“男人,伺候舒坦了,你就是要他的命,也未嘗不能給。”
她若是能回到錦州,便去城西的醫館給老郎打下,這輩子不嫁,沒人會知道她的不體面,誰也不會知道……
如此想著,她緩緩入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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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上水閣。
石媽媽翹著腿坐在圓筒型木凳上,冷眼睥睨跪在地上的王芩一眼,哼聲道:“嗬,老娘這輩子,玩過的心眼比你吃的米都多,你真當自己神通廣大,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段?”
王芩嚇得面色發白,她知曉此時嘴硬不認已是行不通,便隻好抱著石媽媽的腿泫淚欲泣,“媽媽,我錯了,我往後再也不拿此事做玩笑,我真真不敢了……”
然而,今日這事要隻是姑娘們平素裡打打鬧鬧的小段便也罷了,壞就壞在,王芩明知石媽媽要拿那沈丫頭保平安換富貴掙臉面,還偏要將人毀掉。
害誰都行,害到她頭上,那可就萬萬不行了。
“咯噔”一聲,石媽媽擱下的茶盞。
她可惜地瞧了眼王芩,都是把養大的姑娘,沒點感情也不可能。不過這風月場所,連男女之情都不值一提,何況是她們呢……
“你明日,便去王太爺府上罷,他惦記你,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話落,王芩隻覺天降驚雷,結結實實地在她耳邊打了個響。
一時間,她是哭也忘了哭,求也忘了求,怔怔地跪在原地。
王太爺是誰?一個做古董生意的老翁,再有兩年,便能過十大壽了……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說一聲,明天白天我都得在外奔波,暈車+暈,不太可能碼字,請一天假,等我後天回來,等我哦!這章發個紅包給大家賠罪。
過了這兩天我一定好好碼字,好好存稿,裸-奔太難受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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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狐狸精
《芙蓉帳》1
尹忠辦事極快,翌日一早,天還沒亮透,便撥了個會些功夫的婢女在木香閣外。
婢女名喚雲袖,著一身窄袖短衣的胡服,腰間別著把銀色短刀,日日在木香閣外徘徊,很是扎眼。
不多久,這事便傳出了甜水巷。
都說花想樓新來了個姑娘,嫋娜娉婷,堪比天仙,但呢,獨獨伺候陸世子一人。
人的好奇心便是這樣旺盛,這話一傳,花想樓的生意竟是前所未有的好,無不是花重金求上一眼的,更有甚者求上一夜的,可惜都隻能是無功而返。
如此一來,人雲亦雲,直將木香閣那位描繪成了千年狐狸萬年妖,惹得人心痒痒。
對著正朝籠鸚鵡吹口哨的男人,秦義碰了碰鼻尖道:“據雲袖道,隔差五便有醉酒之人強闖木香閣,要麼便是佯裝走錯了屋子,怎麼樣的都有,編出的借口,都能去寫話本子了。”
口哨聲斷,陸九霄提著羽毛零星的鸚鵡側了側身子:“別管是誰,都給我攔好了。”
“欸。”秦義重重頷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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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便到了月十八。
今日是戶部侍郎之子,孟景恆成婚前最後一個生辰。
陸九霄如約而至百戲樓,兩邊的丫鬟剛一挑起簾子,便見孟景恆那廝緊緊摟著一個姑娘不松,簡直就要聲淚俱下了,活像是今日一別,此生再難相見似的。
那姑娘名秋浣,是孟景恆的紅粉知己,這麼多年,在心頭也是佔了位置的。
隻聽孟景恆難舍道:“秋娘啊,往後遇著個肯待你好的人,便將自己嫁了吧,嗯?”
這百戲樓不是青樓,而是家正兒八經的戲樓。裡頭的姑娘大多並非將自個兒賣在了這兒,不過世道艱難,不得不委身此地才得以生存。
若是想離開,也並非難事。
秋浣低低哭了起來,啜泣道:“孟公子成了婚,不能將秋娘一並接入府麼,秋娘不求別的,能伺候在公子身側,哪怕為奴,也是願的。”
話堪一落地,扣在她腰間的指便跳了跳。
“咳。”孟景恆端起酒樽,搖頭道:“委屈你,我自是不舍的。”
瞧吧,這就是男人。
孟景恆心自是有她的,但也不過毫釐絲忽,嘴上說得難舍難分,真要將人歸置宅院裡頭,又嫌麻煩。
說來說去,還是外頭的花兒最鮮豔,嬌嫩還不添事兒。
眼看秋浣又要哭哭啼啼,孟景恆忙轉移話題,看向自打落座便興致缺缺的陸九霄,嘖嘖道:“喲,怎麼了陸大世子?”